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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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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因為但凡是這些帶花樣的東西,她全收到過。

她至今仍舊無法忘記,鐘怡從巧克力裏吃出“JianTao I Love You”時的震撼,為了拼全整個句子,鐘怡吃了整整一下午,第二天因為上火沒來上學。

……

那會兒只覺得好笑,現在想來,居然能和此刻遙遙呼應。

謝行川將衣服抖開,簡桃無法控制地脫口而出,指著盒子問:“你怎麽用這個裝衣服?”

他說:“沒找到別的。”

也就是說,只找到了這個。

接下來的時間裏,簡桃似乎什麽都聽不進去了,只是在想,他為什麽會有一款七夕限定的巧克力盒?

簡桃確定自己收到的那盒,早已被班主任拿去充公裝雜物了。

而這款巧克力在短暫風靡過後,被學校全面禁止,只在高二那年短暫出現過,而那年的謝行川,沒收過巧克力。

也就是說,這是他買了,但沒送出去的。

盒子還一直留著。

他是多麽懶散隨性的人,簡桃一直都知道,一個盒子怎麽會陪一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這麽久,一定是有特殊的意義。

這些天像是翻書,她一頁一頁地想快速揭過,然而故事卻不受她控制地,隨著頁碼的增加,而逐步展開。

越來越深。

拍攝結束後,簡桃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只覺耳邊似乎有不少飛蟲一陣接一陣地叫,吵得她不得安生。

某個猜測也逐步清晰,更加準確。

她打開微信,給鐘怡發消息。

【你覺得……一個男的,轉學之後又大老遠偷偷飛回原學校,寫了情書,買了七夕巧克力但是都沒送出去,是什麽原因?】

鐘怡不難看出這句話在說誰,正在輸入了幾分鐘,最終言簡意賅地,將“轉學”和“男的”兩個詞圈出,然後給她發了個問號。

撿個桃子:【嗯。】

撿個桃子:【我覺得,謝行川在高中的時候,有個暗戀的人。】

作者有話說:

你覺得沒錯,再多覺點。

評論還是200紅包和一個1000晉江幣的大的0v0

二更完畢。

明天還是雙更,七點和八點。

45、揭霧

簡桃當天還是盡職盡責參與完了節目的錄制, 第二天下午,工作的休息時間,她和趕來的鐘怡見了一面。

鐘怡抵達咖啡廳包間時,簡桃正撐著腦袋坐在臺燈旁, 淺黃的燈光倒映在她眼底, 她一手托著下巴, 一手漫無目的地攪動果汁。

見鐘怡來了,她這才回神:“怎麽突然就過來了?給你批假了嗎?”

鐘怡無所謂地聳肩:“反正也不是很想上了, 幾天假而已,正好散散心。”

她“噢”了聲:“喝什麽?我這果汁還可以。”

“跟你一樣吧。”鐘怡手機下了單,這才目光轉了一轉,言笑晏晏地看向她,似嘆似慨, “真沒想到, 有天能輪到我處理你的感情問題。”

簡桃偏過頭去, 嘴硬道:“我哪有什麽感情問題。”

“這還不算問題?”

“我就是……好奇他喜歡誰,”簡桃擡頭, “難道你不好奇嗎?”

鐘怡挑眉:“他不是喜歡你嗎?”

她撇嘴:“我說之前。”

謝行川這樣的人, 隨性又散漫, 最愛的應該是自己, 她怎麽也想不出, 那一年他鮮衣怒馬、乖張無序的學生時代, 數不盡的愛慕眼神中, 他竟然,也會, 瞞著所有人, 喜歡一個人。

暗戀這兩個字, 怎麽能和他搭上邊?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能忍的人。

他向來以惹她為樂,綁她的書包帶,下雨天搶她的傘,打雪仗的時候用冰的要死的手去按她脖子,大晚上給她打電話就為了找出她習題冊裏的一個錯處——

但原來,其實他也有另一面,只是她不知道,也和她無關。

這樣的認知,真是讓人覺得好沒意思。

這時候,對面的鐘怡開口。

“我覺得,是誰都不重要。”鐘怡難得認真起來,“那都過去了啊,就算他以前喜歡過誰,現在也是和你在一起啊。”

鐘怡說的這些她當然想過,但有再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仍舊無法忽視的是——

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他曾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喜歡到值得跨越數萬公裏去見她嗎?喜歡到買了的禮物送不出去也心甘情願嗎?喜歡到寫她看不見的信、做她看不見的事、保有一份始終無法開口的喜歡,也甘之如飴嗎?

他怎麽會,這麽喜歡一個人。

心口像是被什麽堵著,沈甸甸地往下墜。

鐘怡說:“其實你就是想知道,他對那個人的喜歡,是不是比對你的更多。”

簡桃:“當然啊,不然我——”

鐘怡替她接下:“你會不平衡。”

“你喜歡他,如果不出意外只喜歡過他,他除了你之外還喜歡過別人,並且也許是在和你認識的時候,那麽毫無保留地喜歡那個人,這件事當然會讓你不平衡——”

鐘怡靠在沙發裏,又笑又嘆息:“哎,我們小桃,吃醋咯。”

簡桃楞了下,這才飛快開口:“別開玩笑,怎麽可能。”

她說:“我們關系一直很差,你知道的啊。”

“我知道?”鐘怡坦誠道,“我從來不覺得你們關系差啊。”

……

簡桃擡起頭。

封閉的空間內飄著華夫餅的香氣,鐘怡坐在對面好整以暇地看她,有一瞬間,她仿佛透過那雙眼,看到了謝行川。

鐘怡說:“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這樣覺得的。”

“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我覺得,無論任何時候,你都不會讓他碰你的。”

那些畫面湧進腦海,例如他得寸進尺後,她是怎麽一次次將界限拉低,再到消失不見;又或者他那些行為,如果是換做任何一個人,她根本不可能接受。

似乎安靜了很久,她低著頭攪拌果汁,瓷杯的正中心漾出個淺淺淡淡的小漩渦,她沒想過瞞自己,然而也是真的沒有發現。

好像這回事,永遠都是旁觀者清。

鐘怡說:“譬如你這幾天一直在各種調查,你如果不喜歡他,你根本不在乎他喜歡過誰、現在那個人還是不是他的白月光,又或者他以前為她做過什麽,你怎麽可能不喜歡他啊,簡桃。”

“你連發現他曾經可能喜歡過別人都會委屈得想哭。”

……

走出咖啡廳時,時間正到傍晚。

鐘怡留給她獨自思考的空間,簡桃伸手理了一下耳後的口罩,忽然,面前有輛車突兀地鳴起笛來,又打開雙閃。

她原本以為是謝行川,看了車型後才感慨自己太魔怔——

他壓根都不知道她會在這裏。

可是無法避免地,思緒被拉回剛領完結婚證的那天。

那也是個黃昏,她站在樹下等他開車過來,面前就是喋喋不休的簡偉誠,無止境地沒有後路的貶低裏,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站在懸崖——

然後他的車開到面前,用鳴笛制止正在言語貶低她的人,對她說,簡桃,我們回家。

好像就是一個很簡單的瞬間。

但是在她的人生裏,很重要。

她原以為自己那個瞬間是恍惚,這一刻才發覺,她的心動就始於那個細小的瞬間,他為她撐腰的那個瞬間,做她後路的那個瞬間。

她從來知道身後空蕩,因此連跌倒時都不敢閉眼,但自那之後數不清的時刻裏,竟然也會有了,想要恃寵而驕的瞬間。

等她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了。

街邊正是熱鬧,成年人的夜生活剛拉開帷幕,街邊燈牌接連閃爍,她都被晃得有些眼花。

簡桃一腳剛踏進房間,謝行川的聲音隨之傳來:“怎麽才回?”

他擡眼與她對視,大概是知道她的工作五點就結束,然而現在已快八點。

“有點事去了,”她抿了抿唇,“和鐘怡見了面,在樓下的時候又接到夢姐的電話,修改了明天的航班和酒店。”

“你明天要出去?”

“嗯,去淩城。”

說到這兒,她才記起對這個城市莫名的熟悉是從何而來——

謝行川高三,就是在淩城念的書。

說來也巧,藝人每年全國各地飛,她幾乎逛過大半個中國,淩城卻一次都沒去過。

頓了頓,謝行川道:“帶幾個工作人員?”

“就兩三個。”

他似乎也是思考了一會兒,行程對不上,他當天趕不過去。

“我在那邊有個朋友,等會拉個討論組,”謝行川道,“如果有什麽事隨時說,我如果處理不上,他會幫忙。”

簡桃想了想,點頭說好。

當地有個朋友照應,應該也有個後路,方便挺多。

討論組很快拉開,穆安活躍,在那邊很快開始起哄說從沒見過謝行川對誰這麽上心,當然很快就被謝行川警告著半禁了言,因為簡桃要去當地了解一些東西,便多問了穆安一些。

穆安人還挺好的,是個話癆,記憶力又好,最近淩城新出的什麽都記得清楚,甚至還能記得六七年前某處城區的對比,跟她科普了不少。

唯一不太可控地就是愛發散思維,經常聊著一個點,就發散良多,收都收不住。

簡桃在討論組聊了一個多小時,話題才堪堪打住。

結束後,謝行川起身去洗澡。

簡桃聽著水聲發呆,又想起討論組拉起時,穆安的第一句話。

其實如果不在意一些事情的話,謝行川對她,當真也是好的。

她掀開被子躺好,半靠在床頭出神,看加濕器吐出輕薄的霧氣,再彌散在空氣裏。

她知自己今晚必須要開口,不管想不想面對。

反正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屏幕一亮,是鐘怡發來的消息。

【實在忍不了的話,你就問他。】

能看穿她的想法似的,鐘怡繼續道:【別覺得掉面子。】

……

適時,謝行川也洗完澡從浴室走出,大概是忘拿衣服,他只圍了條浴巾在腰間,單手擦著頭發,白色毛巾尾端垂落,搭在肩頸。

水珠淅淅瀝瀝從他額前滴落。

大概是發現她在看自己,謝行川側眼道:“怎麽了?”

她發覺他其實是如此直白的一個人,以往渾話也好、挑弄的話也罷,只要他想說,隨時都能說出口。

會讓他這種天之驕子都沒敢說出口的喜歡,是什麽樣?

總之不會是她這樣吧。

她記起高三那年,她有場很重要的比賽,臨賽時大雪簌簌而落,江蒙說給謝行川也寄了門票,但直到她比完賽很久,他才趕到。

後來快要高考的那年三月,她半夜接到謝行川的電話,對面沈吟良久,才說是本該打給江蒙的,後來換手機謄號碼,把她和江蒙的名字存反了。

她讓他及時更正,但他也不聽,後來兩三個月常斷斷續續打錯過好多次,甚至有時都會按錯,讓她在對面聽好幾分鐘的呼吸聲。

高考完填志願,簡桃參考他們的,問他想填哪裏,他挺混賬地一句實話都不說,反而去套她的第一志願。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想到這兒,謝行川也已經走到了床沿。

簡桃問:“你忙完了嗎?”

“嗯。”

“是公司的事情?”

“……沒,”似是思慮很久他才出聲,然後道,“公司的事已經處理完了,前幾天。”

她“噢”了聲,也沒再問,像是對這個問題不太關心,或是早已猜到。

謝行川凝視她的表情,不知她鋪墊這麽久,究竟是想和他商量什麽。各種糟糕的念頭過了一遍,他垂下眼。

房中彌漫著膠著的呼吸聲,他們各有思慮,各有恐懼。

最終,簡桃開口。

她深吸一口氣,道:“謝行川,我問你個事兒。”

他說好。

她直入主題,指著那個雜物箱的位置,語速放緩。

“你箱子裏那封情書……當時,是想寫給誰?”

作者有話說:

評論依然200紅包+一個1000晉江幣的大的~

一更結束,二更八點。

【11.14淩晨,新增添】

46、揭霧

聽完她的話, 房間裏沈默幾秒,像是什麽提著的東西驟然落下,謝行川肩膀放低,呼吸聲這才清晰。

他這才轉過眼, 眉梢輕擡。

“就想問這個?”

不知為什麽, 簡桃總覺得, 他好像松了口氣。

“不止,還有那個巧克力盒子, 你回寧城的機票……”簡桃說,“但現在,最想問的是這個。”

她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都是給同一個人的吧?”

他沒答話, 低著頭將發梢擦幹。

“吹完告訴你。”

見他拿起吹風機, 簡桃立馬從床上坐起, 風還沒響起幾秒,她已經跪坐在床邊, 將他手裏的東西一把奪過:“不行!”

“現在就告訴我。”她說, “誰知道你吹頭發的時候又打什麽壞主意, 然後把我搪塞過去。”

“你要這麽說的話, 我現在也能把你搪塞過去, ”謝行川垂眼看她抵在櫃子上有些泛紅的膝蓋, 在白皙的皮膚上, 似乎尤為紮眼,“你腿不疼?”

“不疼, 你別轉移話題。”

“行, ”他伸手將線疊了一疊, 這才看向她,半倚在墻壁上說,“寫給你的。”

“……”

她神情無語:“你看我信嗎?”

他笑,大概是天生桃花眼,講話時也自成風流。

“真寫給你的。”

……

她怎麽可能相信,瞇著眼輕輕擰起眉心,許是看她不信,他又道:“真的。”

但他眼底笑意未消,那眉眼略勾著,落在她眼裏,怎麽都像是故意在逗弄她。

反正看起來毫無可信度。

簡桃氣沖沖地竄回原位,躺下,劈裏啪啦地給鐘怡發消息。

撿個桃子:【我問了,他騙我。】

鐘怡:【?】

他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這點簡桃比任何人都清楚。

或許是看她敲字敲得劈裏啪啦,沒一會兒,謝行川指尖在她屏幕上點了點,好笑道:“又在傳什麽情報?”

簡桃沒好氣:“吹你的頭發去。”

“吹了幾分鐘,幹差不多了。”謝行川緩身躺下,而後道,“聊聊?”

“不聊了。”聊也聊不出什麽,他只會轉移話題和胡說八道。

謝行川:“那箱子裏還有紙折的星星。”

簡桃頓了頓,放下手機,偏頭看他。

“怎麽?”

“不看看?”

“我看那個幹嘛,那不是你隱私嗎?”

她翻身裹緊被子:“睡覺。”

背後安靜兩秒,謝行川撥了下她耳垂:“你看我隱私還要經過我同意?”

“你什麽——”

“沒什麽意思,”謝行川沒等她說完,已經從善如流接下,“那我同意了,你看吧。”

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就是很想跟他對著幹。

簡桃:“我不看。”

“……”

謝行川暗戀她?

就算是吹得天花亂墜,她也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

次日一早,她先醒來。

明明沒到鬧鐘響起的時間,但奇異地再睡不著了,簡桃看了眼手機,才五點半。

動作很輕地洗漱完,她先出發前往機場,在VIP休息室等待夢姐和助理。

八點鐘飛機起飛,起航前往淩城。

淩城距離很遠,落地已經是中午,午飯是在車上解決的,小份雞胸肉,配幾顆聖女果。

馬上要拍攝,只適合墊墊肚子,吃完後她撐著臉頰看向窗外,就這麽出神地看了半刻鐘,車子行駛過某個熱鬧的建築,她定睛一看,是淩城附中。

簡桃很自然地“嗯?”了聲,夢姐側頭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好像記起,謝行川高三就是在這兒讀的。

兩地相隔實在太遠,才導致那年四個人相聚的時間寥寥無幾。

簡桃抵著下巴回憶,一整年三百多天的時光裏,好像也就見過他一兩次。

這天的拍攝在六點多收工,明早還有晨景要取,她讓夢姐和助理先回去休息,說想自己轉一轉。

說是隨便轉轉,其實就是想去他學校附近看看。

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好吃的,店鋪有幾家,環境氣氛如何……他在這裏的一年,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周圍學生很多,簡桃戴著帽子和口罩,四周喧鬧,沒人關註她,還算放松。

不過今天天氣不是很好,有些悶,簡桃以為是自己戴著口罩的原因,直到雨傘都被大家買完,她站在屋檐下躲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時,才察覺到——

自己剛剛好像也,太放松了。

夢姐給她發消息問她怎麽樣,她說沒事,就站在文具店的門沿下,看到角落處還有一桶透明雨傘,但一把都沒賣出去。

她等著也沒事幹,拍照發了條朋友圈,大概過了幾分鐘,謝行川的電話就進來了。

“你到淩城了?”

“嗯,”她看著屋檐處滴落的雨水,些微晃神,“來拍攝。”

謝行川:“今天暴雨,帶傘了沒有?”

“沒帶,但我看這兒有賣的。”

“透明的那個?”

“嗯。”

“那邊風大,這種傘不結實,”他說,“走幾步就被吹翻了。”

她啊了聲,這才反應過來。

“怪不得我看沒人買。”

她低著頭,用鞋尖輕輕踩著面前的一灘小水泊,漣漪搖搖散散。

謝行川:“還在那個店裏?”

“嗯。”

“左轉,然後直走。”

他在對面開口,簡桃以為他知道哪兒還有賣傘的,心說那剛剛怎麽還有幾個幹脆淋雨的人——

跟著他的語音走了幾分鐘,電梯在十七樓停下,簡桃邁出的步伐有些遲疑,心說還有便利店在樓裏?

對面聲音停下,看著面前的1707門牌號,簡桃還以為他是記錯了,道:“然後呢?”

“敲門,這是我原來住的房子,現在穆安在住,”他說,“家裏有人,你去拿把傘,雨小了再走。”

她楞了下,才道:“這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我以前東西都還在裏面,又沒收他房租,”謝行川道,“嚴謹來說,你也算這套房的女主人。”

他這麽一說就親切多了,簡桃猶豫了幾秒,聽他繼續說:“我給他發過消息了,直接進就行。”

……

幾分鐘後,簡桃見到了他在淩城附中的朋友,穆安。

昨天有在討論組裏聊過幾句,但見到的感覺也是截然不同的,二人杵了會兒,穆安這才一笑,說起謝行川的話題。

說來奇怪,謝行川就那幅玩世不恭的性子,居然到哪朋友都很多。

穆安得知她來了,特意翻箱倒櫃給她煮了紅糖姜茶,簡桃不喝姜,所以只是捧著暖了暖。

思慮半晌後,她抿了下唇:“穆安,我問你個事兒。”

“好啊,什麽事?”

“你知不知道,謝行川高中的時候,有個喜歡的人。”

……

…………

話音正落,穆安楞住幾秒,簡桃從他眼中看到清晰的慌張,然後穆安這才猛然咳嗽幾聲,說:“姑、姑且知道吧。”

姑且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簡桃說,“你能跟我說說麽。”

“這不好吧……你,你聽了難受怎麽辦,而且都過去這麽久了,再深刻也都是從前了,人要往前看嘛,你看他現在也是很喜歡你的,我從來也沒見過他因為誰來淩城還特意讓我迎的呢。”

“從前深刻?”簡桃敏銳地挑到關鍵詞,“有多深刻?”

穆安:“……”

我這破嘴,刪了吧。

他充分領悟到女性在這一方面出色的偵查能力,多說多錯,他閉了嘴打算不再開口,可人家是客,又是謝行川現在正到不能再正的妻子,他又怎麽可能當個啞巴。

摩挲了半晌褲腿,穆安局促道:“你……真要知道嗎?”

說實話,這一瞬間,她其實有點想說不的。

但不過0.1秒,她點點頭:“你都說了是過去了,誰沒點過去呢,我就是想聽聽。”

“不會影響你們現在感情嗎?”

“不會。”

穆安想想也是,現在誰還沒點前男女友了呢?興許簡桃一聽完更覺得現在值得珍惜,又察覺出自己和那人的不同隨即和謝行川感情更好了呢?

他舉起手指:“那我說了啊,提前聲明,我不知道是誰,只說我看到的,可能有出入——”

簡桃楞了下:“……你不知道是誰?”

“是啊,不知道,他瞞得可緊了,瞞過所有人,我有時候也覺得離譜,那可是謝行川,有話直說的謝行川啊——怎麽會違背自己的本性,藏那麽多東西。”穆安搖搖頭,無法控制地嘆息,“那時候,得多喜歡呢。”

說完,他又立刻補充,似乎是想安慰她:“不過那都是之前了,你也知道現在快餐社會,誰會喜歡一個沒有回音的人那麽久啊——”

沒等穆安說完,簡桃垂眼道:“我最先開始,是發現他高三下雪的時候,回過一次寧城。”

“哦……對,”說到這兒他就來氣,便也沒控制住話,“大冬天的,發燒才好,課程又緊,誰攔也不聽,非要回寧城,也不知道是去見誰,回來我問人見到了嗎,他說見到了,我說你這跨越幾千公裏就為見一晚上,人家看了不覺得動容?跟你說什麽沒有?”

“他說沒說上話,合著單方面看的啊?真行。”

簡桃抿著唇,心臟像輕輕地被針刺著,痛又解脫般地,聽著他和別人的故事。

這應該就是她一直想聽,而他開不了口的話吧。

“沒事,你繼續說。”

一起頭便回憶湧現,穆安不吐實在意難平,加上簡桃敦促,那些場景仿佛歷歷在目,一抖落便滿盤皆出。

“他回來之後,我看他手上有淤青,就問你被人姑娘男朋友給揍了?他說不是,單方面打了個傻逼領導,我一尋思,英雄救美,被救的那個還不知道。真冤,換個角度不是白救了嗎?”

“好家夥又說錯話了,三五天沒搭理我。”

“我肯定想知道那人是誰啊,值得他這麽勞心費力的,但是他不願意說,我就也從來不敢太靠近地探,只能說有時候偷偷隔著看幾眼。主要他一個人住,我就總來他家,有時候也住,一來二去地,蹭著蹭著,有回就被我聽到了一點——”

“半夜跟人姑娘通電話,也不說話,就聽著,對面應該是問了,他就說號碼存錯了,我尋思他不像幹那種蠢事兒的人啊,第二次又故技重施,他以為我睡了,我偷偷睜眼看他表情,一點兒不意外,絕對沒存錯。”

“後來就這樣,反覆存錯反覆打。”

“我哪見過謝行川這樣啊,我說你實在想人家就去見啊,他叫我別多管閑事,你說他是不是挺狼心狗肺的個東西?”

“又是那年冬天,冬天真是他的劫,那天好像有個什麽活動,他說他得出去,一問又是寧城,我說實在不行你倆聯姻吧,這麽跑來跑去多費勁——”

“當時同行裏有人玩鬧,不讓他走,把他司機堵在路上,還差點把車胎弄爆了。”

“時間延誤一小時,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發那麽大的火。”

“最後換了輛車走,我這輩子沒見過開那麽快的車。後來才知道,他是去看人比賽。”

“回來一問看到了嗎,他說看到人了,可惜,沒看到跳舞。”

“我知道他有多遺憾,那幾個月,他夢裏都在參加她的芭蕾比賽。”

手指於此刻驟然一停,簡桃驚愕擡起眼來。

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她僵在原地。

穆安如數家珍,仿佛也想配合著她一道,去找那人究竟是誰。

讓謝行川收斂本性,小心翼翼低頭去嗅的人。

“你和謝行川都是文化班吧,”穆安說,“我當時就知道應該是藝術班的女生。”

簡桃難以控制手指微顫,因為賽道不同,藝術班的女生比賽在另一天。

他回寧城那天,比賽的人,只有她。

穆安:“他有個小習慣,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就是他一旦無聊或者思考事情,手指就會無意間疊個東西。我說折星星這麽娘們兒唧唧的事情不像是你會幹的,他說讓我少管,後來我通過觀察得知,那應該是那個女生教他的。”

“也不是五角星,是六芒星,每次他都要糾正我,就像那個姑娘糾正他一樣。”

……

“就像那姑娘半夜間無意發了句想看海,他就能用自己珍貴的,只有三天的假期,坐在海邊給她打電話——電話還不能說是給她打的,得是特別隨便的,好像她就是個湊數的——電話接通了他也不說話,我他媽急死了,我說你這樣人姑娘能聽到海浪聲嗎!?”

“他不說話,我才知道,原來就和那通電話一樣。”

“他喜歡她這件事,是不需要她知道的。”

簡桃手指陷入掌心,畫面一幀一幀地湧入腦海,那些曾經莫名的、無聊的、瑣碎的瞬間,在此刻似乎全都有跡可循,每一秒都是他開了口而她聽不見的回音。

天臺上拿著酒瓶對局的畫面歷歷在目,穆安想,若不是謝行川偶爾酒醉,自己又常偷偷關註,恐怕他連這一星半點也無法窺得,說著說著也覺得心軟,總歸是過去,回憶都顯得可惜。

“很多節日,吃飯時我坐在他對面,看他編輯過很多次消息,但最後也全都刪了,沒有發出去;寫過很多最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的信,擡頭也沒有姓名。我遠遠看著,我說你說吧,你可是謝行川,誰會不喜歡謝行川?”

“他說,也是會有人不喜歡謝行川的。”

“他說,告了白,就連朋友也做不了了。”

“或許就那樣,最簡單的關系,也是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換來——”

“他一定想過要告白吧,但是如果結局既定,如果告了白反而會把對方越推越遠,他會忍住的。”

“聖誕節,生日夜,情人節,他都忍住了。”

簡桃控制住鼻尖酸澀,忽而記起高二那年聖誕。

學校不批假,外面賣蘋果的七點就要收攤,而他們八點才下晚自習——

有一茬接一茬的男生為了喜歡的女生翻墻,那會兒的一中還沒翻新,墻面是深紅的石磚,彼時她以為謝行川只是在炫技,站在墻邊看他翻過去,猶豫著要不要等。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是不知道有誰混在人群裏,喊了句簡桃我喜歡你,也不知道是真有那麽多人響應了,還是大家也都在湊熱鬧,此起彼伏的告白聲響起,她頭皮發麻,只想快點逃離——

然後本該在墻外的謝行川,不知怎麽又翻了上來,喊她的名字:“簡桃。”

他就坐在那兒,她須得仰頭才能看到,其實他那個角度也像在拍畫報,聖誕節落了細密的雪,輕飄飄地降落在他頭頂,而後緩緩融化。她等了半天,問他幹嘛,他曲腿瞧她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回憶的畫面終於和此刻完全重疊,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另一個視角。

她在臺上,而他在臺下,始終看她。

穆安:“但是也能理解的,可能那姑娘對他實在很重要吧,你也別生氣,誰十六七歲還沒個白月光呢,不是嗎?他一個人住,也不熱鬧,就桌上擺個挺醜的鴨子,但誰都不能碰,最開始我以為是垃圾想給扔了,他差點跟我絕交。”

“那應該是她送的吧,她應該什麽也沒給過他,所以他只能留住為數不多的那唯一一個念想了——”穆安說著,簡桃側過頭去難以遏制地閉上眼睛,恍惚著記起自己遞給他那小玩意兒時的模樣,她沒想過,她以為他早就扔了。

穆安不知,在她掩藏在臉頰後的顫抖中,半是回憶半是疑惑地說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下送的,反正他挺寶貝。你應該知道他高三是被繼母送來的吧,過得不好,很不好,太差了,說好的保姆一年只來過兩次,他又是瞞著所有人學到深夜,那陣子身體不好,發燒、感冒、急性腸胃炎——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我說你給她打個電話吧,既然這麽想她。”

“他說不用了,他只是朋友,朋友沒那個立場……”

簡桃終於控制不住地顫抖出聲音來,穆安每一句普通的陳述,都在回憶之中破開一條巨大的豁口。

那不是別人的故事,是她的。

謝行川高三那年,瞞著所有人,愛的,是她。

她不敢細數,但不得不細數,每增添一分,過往遺憾的縫隙被無限拉大。

他獻給她的,是人生裏最清澈坦蕩的,毫無保留的,

七年時光。

她所以為平淡而尋常的七年裏——

他沒有一刻,不在愛她。

作者有話說:

他沒有一刻,不喜歡你T-T

評論還是200紅包加個1k幣大的。

明天也是雙更,七點一更八點一更。

【11.14淩晨修】

47、聚焦

【上章結尾三分之一處有修, 建議連著修過的章節再看下來~】

穆安高談闊論,終於從自己的世界中抽身而出,轉頭一看簡桃眼淚已經順著下巴掉下來,懵了。

他在原地怔了半晌,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

“哎你這, 我這——”他慌忙去找紙, 雙手遞過去,人恨不得跪下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破嘴!!我說多了!!!!啊啊啊啊啊!”

簡桃擦了擦臉頰,這才低聲開口,嗓子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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