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兒子不能要了吧？

宜妃扶著額頭靠在椅子上, 氣的渾身發顫。

胤祺給宜妃遞了一杯水，走到胤禟跟前, 就是一腳。

“你憑什麽打我？”胤禟握緊拳頭想要還手，可隨即想到額娘還在，短短六年，他早就清楚的知道在額娘眼裏心裏，只要自己跟五哥鬧，就是自己的錯，於是硬生生給忍住了。

“憑什麽？”胤祺都給氣笑了，指著宜妃道：“你瞧瞧額娘都被你氣成什麽樣子了？那頭發是能隨便剪的嗎？你也不怕人笑話？”

胤禟看向宜妃，見她氣的眼睛都紅了, 直接上前拽著宜妃的手，撒嬌道：“額娘，別氣啊！一會兒我就找一個頭發最好的小太監，剪了他的辮子，給我續上。放心, 沒人敢笑我的！”

“盡胡鬧！”宜妃伸手在胤禟的臉上捏了一把，吸吸鼻子，開口道：“便是打你一頓我也不說什麽，可為什麽要剪頭發？你如今都是在上書房讀書的人，這樣讓朝臣、讓其他皇子嬪妃怎麽看？”

“也怪我淘氣。”胤禟撇撇嘴，道：“都怪那剪刀太鋒利, 我沒怎麽剪就見血了。”

聽到這裏，宜妃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站起來, 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 示意五阿哥拽著他, 就揍上去，邊揍邊罵：“你是閑得慌嗎？動什麽不好，偏偏搖動四阿哥的心頭好。一個不好，咬了你，我找誰算賬？”

皇貴妃病重，宮中上下都知道皇上對她的偏愛，只要一日不死，四阿哥便是捅破天，有她在，她們就得憋著！可自己這個蠢兒子，簡直快把自己氣死了。

“我都知道錯了！”九阿哥邊擰邊哭嚎：“我都知錯了！你還打我！哇哇哇……我就知道，你管你更喜歡五哥，不喜歡我。”

聽到這話，不說宜妃，就是胤祺都忍不住了，額娘對九弟的偏愛還不夠嗎？她待自己何嘗這麽隨意過。

“你說我不喜歡你？”宜妃扔了手裏的雞毛撣子，指著胤禟道：“你知道宮裏頭沒了多少阿哥？”

宜妃癱坐在椅子上，哭道：“當初你五哥出生的時候，三阿哥還養在宮外，大阿哥才接進宮沒多久，四阿哥養在皇貴妃膝下。我心驚膽戰怕護不住你五哥，只能哭求皇上，皇上這才將你五哥放到皇太後身邊撫養。”

“為了多見你五哥一眼，我舔著臉，日日去給皇太後請安。可即便如此，我最多只能看著，不能抱，不能多說兩句溫情的話，就怕惹了皇太後不喜。”

宜妃扭過頭看著胤祺，擦了眼淚，對他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通漢語，沒有啟蒙，滿語都說不清楚？可我有什麽辦法？我只要你能活著，便是怨我也罷，恨我也好，我就要你活著。”

“額娘，我……未曾埋怨過你。”胤祺連忙道。

宜妃搖搖頭，開口道：“你是我兒子，我怎能不知你？你在我面前素來克制，便是喜歡的米糕都不肯多吃一口。不是埋怨是什麽？”

胤祺一頓，眼神有些游離。

“小九出生後，素來鬧騰，每每我不假辭色的訓斥他，你總是羨慕。可我明知，卻不敢如此對你，因為我……沒底氣！我這個當額娘的，在你面前沒底氣。”宜妃閉上眼睛，看著兒子游離的眼神，痛苦道。

胤祺心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宜妃，就連胤禟也停止哀嚎，納悶的看著自己素來自信張揚的額娘。

“十一出身之後，我更怕了，原本他出生的時候，明明很健康的孩子，為什麽這些年突然就變成了藥罐子？”宜妃咬牙切齒的扭頭看著不省心的兒子，道：“我不敢過於親近胤祺，故意縱著胤禟，就是想讓人知道，栩坤宮無害，可你為什麽就怎麽危險怎麽來？”

胤禟縮縮脖子，別扭道：“所以四哥因此剪我辮子，我不是都不怪他了？還不是知道自己錯了？”當然還是怪的，可四哥不是把自己都關起來了嗎？

“巧舌如簧！”宜妃怎麽會不知道四福晉是怎麽忽悠自己的蠢兒子的？可是皇上都沒有點出來的事情，她更不敢明示。

自己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皇上怎會不知？只不過按照四福晉所說的，四阿哥跟小九就還有兄弟情分，這是皇上願意看到的事情，旁人豈敢多嘴？

看著胤禟，宜妃長出一口氣，揮揮手，讓他趕緊滾！

“胤祺，最近別來栩坤宮，照顧好自己。”宜妃等胤禟走後，扭頭對胤祺道：“可以適當跟四阿哥之間起些爭執，但別過火。你汗阿瑪不會願意看到你們兄弟之間起了隔閡的。但也不會願意看到兄弟之前沒有情分。”

胤祺點點頭，明白了，給弟弟抱不平，人之常情。

“你是我的長子，不管你怎麽想，只要你安好，我心中便是無悔的。”宜妃看著胤祺的背影，突然開口道。

胤祺扭頭看著宜妃，卻見她正扭過頭抹眼淚，心中很是被震撼。原來自己在額娘心中的地位跟兩個弟弟一樣嗎？

等胤祺走後，宜妃讓人給胤禛夫婦送了一份禮。

她雖不喜歡四福晉忽悠自己的傻兒子，但是此事也讓她突然意識到，胤禟有多在意別人對他的關註。

四福晉只不過改了說辭，就能讓這個傻兒子深信不疑，甚至不怪罪四阿哥剪發之事。

胤禟如此，胤祺想來跟如此，她今日借機跟他們說了心裏話，說了自己的在意，試圖解開胤祺的心結，不管怎樣，目前看來，也算是好事兒了。

“宜妃為什麽給咱們送禮？”雅琦有些納悶的問胤禛。她並不覺得之前自己的說辭能瞞過宜妃。

胤禛思索了一下，扭頭看向蘭嬤嬤。

“四福晉之前跟九阿哥說的話，許是宜妃有了別的理解，”蘭嬤嬤思索了一下，宜妃不傻，怎麽會不知道怎樣對兒子好？便開口道。

今日是送百福百壽出宮的日子，娘娘擔心四阿哥心裏難受，刻意讓自己過來看看。

雅琦點點頭，嘆氣道：“我實在沒想到別的辦法，九阿哥這人雖說頑劣，可心裏沒那麽壞。”

“魯莽！”胤禛經過這幾日的沈澱之後，對胤禟的評價又低了幾分。

雅琦垂下頭，以為胤禛在說自己。

胤禛伸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輕聲道：“我說的是九弟。”

“你現在話好少。”雅琦看向胤禛，道：“我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模樣。我不想跟你說話，都要靠猜的。”

胤禛遲疑了一下，才吐出了一個字：“好！”

蘭嬤嬤左看右看，覺得可以去跟皇貴妃覆命了，有四福晉陪著，四阿哥無恙，直接就走了。

“兄弟之間有什麽，一開始就說開，總比堆積起來的好。”雅琦坐在椅子上，看著胤禛道：“我一樣心疼百福百壽，它們兩個乖巧可愛，就好像家人一樣。可它們出宮並非壞事兒，在宮裏頭的時候，雖說吃喝不愁，但是規矩太多，沒辦法自由奔跑，不能大聲喊叫，一直被壓抑本性，這樣並不好。”

“我知道，已經不怪九弟了。”胤禛點點頭，不其然想到秘境的小黃狗，那條黃狗雖無法無天，可機敏靈動的模樣，確實召人稀罕。

有了胤禛這個話，雅琦這才解釋道：“我也並非替九阿哥說好話，只是這人，雖說腦子看著聰明的很，但實際做事沖動，只憑熱血，不顧後果。未必有壞心，但卻不做好事兒。”

“汗阿瑪說的其實沒錯，我確實出事過於輕率。若不是你急智，不僅百福它們留不下，就是我跟九弟，許是一輩子都無法和好。”胤禛看著雅琦，輕嘆道。百福百壽若是沒了，他真的沒辦法原諒九弟，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雅琦撓撓頭，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讓人將百福百壽叫過來，觀看百福的傷口，發現結痂的地方並未感染，愛憐的摸摸狗頭道：“出去了，就別憋在房裏，多出去跑一跑，很快你就又變回帥氣的模樣了。”

“百福是母狗。”胤禛開口道。

“哦！”雅琦還真沒看出來，擼了這麽久，一直沒扒腿看，不過還是繼續道：“那就變回漂亮的模樣，回頭我讓人給它做幾身漂亮的小裙裙。”

“怎麽做？”胤禛聞言好奇道。

寵物的衣服自然是多種多樣，雅琦興奮的跟胤禛比劃起來。

胤禛聽到，竟是覺得很有趣，還讓人拿了紙筆，準備畫出來。

畫狗狗衣服的時候，沖淡了離別的傷感，在百福跟百壽被平安送出去的時候，胤禛還常常的松了一口氣。

“四哥，我來送百福百壽了。”胤禛是打算送到宮門口的，可是剛出阿哥所，胤禟跟胤誐就過來了。

胤禛盯著胤禟跟年紀不相符的黑長的辮子，有些無語。

“我聰明吧？”胤禟得意的摸著辮子，笑道：“我挑了頭發長得最好的剪了的。”

胤誐附和道：“花了一錠金元寶呢！怎麽會不好？”

“那是！”胤禟跟這點頭道：“九爺我自然是要最好的。”

“功課做了嗎？”胤禛淡然道。

胤誐縮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絲毫不能理解這麽努力，意義何在？都是皇阿哥了，還這麽拼，想上天嗎？明明不用努力也可以快活一輩子，不是嗎？

“做了！”胤禟自信的點點頭，他已經想明白了，要討好四哥，只要好好做功課就好。

胤誐再往後走了一步，蹭進院內，看著雅琦道：“九哥變了！”

“你沒做功課？”雅琦直接問。

胤誐沒吭聲，結果雅琦的聲音吸引了門口的胤禛跟胤禟，胤禟看著胤誐，不明白都不止一次了，怎麽還不漲記性？

“四哥，你先忙，我去監督十弟寫功課。”胤禟肉眼可見四哥唇角弧度下調了一點點，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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