女兒插了手, 康熙便跟著一起過去看看。

看著躺在地上的書生眉目清秀，閉著眼睛略顯柔弱，倒是更添了幾分書生氣質。

只是溺水昏迷這種情況, 康熙估計他是活不了了, 便有心帶女兒離開。

書生身後的同窗甚至癱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因為侍衛不知道怎麽辦？五公主就回憶了四嫂曾經的講述, 來重覆將其重覆了出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 他的脖頸還有脈搏的話, 就先把嘴裏雜物清理幹凈, 然後……你給他渡氣。”

“嫂嫂說了, 沒有心跳的時候再按壓心肺, 現在就先渡氣, 不行再按壓, 你楞什麽？快點兒呀！"

一聽到渡氣, 侍衛懵了，他一個大男人怎麽給男人渡氣？

周圍人現狀連忙阻止，這也太不雅觀了。

更有悲憤的人覺得這是褻瀆屍體。

此時落水男童的家人趕來, 看到嚇得痛哭不止的兒子，再看看躺倒一邊生死不知的書生，跪下來, 連連磕頭。

但是五公主救人心切，很很堅持，她覺得能救活的人為什麽不救呢？為此不光拒絕跟康熙離開, 還堅持要救人。

“快點兒，人命關天呢！”五公主不高興了, 又指了身邊一個侍衛催促。

這個侍衛見皇上跟公主都看著自己, 只能一咬牙, 不顧周圍的阻止跟謾罵，蹲了下去。

罵人的聲音很難聽，康熙都怒了，準備強拉女兒離開，不跟這些刁民一般見識。

但是令康熙以及周圍人都沒想到的是，原本已經不動彈的書生，在幾次渡氣之後，突然渾身一顫抖，劇烈的咳嗽吐出許多水後，睜開了眼睛。

“真……真的活了？”

眾人一緊，就連康熙也饒有興致的看著書生大口喘著粗氣，一臉懵的看著面前侍衛黝黑的臉龐。

在友人七嘴八舌的講述中，書生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他驚恐的捂著嘴。好一會兒，他突然嘆息一聲，被人扶起來之後，朝著五公主一行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串雅內外編》中就有吹煙入鼻的救治方法，想來姑娘這個救治方法出自同源，更為簡潔。江南多水患，常有孩童落水不治身亡，家中親人痛不欲生，姑娘……”書生渾身都有些顫抖了，還恭敬道。

讓人家說出救人之法，這顯然是不道德的，但是一想到鄰家的小弟就是這麽死去，書生就咬牙祈求的看著面前的滿族姑娘。

可請求的話說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江南女子多小腳，即便朝中禁止，可是民間根本就止不住，這個姑娘一雙鹿皮小靴，一看就不是漢女，書生沈甚至說了滿語。

因為想入朝為官，滿語是許多學子都會掌握的技能。

五公主原本還有些恍惚，只因為這個書生模樣還怪好看的，頭型也好。聲音……更是好聽。

但是很快，五公主就回過神，見他吞吞吐吐，遲疑了片刻，就知道他要什麽？

這個法子也是四嫂偶然說起的，五公主想到四嫂的為人，她心地善良，自然希望救治更多的人。

便點了頭，然後用漢語給周圍人解釋，逆水之後如何救治。

“渡氣是因為對方的喉嚨被水堵上了，不能自己呼吸，所以外人吹幾口氣幫幫忙，吹通喉嚨，就可能恢覆自主呼吸。按壓心肺也是同樣的道理……”

五公主直接伸手指著康熙的喉嚨跟心肺，把四嫂曾經告訴他的法子一條條都認真的說出了出來，還大致解釋了一下原理。

康熙站在這裏，就看著女兒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戳戳戳，一會兒阿瑪你擡個頭，一會兒阿瑪你扭個腰……

閨女說完了，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康熙就拉了她要走。

五公主落落大方的說完，就對著落水的書生點點頭，然後跟康熙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阿瑪，你說我今兒個救了個大活人，日行一善，我是不是積了個大德？”

五公主跟康熙說話的時候，說的是滿語，書生聽在耳中，第一次覺得滿語這般動聽。

雖然書生挺英俊，但是五公主也沒將這件事兒放在心裏。

一個民間普通的書生，雖然模樣怪好看，但日後又不會跟自己有交集的可能。再說這人明明本領不咋地，還要勉強去救人，雖然是好心，可在五公主心裏，難免有些自不量力的感覺。

只是沒想到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康熙校考江南才子的時候，白鹿書院院長力推的學子黃煜，就是當日救人溺水的書生。

而跟在康熙身邊的五公主，也是在對方一題一題游刃有餘的回答汗阿瑪的考問的時候，這才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宮中皇子無一不優秀，特別是自家親哥不光聰慧，而且努力，皇子之中也是佼佼者。自然親弟也不差，但按照四嫂的話就是十四弟他偏科。

見多了優秀的皇子，所以五公主哪怕跟著康熙見了不少外男，但都沒有覺得他們有多出色。

四嫂說要懂得欣賞世間的一切的美景，享受人生。這書生模樣俊俏，口齒伶俐，跟其他幾個比起來，就這個最好看。

於是五公主便在一邊靜靜的欣賞。

黃煜正在侃侃而談的時候，就看到有個漂亮姑娘一直興致勃勃的看著自己，剛才遠遠看到康熙，他就知道當日救自己的是公主。

雖然感受到炙熱的眼光，但是黃煜卻不敢看，雖然依舊對答如流，但是卻也汗如雨下，口幹舌燥。

好在康熙也不會對著一個人考個不停，一一問過去之後，又看了他們往日寫得比較出彩的文章，就發現黃煜這個學子，確實很不錯。

愛才之下，康熙便召了十來個年輕的學生一起說話游玩。其中黃煜次次都是會被點到的。

跟康熙出行的一行人，除了太子，康熙最常召到身邊的就是五公主。因此五公主也跟黃煜見面次數也是多了起來。

黃煜後來有專門找機會給五公主表達了謝意。

“沒什麽，本宮都忘了，畢竟本宮人美心善，做的善事數不勝數，也不可能每件都記得。”五公主說完，覺得誇的有些過了，便調皮一笑，樂呵呵的走開了。

黃煜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大方端莊跟活潑可愛，甚至英姿煞爽兼顧。不僅如此，她還寫的一手好字，黃煜家中姐姐也是個才女，但是她卻覺得五公主的字寫得絲毫不比姐姐差。

康熙在見過諸多江南才子之後，看到蘇和泰跟自己出門就給在京城的福晉買買買，便覺得滿漢聯姻可以提上日程了。

看看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兒，滿蒙聯姻如今已經不是公主們的噩夢，上書房的公主郡主們對此已經不再抗拒。

只是滿漢聯姻？漢人多狡詐，貫會花言巧語，自己的姑娘們各個天真善良，不谙世事，會不會被欺負？

一時之間，康熙便又猶豫了。

可恰逢此時，當日五公主救人的事情被傳了出去，有心人亂傳之下，就變成了當日是五公主親自給書生渡氣救了他。

一有這個流言，康熙就讓人去查了，然後查到前朝欲孽的身上。

有說公主是天之女，嘴裏呼出的氣是仙氣，才能救人。

也有說公主天生好色，看到俊美書生沒有把持住……

強權之下，流言很快消失，甚至都沒有傳到五公主耳中。

可總有不太聰明之人，就連皇貴妃都不知道的事情，被曹寅福晉佟佳氏給說了出來。

佟佳氏一臉擔憂的看這兒五公主，而後掩面對皇貴妃道：“真真是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傳出這樣的事情？”

“公主！”皇貴妃心中一頓，不覺得這個庶妹會對自己撒謊，看著臉色突然慘白的公主，她突然笑著指著佟佳氏道：“公主你看，沒文化讀書少，就是這樣的。”

五公主擡頭看向曹夫人，有些不明白皇貴妃的意思。

“堂堂公主出門，怎可能不帶上幾十個宮人？曹夫人說的故事裏的公主親自下水救人，還要渡氣……奴才們都死了嗎？”皇貴妃說到這裏，便擡高了聲音，道：“書上都說了，那是救人……怎的這麽曹夫人這般沒文化？跟個鄉野刁婦一樣，愛嚼舌頭。”

罵走沒腦子的庶妹，皇貴妃就把康熙叫了過去，問清了緣由。

“前朝餘孽從中作亂，拿一個姑娘家的名聲做筏子，真真是烏合之眾！”皇貴妃聽完之後，直接冷笑。

五公主心頭一松，心中的難堪頓時小了，作為公主，被前朝餘黨算計，並不是值得惱怒的事情。

康熙跟皇貴妃含笑安撫了好一會兒，五公主便也心無芥蒂的回去休息了。

“那書生是什麽品行？人品如何？相貌如何？可曾婚配？”康熙有意擴大滿漢聯姻的事情，皇貴妃是知道的，因此等五公主一走，便問道。

康熙楞了楞，然後拍拍腦袋，就讓人趕緊去查。

“再查查身邊有沒有什麽心儀之人？比方說一起長大的丫鬟表妹之類的。”皇貴妃又不放心道。

康熙頓時黑了臉，道：“查這些做什麽？一個書生，哪裏配得上？”

皇貴妃瞪了他一眼，然後道：“滿漢聯姻，烏拉那拉家跟張家彼此願意，日子自然過得和和美美，可也有心裏不願意的，夫妻不順。皇上有意滿漢聯姻，自然要選雙方都願意的，五公主素來懂事，不管成不成，咱們總得多考察考察？”

康熙聞言便沒有吭聲，黃煜並非普通人家，書香門第，傳承多年，在前朝洪武二十三年的時候，便有明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黃觀。

黃煜年十九，之所以沒有定親的原因，是因為祖父母相繼離世，作為嫡長孫，守孝的原因。

“這種註重規矩的人家，一定都不好相處。”康熙找來找去，都找不出黃煜的錯來，便直接道。

後有太子等人奉皇命，將江南最出色的未婚學子都考察了一遍，挑出來十餘人，結果黃煜赫然在列。

五公主在得知康熙的想法後，也不阻止，康熙讓她自己挑，她又不認識其他人，便挑了黃煜。

聽到額娘的講述，胤禛的臉一直很平靜。

“本郡王的妹夫，不會得到任何優待。只有比其他人優秀數倍，才能得到一樣的待遇。”胤禛找上黃煜，直接道。

黃煜低著頭，恭敬道：“學生明白。”

雖然沒有發明旨，但是他們彼此都有數了。

“娶本郡王的妹妹，就代表日後只能有她一個，不能有其他的心思。左右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本郡王必將讓他生不如死。”

“所以你如果想後悔，還來得及，畢竟如今聖旨還未下。只要你說一聲，本郡王保證不遷怒，甚至讓汗阿瑪不遷怒。”

黃煜擡頭看著雍郡王，卻覺得避免對皇上太子都緊張，他吞吞口水，道：“學生一開始是不願意的，可是後來得知是五公主擇婿，學生便願意了。不光是因為她救了學生，而是她光是站在那裏，學生就舍不得移開眼睛。”

一開始黃煜真的是不願意的。其實即便知道對方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他也沒有太多想法，他有自己的驕傲，不容許他成為女人的附庸。

只是皇上安排見面的時候，五公主一句‘你願意嗎？不願意我就給汗阿瑪說我不願意。’

不願意的話他突然就說不出口了。他才發現，其實內心深處，他是願意陪伴這個姑娘的。

“現在說好聽的，本郡王不信。”胤禛直接道：“本郡王看的是以後，你若堅持要做這個駙馬，本郡王便會看你一輩子。身為駙馬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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