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陣術有多難, D班學生告訴你。

第一節 課下來，剛開始還有學生繃著臉全神貫註地聽課，但等時間推進了三分之一, 教室裏已經漸漸有人雙目空茫神游天外, 等接近下課時, 幾乎所有學生都在以頭嗆桌放棄思考。

太難了！學不會！

下課鈴響起，課間五分鐘留給學生放松大腦, 等到五分鐘之後，又是一場緊張刺激的符術考試，當然對於決定擺爛的學生來說, 考不考都無所謂了。

考試持續了一節課時間, 班長把卷子收齊交給了池靈均。

等褐發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凝重得要滴水的教室氣氛才驟然一松，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

班長雙手抱頭趴在桌上，欲哭無淚：“完了完了，人生第一次拿了不及格, 會不會影響平時分啊……”

決定擺爛的副班早已看淡一切，他微微一笑：“什麽不及格，自信點, 能有五分就不錯了。”

在一片怨聲載道中，有三個人顯得尤為突出。

雲柚淡定如初, 收拾著東西，小聲和湊過來的符玄星討論題目。

池靈均雖然變態，但也不至於一上來就出精英級的符陣難度, 卷子上的都是些基礎題, 問符陣解構什麽的, 雲柚輕輕松松答完了題, 和符玄星對答案，久違地感受到了重回學生時代的快樂。

“你真厲害。”雲柚不吝誇獎，“有家學淵源嗎？”

這話是一個無傷大雅試探，但符玄星似乎早就料到她這麽問，眨著眼睛輕點了下頭。

他還真這麽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啊。雲柚眼神覆雜。

“我說你……別輕易在外人面前展示出來啊，”學院裏很安全，但外面水可太深了，“還有人知道你的符陣傳自家學嗎？”

符玄星點頭，見雲柚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他小聲說：“沒關系，都是信得過的老師們。而且雲柚你的話，知道也沒關系。”

他的眼睛裏是純然的、小如星輝的信任，雲柚一怔，還沒有等她追問，上課鈴再次奏響。

她只能收回心神，重新看向課堂。

……

教院塔頂層。

池靈均翻閱著手裏的試卷，越翻，臉上的笑意愈是無奈，“這個班還真是臥虎藏龍啊。符家的遺孤居然也在。”

他翻到了一張整潔幹凈的試卷，手上一頓，然後放輕了動作，小心地把卷子抽出來，放到另一邊的桌臺上。

擺在那裏的試卷，加上這張，一共有三張。

一下子名額滿了，饒是池靈均也沒有料到。

只不過，符家遺孤和雲柚那姑娘也就算了，他們答得出是意料之中，倒是那個黑頭發的少年……

池靈均憶起那少年自初見時就游離於人群外，仿若孤魂的飄渺感，他不禁皺了皺眉。

這是第一個他從頭到尾完全看不透的人，沒有情報，無法分析。

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簡直像是天性相斥，他從見到遲無的第一眼起就感官不好，那個少年太虛幻了、太晦暗了，不像是在這個世界活著的人，僅僅是一具行走的軀殼罷了。

只有在雲柚身邊的時候，在聽到她喊他姓名的那一瞬間，這少年的眼睛裏才會浮現出正常的情緒，才會有一點活著的實感。

先暫且觀察一下吧。

在遲無的姓名上用黑筆畫了個圈，池靈均的註意力重新轉回到雲柚身上。

目前為止，最讓他心神牽掛的，仍舊是她。

謝寒關對她語焉不詳的描述，那明顯被遮蓋過的真相，都讓池靈均移不開視線，滿心只想著把虛假的外殼刨開來。

雲柚、雲柚。

他望著那個姓名，靜靜出神。

你究竟是誰呢？

……

次日。

池靈均效率很高，隔天就改好了試卷，並且笑瞇瞇地宣布了考試結果。

“拿到優秀的有三個人呢，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了，恭喜雲柚、遲無和符玄星三位同學，你們獲得了我這堂課的期末免試資格，還有進入教院塔閱覽的資格。”

班長微楞，然後猛一個轉頭去盯符玄星：“……好你個小子！藏拙是吧！”

綴在兩人後方，去領試卷的符玄星頓了頓，迎上班長譴責的目光，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說了聲“抱歉”。

他也不是想這麽快嶄露頭角的。

他只是……本能般的，想在她的眼前展現出自己最優秀的一面，想要得到她的讚同和誇獎。

很奇怪，只是被雲柚誇了一下而已，心臟就烹熱起來，比糖還甜的蜜意流淌進了心間。

他一刻不曾忘記奶奶臨別前的話語。

因而，在雲柚出現在天瓊學院後，他的視線就一刻不曾離開過她。

……然後他的視線就被擋住了。

那個不認識的黑發少年身形一晃，就把雲柚的背影結結實實擋住，他插在雲柚和符玄星的中間，像是某種大壩天塹，難以逾越。

符玄星：怎麽感覺遲同學有點針對我。

臺上的池靈均把試卷還給他們，不吝讚詞，直言他們將來的成就不會輸給自己。

如果說直到這裏，其他學生還只是羨慕又自嘆弗如，帶著一絲絲遺憾的話，下一刻看到池靈均從盒子裏取出來，作為“獎品”的東西，他們差點把眼球瞪凸出來！

班長噌的一下坐直了身體，不可置信地盯著池靈均手裏的東西。

“池老師，那個、那個是——”

“嗯？”池靈均笑著回頭，“看來學生們認識這東西的也不少啊。三張神樹凈化儀式的觀禮卷而已，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

班長：“……”

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

要不是還念著他是老師，班長想直接掀桌子了。

那玩意是凈化儀式的觀禮卷啊！帝國神樹啊！！聖女殿下啊啊啊！！

坐在前排的酷帥小哥直接面容扭曲了：“要是早知道……”

教室裏的氣氛沈如死水，學生們面色灰白，絕望地盯著那三張票卷，仿佛癡情種註視著求而不得的美人。

雲柚插嘴道：“什麽凈化儀式？”

見雲柚面露不解，池靈均好心解惑：“這個月15號，帝國皇室將舉行五年一度的神樹凈化儀式，由聖女曲漣親手操持，是為數不多可以直面皇家的機會。”

雲柚在他的耐心解說下，把缺漏的信息慢慢補全。

帝星上有一棵千年玉瓊樹，花開不敗，純凈聖靈。

玉瓊樹和玉瓊花都具備和女神相似的凈化能力，因而才被視為女神的象征，有神樹和神花之稱。

但是一棵樹的凈化能力是有閾值的，玉瓊樹已有千年樹齡，樹內存儲的汙穢早就達到了上限，超出了它的凈化能力，已經開始反過來侵蝕樹本身。

為了保護神樹，帝國皇室決定每五年就舉行一次凈化儀式，由帝國唯一的凈化系異能者，聖女曲漣親自主持。

屆時凈化儀式會全網播放，隆重程度堪比閱兵，但要是想現場觀看就難如登天了。

帝國皇室坐落於主城上方的空中花園，需要登臨特殊的雲梯才能上去，花園容量有限，一百人就頂天了，所以現場觀禮卷千金難求，要是沒有特殊的人脈關系，根本拿不到手。

雲柚聽明白了，她拿過自己的那一張票卷，仿佛透過觀禮卷看到了百聞不如見面的聖女，她心心念念的好閨女。

“這個月十五號嗎？”雲柚翻來覆去地看，心裏樂開了花，“好的，那到時候就麻煩池老師帶路了。”

她終於能見到自己的小棉襖了嗎？

池靈均觀察著她的表情，輕聲細語：“不用客氣。”

今天放學，雲柚踩著細碎的夕陽回家，腳步都是輕快的。

遲無看到她這樣，就忍不住潑冷水：“至於這麽高興嗎？說不定他們都不認得你了。”

“無所謂啊。”雲柚回道，“只要看到他們過得好我就滿足了……哦對，皇室。”

雲柚忽然想起來，曲永那件事還亟待處理來著。

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打岔，她到現在都沒有和池靈均商量這件事，不過池靈均倒是很自覺地把見皇室的機會送給她了……難道他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心有靈犀？

心裏想著一茬，雲柚嘴上說著另一茬事：“符玄星也就算了，讓我奇怪的是，怎麽你也能通過考試？”

什麽叫符玄星也就算了？

遲無差點氣笑，用眼刀剜她：“我又不是傻子。你們人族能掌握的東西，我學不會？”

當年他也是下過功夫研究人族的科技樹和異能樹的。

末了，遲無忍不住添道：“你就這麽看好他？”

“那孩子是符家的……”雲柚的聲調忽地冷了下來，“遲無，別跟我說你不記得。”

可回應她的是遲無真·茫然的神色。

遲無：“我記得什麽？”

雲柚先是怒意上漲，一個念頭卻靈光乍現般閃過，強行止住了她燒起來的怒火。

雲柚遲疑地問道：“遲無……我問你，你是什麽時候誕生的？”

遲無莫名其妙地瞅她：“不太記得了。不過好像就500年前吧，怎麽了？”

雲柚：“……”

500年前。

說起來，倒推一下，蟲族好像也確實是從500年前開始，整個種群的行動作風陡然一變，從原先的一盤散沙各自為戰擰成了一根繩，作戰風格詭譎莫測，棘手的程度陡然上升十倍不止。

當時雲柚還在一邊破口大罵狗策劃，一邊瘋狂給自家帝國點邊防點軍備。

原來問題出在你身上。

雲柚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覆雜眼神註視他。

她以為和自己勢均力敵的蟲族至高神，怎麽也該歲數往萬上走了，結果冷不丁爆出來他才活了五百年。

救命，你怎麽這麽小啊？

雲柚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她不知道是該感嘆這蟲五百年就迅速把散沙般的蟲族整頓鎮壓住了好牛逼，還是該不齒她怎麽連五百歲的蟲子都幹不過，最後被逼到和他同歸於盡。

雲柚越想越自閉。

……

女神大教堂。

修女輕輕敲了下門扉，俯下身來，雙手拘謹地交握。

“聖女殿下，您該出發了。”

門縫開了一點，隱約窺見那裏面窈窕的少女身姿，金發如瀑，秋水剪瞳，世間最美好的詞匯都能堆砌到她的身上，闡不盡她的美麗和優雅。

門被推開了，修女低垂著頭，只能看到光潔亮麗的地板上，有一襲白紗掠過身側。

“走吧。”

聖女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如溪澗泉水，純澈清明。

“是。”

作者有話說：

好閨女上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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