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亦在午飯的休息間隙裏面在化妝間抽空看手機， 一個小時前有聞揚的未讀消息。

聞揚：二樓的沙發，和走廊的燈要換，你喜歡哪種？

這句話後面是幾張配圖。

欒亦往嘴裏扒了一口飯，指尖在一堆表情包裏翻了個遍， 也沒找到合適的發過去。

他起先覺得聞揚的消息有些莫名突兀， 想了想， 才從回憶裏撈出自己對這兩個事物曾經有過的評價。

二樓的沙發硌屁股， 走廊的燈暗暗的有些詭異。

說來說去這些都是次要的， 真正的重點是好像不知什麽時候聞揚已經默認了在他離開以後，欒亦繼續住在那邊是合理且正常的選擇。

其實也沒問題啦，但是欒亦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小鹹魚：可我那邊房子還有三個月才到期咧。

聞揚：那你養的魚怎麽辦呢？

聞揚：【圖片】

聞揚發來一張從高處俯拍魚池的照片，裏頭單獨占據了一個池子的兩條白鰱。兩條魚已經適應了新的生活環境， 在水裏的狀態很愜意。

欒亦後來拍照查過， 這種魚是真的大約最便宜的那一類魚，有其他貴魚的襯托， 之前被粉絲誤認為與魚飼料也沒那麽冤枉。

欒亦正在思索時， 聞揚又發來消息。

聞揚：不要我也不要魚了嗎？

哐當一下， 欒亦感覺自己頭上被戴了一個拋夫棄魚的大帽子。

魚是欒亦要帶回來養的，此時成了魚質，叫欒亦沒有別的話好說他那個小公寓裏沒有魚缸不說，後面他進組拍戲什麽的也不合適讓別人幫他照顧。

小盆的綠植澆水可以拜托給鄰居，魚拜托給別人也太過分了。而且養育也不是隨意的事，欒亦都不確定自己能夠養好，還是交給熟手打理更合適。

單單說魚的話， 聞揚已經足夠說服欒亦了。

但聞揚講話好狡猾了。

欒亦絞盡腦汁不知如何巧妙回擊， 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小鹹魚：你的話真狡詐。

聞揚：啊？狡詐嗎。

他似乎不以為然。

小鹹魚：不要裝傻！

欒亦不留情地戳破聞揚。

聞揚：抱歉， 可能是受到了一些外部影響， 忍不住模仿。

這是什麽指桑罵槐的攀扯言論，欒亦被隔空擊中，萬分不服。

小鹹魚：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講什麽。【豬豬怒火】

化妝間的門被人推開，欒亦握住手機往後看。進來的人是小李，她來看欒亦有沒有吃完飯，“欒老師，還剩十分鐘休息時間哈。”

欒亦對她露出親切和善的笑容，點頭將手機暫時收起來之前卻立刻切換人格。

小鹹魚：等我回家再罵你。

如此在公司的安排下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後。

上二樓的時候打開走廊的燈，發現光線果然亮了很多，而走廊盡頭的照片也已經被取了下來，收到了書房當中。

欒亦提前和聞揚說過晚飯不用等他，但聞揚還是將晚餐給推遲了。

“我今天還看了昨天直播以後網上的那些帖子，”欒亦環顧四周的墻角說，“我現在都要懷疑他們在這裏裝了攝像頭了，怎麽什麽都能扒出來啊。”

他也知道這個說法無稽，但這種想象難以避免。

這件事除了好朋友和公司那邊幾個人知道，欒亦連自己爸媽那都沒有特別提過。結果不成想隨便直播了兩次，網友們就能把這麽多瑣碎，且在欒亦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的細節串聯起來，得出一個實錘真相。

他看了網友們詳細的邏輯鏈條，都要高呼一聲牛逼。如果他不是被吃的那個瓜，那這個瓜的確香。

帖子是小李有選擇性地給欒亦看的，公司那邊其實挺想趁著現在的CP熱度好好收割一波粉絲紅利，比如讓欒亦稍微回應一下網友的猜測和提問，不用多直接，就像釣魚一樣時不時撒點餌料，CP粉自然會跟著磕，但欒亦很不喜歡這樣。

他很感謝因為這次戀綜喜歡他的粉絲，但戀愛對於欒亦講終究是很私密的東西，並不適合和事業線結合在一起，況且他進圈的初衷本身也不是為了抓一波即時流量。

而且利用CP粉的熱情為自己謀利，即便戀情是真的他也覺得不妥當。

在昨天的直播裏他和聞揚都已經承認了戀愛關系，欒亦認為這就夠了。

“在家裏裝攝像頭好像也算一個不錯的想法，”聞揚說，“這樣看你更方便。”

阿姨正好端了盛好湯的過來，欒亦立刻講：“我都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一副自己絕對無辜和聞揚不是共犯的表情。

等阿姨走開，欒亦又馬上不當人，低聲說：“我們可以經常視頻啊，現在都特別高清，和面對面一樣的。”

“腹肌都看得清清楚楚。”欒亦不無私心補充。

裝攝像頭什麽的到底是一句玩笑話，最後一天晚上，欒亦毫無異議地去聞揚的房間裏睡。後面他在家裏長住，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房裏的。

時間不早不晚，兩人卻沒有睡覺的意思。

其實今晚欒亦是做好了做點什麽事的準備的，但是這方面一向是聞揚比較主動，欒亦就算心裏想著，行動上也有點放不開。

但欒亦又覺得奇怪，後面兩人少說大半個月見不著，怎麽聞揚反而這麽平靜？

欒亦並不是不喜歡那個，只是他覺得自己和聞揚的需求完全不一樣。就像再好吃的東西吃撐了就會稍微變味那樣。但欒亦又很喜歡貼貼，兩人躺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手總是忍不住要往聞揚的身上鉆，無意識地捏捏摸摸。

在黑暗中思來想去，欒亦終於忍不住出聲：“你在睡著了嗎？”

“沒有。”黑暗中聞揚的聲音讓欒亦有點心癢癢。

“那你在想什麽？”

他自己的所思所想不好意思說，因此想要試探聞揚的。

“在想明天航班的時間。”聞揚說。

這和欒亦期待的回答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他轉過身在被窩裏摸摸索索地將手放到了聞揚腰上，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暖手一樣放著。

平時這個動作他做習慣了，沒想到這次聞揚卻很快將欒亦的手給推了下去。

“不要亂動。”聞揚說，仿佛一個出了家的大和尚。

這守身如玉的態度算怎麽回事啊，欒亦不滿的表情隱沒在黑暗裏，不過他還是先客氣表達了自己的願望：“可我想摸著你的肚皮睡覺。”

他的手再次試探著摸過去，在半道上卻被聞揚的手先截住了，軟軟的指腹被聞揚的手掌囚住。

欒亦好像聽見了聞揚的輕笑聲，但只一下，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自己好好睡。”這句話就不是欒亦的錯覺了。

當下欒亦也顧不上去細究這輕微的一聲響，他掙紮了兩下手卻抽不出來。只是這點拿捏完全不夠熄滅欒亦的鬥志，反而更叫他想和聞揚反著來。

但反著來的武力值不在一條水平線上，盲目沖可能會遭遇危險。

欒亦的手在聞揚掌心當中蟄伏了幾秒鐘，他的聲音再次傳入聞揚的耳朵裏，聽上去是個和剛才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

“你今天中午的發言太狡詐了，”欒亦說，他提起這茬卻不是為了算賬，而是為了啟下，“但是我都沒有怪你的，我努力還早早趕回來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聞揚配合他接話：“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欒亦說，“喜歡一個人就是願意為他付出的，你說對不對。”

聞揚側身在欒亦的頭頂親了親，心頭被他說的發軟：“當然對。”

而欒亦的聲音在黑暗裏停頓了片刻，露出真實的鹹魚豬爪來。

“那你給不給我摸？”

早上六點半，聞揚起身背對著欒亦穿衣服，沒想到剛穿好衣服，欒亦也坐起來了，他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著聞揚，慢吞吞開口：“你要走了嗎？”

此時還遠不到欒亦定的鬧鐘或者他自帶的生物鐘的時間，昨晚睡得又晚，他說話時有些半夢半醒的感覺。

聞揚嗯了一聲，繞到欒亦的這邊來，彎腰親了親欒亦的臉頰：“吵到你了嗎？你繼續睡吧。”

欒亦搖頭，不知是對聞揚前半句還是後半句的回應。

他穿著睡衣跟著聞揚走到了樓下，有時候淺淺打個哈欠的樣子就像在夢游。聞揚都怕他走路的時候撞到椅子或者桌角，為此幹脆牽著欒亦的手，牽小朋友那樣帶著他從書房走到餐廳，最後又走到門口。

大約是沒睡醒，只抱著要送送聞揚的這個執念的緣故，欒亦話都沒多講一句，要是聞揚停著久了，欒亦的腦袋就要磕到聞揚背上，靠著小小打盹。

司機的車已經停在了門前。聞揚松開欒亦的手將他扶正，低聲說：“好了，我真的走了。”

欒亦木木地接收到聞揚要走這個信息，他擡首在聞揚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再見。”

一些肌肉記憶般的告別動作，講完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直到兩個小時後，欒亦再次在主臥裏醒來，回想起這一段的時候還不是很確定到底是自己做夢還是真實發生了這一切。

不過等欒亦下樓吃早餐時，看見活蹦亂跳和阿姨在聊天的小李時，他就知道聞揚是真的走了。

離別的情緒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在離別後的想要見面卻不能的每個瞬間所累積起來的。

欒亦在兩天後也進了之前定下的那個古偶組，拍戲的難度和陳芳芳之前說的差不多，很多涉及男女主角的戲欒亦都見不到主演本尊。

不過這個男三的劇本欒亦很喜歡，有血有肉，雖然戲份比重不算特別大，但是故事非常飽滿。

因為欒亦演得順，加之導演那邊的調度安排，進度就比預先估計的快，半個月左右就拍完了近一半的內容。

而中間欒亦在劇組有四天假期，用來讓他去配合八爪怪的那檔美食綜藝的拍攝。

天氣雖然已經日漸轉冷，但是綜藝的拍攝地點定在國外更南方的城市，氣溫方面比S市高不少，一年四季都不冷。

欒亦為此要再回自己的小公寓裏去找出自己更暖和時候穿的衣服，同時順便把自己的綠植給從鄰居那裏拿回來。

這檔國內明星去各國開飯店的美食綜藝每一季的選址都不同，這一季選擇的地點是M國，和聞揚在一個國家。

欒亦為此帶著雀躍和期待。

大概是之前和聞揚因為拍攝戀綜的原因幾乎天天都在一起，體會不到分開是什麽感覺，原本欒亦以為就算暫時分隔兩地，但每天都可以發消息通視頻，也不會覺得太難度過。

可是在這半個月裏，好像也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能聽見聲音看到圖像不代表不會想念。

欒亦從鄰居那裏要回了自己的小綠植，待會兒一起帶回那邊去交給家裏的園丁。

再次打開公寓的門，裏頭的樣子沒有變化，欒亦走到房間，還看見床頭上放著上一次他回來的時候從行李箱中整理出來的豬豬玩偶以及豬仔玩具。

一下讓他想到了和玩偶有關的人。

欒亦剛拿起來，好像是某種心有靈犀，聞揚的語音電話響了起來。

欒亦開了揚聲器，對著空空的行李箱猶豫要不要將玩偶放進去，伸手輕輕一拉那個豬仔玩具就又愉快地扭動了起來，通過揚聲器有哢哢哢的聲音傳出。

“今天出劇組了？”聞揚問。

他那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鐘。聞揚也剛結束工作，眉宇間稍有疲憊之色，他坐在辦公椅上聽電話那頭欒亦的聲音。

欒亦人在窗邊剛將窗簾拉開，遙看見樓下道路上來往的行人與車輛帶著早高峰的尾巴川流經過。

“嗯，昨天晚上的車回來的。”欒亦走回來坐到床邊將衣櫥打開，口中和聞揚講起很瑣碎的事情，“然後大概明天我要去錄節目了，現在在收拾行李。”

“那個我們拍節目的時候的豬仔玩具，裏面的電池能夠用多久啊？我前兩天網購的時候還在想要不要用電池湊個滿減，有備無患。”

只玩過幾次的小玩具，電池肯定是足夠的，重點不在電池，重點在豬豬本身。

“然後我又在想去錄節目的時候要不要把之前你買的那個豬豬玩偶也帶上，但我後來在網上搜過的，沒有看見很類似可愛的同款。”欒亦抖開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又放了回去。

“我想把這個玩具一起帶著，但我怕它可能有點占地方，而且還怕帶出去會丟了……”

欒亦絮絮叨叨圍繞豬仔講了一圈才停下，意識到自己偏題，順暢的語音電話也不是隨便就有，這兩天也沒完整打個十分鐘的。

為此欒亦又想往回調整一下，將內容轉到更加有意義的方向：“剛才那些你省略掉好了，都是我的……”

廢話。

但在廢話二字出口前，聞揚在話筒的另一頭出聲打斷了欒亦，他完全捕捉到了欒亦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緒，並伸手托住了它們。

他說：“嗯，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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