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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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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一道聖旨下來,我們十二人的軍隊全部集結,是魔界向天庭宣戰。我很少聽見“宣戰”一說,當年妖界是直接攻上天庭的。不過,魔界向來不按套路出牌,我有所耳聞。聽說魔族不同於其他種族,他們沒有感情,個個是冷血動物,而他們之中每一個成員,不論男女,不論武藝和法力,都是不可小覷的。

出征之前,大哥只說這場戰鬥,勝券在握,讓我們不要輕易開殺戒。正合我意,我向來忌憚取人性命之類。

我們在天地之界與魔界側翼交鋒,我與七哥、九哥、十二弟帶領四十萬兵馬,防守他們的進攻。掛帥的這一位,看似是魔界地位很高的一個魔將,拋開他衣著和武器不看,只是看這一臉的傲氣,便是了。我猜,他的地位僅次於魔尊吧。

我目測他們大概有十萬多兵馬,與我們相比,簡直實力懸殊。

先是戰士拼殺,令我驚奇的是,魔族戰士也未開殺戒。

仗打到白熱化之際,將領才上前迎戰。七哥九哥首先迎戰,我與十二弟緊隨其後。想來以我的武功和法力,一人單挑十來個魔族兵將是不成問題的。天庭勤於操練兵馬,不一會兒,訓練有素的軍隊已分成兩隊,將不足為慮的魔族兵將擋在外圍,把掛帥的那位魔將和他的副將包圍在中間,應付他們的便是七哥和九哥,被擋在外圍的魔族兵將就交給外圍的天兵天將了。

我幾次觀察兩位魔將,掛帥的那位招式穩準狠,實力竟至少與九哥平分秋色,甚至略勝於九哥,而他的副將,就差一些。

那邊傳來魔族主力部隊戰敗的消息,那位副將一個不留神,被七哥的刀在胸口留下一尺多長的傷口。這時,七哥和九哥也停了手。周圍天兵的包圍圈壓上來,七哥和九哥升起來。魔將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我見勢頭不對,忙騰空而起。當我剛剛飛到上空,魔將已殺出一條血路,沖出重圍,帶著他的副將和沒有落下雲端的一千多兵馬,離開了戰場。他飛的速度之快,是我無法想象的。

他們戰敗了,就這樣。而我這時反應過來,看著地上的二百具屍體,良久,無言。那是我寒冰戰神的二百個天兵,是我的二百個兄弟!我胸中,仿佛一團火在燃燒,一向不喜殺戮的我,竟恨不得手刃那個魔將。可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一定打得過他。然而,我的沖動已戰勝我的理智。

我握著劍,雙手,雙肩都在發抖,十二弟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沒理會他,便一個箭步跳下了雲端。身後隱約傳來兩句“十一妹”與“十一姐”的喊聲,我沒理會。

凡間正值午夜時分,我向魔界的方向飛去。

那是一片樹林,乍看上去,很美,卻沒有生氣。我,號稱寒冰戰神,竟覺得這個地方,過於寒冷。

微弱的月光下,空地上,一個身影。我落在他身後。

他先開口:“你來了?”

看身形,是魔將。然而,在這個地方,我胸中的烈火似乎熄了些許。我問:“你在等我?”

他並未轉身,只說:“你握有十萬兵權,二百個天兵對你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何必如此認真?”聽這高傲的語氣,絕不會是別人冒充他的。

我聽不慣他這種語氣,打斷他,“回答我!”

“對,我在等你。對於你的二百個弟兄,我表示歉意。不過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的兄弟受傷了。他長我八歲,我們從小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動手吧,我喜歡速戰速決,如果我贏了,我什麽都不要;如果你贏了,你就用我這條命來祭祀你的二百個手下。”這一席話,倒略顯誠意。

“你是用左手拿武器的?”偶然,我看到他左手握著戟。

他楞了一下,看看自己握著戟的左手,“算是吧。”

我拔劍。

我自問自己是可以的。我天生仙體,從小爹對我又要求極嚴,雖然還未到雙十年華,武藝和法力和幾個幾百年道行的師兄都相差無幾。

他不緊不慢地解下胸前的繩子,扔掉了頭盔,脫掉了盔甲,我被這猝不及防的行為弄得不知所措,忙用袖子擋住雙眼,“你幹什麽?”

“魔界的不成文規矩,決鬥是不可以身著戎裝的。戰神不是我魔界中人,是否遵守,請自便。”

我也脫掉了戎裝。“既然身在魔界,願遵守魔界規矩。”脫掉戎裝以後,我身上的,便是平時動手時常穿的那身衣服。

他從容,他沒有舉起武器。他的戟上閃過一道刺眼的月光,那只是月光。

我們交手了。

第一次擦肩,我們誰也沒碰到誰。月光從我的劍上反射到他眼前,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面,他的眼中,並無殺氣。而我眼中,想必是充滿了殺氣吧。

每一個回合,我都來不及進攻,只有防守的份,看他,卻似乎還游刃有餘。他的武功並不比我高太多,只是,他出招的速度,是我的幾倍。這樣的勁敵,我還從未遇到過——除了爹和師兄們。

一個想法猛然飛入我腦海,那一招,我還有那一招。無極冰封,那是我在天山之巔練功的時候悟出來的,它有無限的殺傷力,而它致命的弱點就是,如果沒能一氣呵成,我可能會讓敵人輕易要了我的命。我只成功過一次。況且,很少有人值得我出這一招。

我扔下劍,騰空而起,一個筋鬥翻上身後的樹梢。我張開雙臂,頓時一陣寒氣逼來,一排冰柱從我面前立起,向他逼過去。他從容地後退。突然,他向後騰空,緊接著舉起他的戟朝我沖了過來,那排冰柱應聲碎裂,我忙拿出劍刺向前方。他的戟貼著我的臉頰掠過。

“你輸了!”他在我身後笑道,“你輸我半招,這就是證據。”

隨著他的聲音,我轉過身去,他手裏的,是我的發簪。我下意識地摸摸頭發,他挑掉我一根發簪,可我竟連一根頭發都沒有滑落。

偶然,我瞥見劍刃上的一絲血跡。我沒有受傷。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可以反悔嗎?”

我放下了劍,“反悔什麽?”我問。

“‘如果我贏了,我什麽也不要。’這句話。”

“那你想要什麽?”

“戰神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天庭上下都知道我的名號,寒冰戰神臨熙。而他屬於魔族,不知也罷。我不情願地說出我的大名,“臨熙。”

“我是魔界的魔將南翼,現在我們扯平了,我還是相當於什麽也沒要。你的發簪,還給你。我們兩清了。”他落在我面前,遞上了我的發簪。

他就站在我面前,離我這麽近。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你碰過的東西,我不要。”

他的手還停在原地,不久,他便將我的發簪收起來了。他又問:“戰神今年有多大了?”

我沒回答。就這樣僵持著。

他一針見血地說:“寒冰戰神你,未及雙十年華。”

“你怎麽知道?”我不由自主問了出來。

他笑了笑,“我南翼活了三百多歲,也算閱人無數,一個人的年歲,全都寫在眼睛裏。”說罷,他指指我的眼睛。

果然嗎?娘也曾經說過。我還驚異於他的三百多年道行,他手下留情了,他不可能打不過九哥。

我轉過身去,撿起了地上的落雁鎧。飛走了。

七哥和十二弟他們應該都去回稟陛下了,九哥在雲端等我。我擡頭看了看他,先在雲下他看不見的地方,把鎧甲穿好,才飛上雲端去見他。我還不忘把劍收起來,免得他看到劍上的血跡。

“十一妹,”九哥平靜地叫了我一聲,“你剛才又動手了。”

我點點頭。我的一舉一動很難瞞得過九哥,除卻他自己能看出來的,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飛雪告密的。

“下次別那麽沖動了。戰爭已經結束,你私自跟他動手,於你,於天庭,都不好。我知道你手下二百個天兵的死,你難受,但是,總要考慮大局。”

“我知道。”我還是點點頭,“沒事。”我只這樣說。他是不會對天庭不利的,這是我的直覺,我還記得,他說他叫南翼。我記住了這個魔,這是我碰到的對手中,最特別的一個。

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轉眼,我已一百多歲。爹和娘歸隱了,下面的路,便要靠我自己走。我不喜歡整日住在天上,總覺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那樣,太快了。天山之巔,我對這個地方有著莫名的好感,就在這裏安了家。一百多歲,一個凡人,已走完了他短暫的一生,而我,作為一個神仙,我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住在天山以後,我有興致時,便上天去,有時是找飛雪和九哥聚一聚,有時候是找十二弟切磋武藝。

“十一姐,你會嫁人嗎?”十二弟問我。

“啊?”我楞了一下,“你幹嘛突然問這種問題?”

“突然想起來而已。”他解釋道,“這些年,看著凡人結婚生子,生老病死的。現在,咱們之中,也只有大哥和六哥……”

我打斷了他,反問道:“那你呢?你會娶親嗎?”

“不知道。”他說。

後來,自從十二弟問了我這個問題以後,我開始思考了。未來的一天,我會穿上鳳冠霞帔嗎?凡人有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我可是寒冰戰神,在無盡的生命力,我才不要幾千年如一日地聽從一個男人的號令。

我的這種想法,也就飛雪能了然於心。她常頑笑著說:“是啊,十萬天兵都聽你號令,你又怎麽會唯唯諾諾跟了一個男人?”

我若住在凡間,也是要一年上一次天的。而且,每十二年,我要在天上呆一日,也就是凡間的一年。我們十二人輪流值守南天門,每到黃昏時分,便要聚首一次。大約也就是隨便聊一聊自己的事,或者切磋武藝,交流兵法之類的。

剩下多的時候,我就跟飛雪膩在一起。有時,也真是借了她的職權,跑到聖水池邊去停留一會兒。我一直以來對聖水是很有好感的,喜歡聖水的清澈,冰涼。一到了聖水池邊,仿佛心境都不同了。

“冰兒,你最近愛發呆了……”最近,飛雪常常這樣說。

往往,她這樣說的時候,我正百無聊賴地用輕微的法力撥動著聖水,讓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淡淡的水波。

後來的幾百年中,我的師兄弟們相繼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武器,包括十二弟。這是他們駕馭它們的時機到了,而於我時機還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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