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親家, 這……這都是北瑛不好, 您可別生氣，保重身體要緊啊！”北瑛的娘姓崔, 村裏人都叫她崔嬸。

“我生氣？我氣什麽？我早就看出她王北瑛不是個好東西，正愁沒機會讓我兒子跟她離婚呢, 今兒個, 她竟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咋, 你們還有臉來這兒，趕緊去把你們那丟臉的閨女弄家去，可別再放出來了, 鬧笑話給人家看, 你們那老臉可咋辦？”北瑛被抓女幹之後, 因為李家的不依不饒，所以村長張文昌只好讓張浦把她安排到大隊部的一間庫房裏關著，由婦女主任柳秀娟親自在那裏看著, 就等著找機會給這王李兩家弄一塊兒，合計合計看咋辦！

所以, 李德貴娘說著說著就冷笑了，“對了, 哪個不要臉的騷貨, 這會兒可是回不了家了, 她被關起來了, 說不定這一關就是一輩子，你們倆啊，生出這等貨色來，也該著有此一朝，這是遭天譴啦！”

“親……親家，你可別這樣說啊！再咋咱們現在還是親家……”王永利一直是村裏老實人的存在，對於閨女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兒來，他真是打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可再怎麽恨，怎麽氣惱，這閨女也是他們老兩口唯一的孩子，這跟前沒仨沒倆的，就這一個，還攤上這事兒了，王永利站一旁聽著崔嬸的話，那老臉紅一陣，黑一陣，白一陣的，難受得不行。

“親家？誰跟你們是親家？對了，這姓趙的跟你們是親家，你們找他們去！”崔嬸說著，就沖著趙秀雲啐了一口。趙秀雲平常裏最看不上這崔嬸了，說話損人不說，還專門揭人傷疤，也就是在趙秀雲嫁過來的第一年，那年秋天，她跟張在慶去山上挖地瓜，地瓜呢都是埋在地底下的，所以得先刨地，再挖地瓜，小兩口剛結婚不到一個月，這正情意濃濃的時候，張在慶刨地，趙秀雲就半蹲在那裏，彎腰拔地瓜，這地瓜有點大，她拔了一下沒拔起來，就往後撅了撅屁股，雙手使勁攥住了地瓜的一頭，再用力……這一用力，一使勁，胸前的衣服扣子就被崩開了，這一崩開，張在慶的眼底就竄出火苗子來了，他可是正年輕，火力旺盛，哪兒受得住媳婦這樣的撩人啊，一沖動，幹脆就把趙秀雲給按在了地瓜壟裏火三火四地來了一回。

趙秀雲呢，當時雖然覺得羞窘，可是也是年輕，又剛經人事，那心底裏也是癢癢撓撓的，也就半推半就的從了張在慶。

誰知道，就在倆人肆無忌憚地折騰的時候，就被崔嬸給看見了。

那一年分的地瓜任務也是按照人頭分的，崔嬸家分派的地塊就在張老倔家的地堰上頭，北瑛她爹呢，出門不在家，崔嬸又不舍得讓閨女來幫忙幹活，所以就早起晚邊的一個人去地裏刨地瓜，不曾想呢就正好見著這小兩口在辦事兒了，崔嬸當即就罵上了：“這世道的人都不要臉了嗎？大白天的就整事兒，還讓不讓別人活了？這喪門星啊，不知道羞恥二字是啥意思啊？快來人啊，大家都來看啊，這裏有人耍流氓啦……”

她邊跳腳罵著，邊低頭把褲腿子給撕開了，鄉下人有個習俗，說是誰去旁人家了，遇上了這種男女打架的事兒，那就得把自己褲腿子給撕碎了，如此才能解了這黴運！

豁出去一條好端端的褲子，崔嬸怎麽能不氣惱？

所以，她站在地堰上頭大聲這一喊，四周有些也趕來刨地瓜的人可就聽到了，大家一股腦地都跑來，然後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趙秀雲跟張在慶了，倆人都是窘的，尤其是趙秀雲，那可是剛嫁過來的小媳婦啊，這就被人給看見跟男人做這種事兒，傳揚出去，好說不好聽啊，這也幸虧是跟自己老爺們，若是跟別個人，那還有活路嗎？

大家一看是小兩口，都沖著崔嬸樂，說，崔嬸啊，你就偷著樂吧，這樣的好光景被你瞧見了，你悄悄看個過癮也就得了，跟看西洋景兒似的，你倒好喊那麽大聲，驚動了人家這對新婚的小鴛鴦，多不好啊！

“我不好？我呸，壞了老娘的運氣，老娘這還一肚子火氣呢！張在慶，回去跟你娘說，讓她賠我條褲子，我這可是的確良的好料子，少兩塊五一米的不成！真是晦氣，我呸呸呸……”崔嬸氣得罵著，啐著，走了。

這之後呢，很長一段時間村裏人都背地裏把這事兒當成是笑話了，對於張在慶大家都沒什麽好說的，男人嘛，那性子沖動起來跟狗子似的，攔不住，隨時隨地的也能理解，可是這女人你得把持住啊，不能依著男人擱哪兒都來一回啊，這說明那女人也是好這口的……

所以，幾乎全村人都心知肚明地給趙秀雲下了一個鑒定書，此女好浪！

趙秀雲當時是不知道，但後來她就知道了，知道之後也是幾個月以後的事兒了，可想而知，她對於崔嬸是什麽印象，恨之入骨的，心底裏一直罵她老缺德，老不死，老不要臉的……

這回聽李德貴娘說，自己趙家跟這崔嬸是親家，她怎麽肯認頭啊，當即就說了，“我回去就是讓我爹把我哥打死，也絕對不會讓我哥再跟這姓王一家的有什麽瓜葛？姓王，姓崔的，你們想要跟我們趙家成為親家，那是癡心妄想，這輩子休想，下輩子也不能！”

這話她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算是解了之前被崔嬸給埋汰的恨意。

崔嬸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趙秀雲說這話裏是帶著過去的氣呢，所以也冷笑，“哼，真是有什麽樣的哥哥就有什麽樣的妹子，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全家都不要臉的……”

“你再說一遍！”趙秀雲氣得渾身都發抖了，拎起旁邊的趕豬的棍子就奔崔嬸去了。

崔嬸見她要動武，但也不打怵，直接挽起袖子來，十指張開，“賤人，你不要臉，你全家都不要臉，來吧，讓我姓崔的好好給你那破臉撓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出去見人了！”

眼見著兩人這就動上手了，忽然一聲喊，“住手！”

緊跟著村長張文昌帶著張浦等人就進來了。

這場鬧劇後來怎麽解決的，顧曉窗不知道，但這會兒見著王北瑛跟趙才被人拉上街頭去游街，就說明，他們兩家人都沒退讓，不然這都是六零年了，游街這種事兒也早就該取消了，她正琢磨著，就聽旁人小聲議論說，這游街可是李家人要求的，說游街之後，他們就同意王北瑛再回李家，不過，以後王家就不能再跟李家有任何關系了，等於是直接把王北瑛跟娘家的後路給絕了，也就是說，養女防老的王永利跟崔嬸算是沒指望了。

至於趙家人會怎樣，顧曉窗不關心，旁邊的人也都不怎麽在意，找趙才怎麽說也是外村的，他丟人不丟人的，大家才不關心呢！

趙才！

顧曉窗直到游街的隊伍走出去很遠了，腦子裏還在琢磨著這兩個字，趙才的臉上突兀出現的印記，會是一種預示嗎？按道理四顆豆子是不會說謊的，他們但凡說的事情那一定就是真的。

吃完了早飯，顧曉窗又拎著鐮刀去了岡山嶺，這回張玥也跟著去了，孩子說去幫忙撿麥穗，捆麥個子，顧曉窗沒攔著，雖然有些心疼，覺得她還小，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不好太寵著孩子了，生怕把孩子給慣壞了，影響他們的一輩子。

娘倆邊說話邊往岡山嶺走，走出了村子，到了官道上，不遠處正見著有人在爭吵，是四五個人，其中兩個人正在撕打另一個人，這兩人是一男一女，邊撕打那人邊罵著，你個不要臉的，你還好意思讓我們來領你，你怎麽不一頭撞死在他們村兒呢？現在你好意思回去嗎？你把家裏人的臉都丟光了，你讓孩子怎麽上街？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嫁給了你，趙才，你等著，我要跟你離婚……

說話間，那女人就咣咣踹了趙才幾腳，這幾腳有一腳正踹在了趙才的要命處，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趙才奧喲一聲叫喚，人就躺倒在地地上，兩只手抱著那裏滿地打滾了！

“活該，踹廢了你這個不要臉的，看你以後還敢出去嘚瑟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女人正是趙才的老婆，一個叫杜鵑的女人，這杜鵑身量高大，在女人中個子算是高的，足足有一米七以上，身量也稍胖，所以這人高馬大的往哪兒一站，活脫脫就是個女漢子！

她旁邊站著的人是她的兄弟，杜昆，杜昆是個鄉下小夥子，還沒結婚，這會兒見著姐夫欺負姐姐，那火氣就甭提了，所以他們接了消息，要他們來六嶴村接趙才，趙家莊就炸鍋了，說什麽的都有，自然沒說好聽的，把個杜鵑給氣得，心說，我在家裏管你爹，管你娘，管你兒子，你倒好，跑到別的女人那裏忙活去了，我還得去領你？

我揍死你，也不解恨啊！

她拎著斧頭就要到六嶴村去砍趙才，趙老頭一下子就跪在那裏了，央求兒媳婦給他兒子一條生路，趙老頭說了，你這會兒若是真殺去了六嶴村，只能讓仇者快，親者痛啊，咱們家不好過，趙才不好，那咱們關起門來狠狠地教訓他，可是在六嶴村，在那野女人的跟前，咱們鬧騰了，她就該得意了，背地裏說，都是咱們對趙才不好，趙才才會去找她的，根本就是你的錯啊！

杜鵑這麽一想，可也對，這個趙才不是東西，可那是我的，我回來怎麽教訓都成，弄到別人跟前我跟他不痛快，那不是讓那個賤人看笑話嗎？

“我不能便宜了那狐貍精！”

“這事兒，爹自然會給你一個說法，咱們當下要做的是先把趙才給弄回來……”趙老頭也是個有腦子的，說了這番話，先把兒媳婦給穩住了。

杜鵑長得個子高，但腦子卻是個實誠的，覺得公公說的對，所以，就去找了娘家弟弟也就是杜昆，兩人一起到六嶴村把罰款交了，六嶴村那治保主任張浦說了，罰款是給人家受害者李家的，這也是李家要求的，不然就要把趙才扭送派出所……

“我管他呢，我沒錢，你們直接給他槍斃了吧！”杜鵑性子直，一聽就急眼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是你們村的女人勾連我丈夫，害得我這樣，我還沒找你們村裏人要罰款呢！

“呵呵，這事兒你們想解決，想把人帶走，那就得給李家罰款，這是三人通面一起商量出來的，他們三方都是答應的！”

三方？

對於張浦的話，杜鵑十分的詫異，“我們趙家可沒來人，誰跟你們商量的？”

“呵呵，是趙秀雲，她說，她就做主了，答應這罰款，只要能盡快把她哥哥給放回去！”

“趙秀雲？這個賤人，她憑什麽給我們家做主，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杜鵑自來跟趙秀雲這個小姑子的關系就不是太好，這回趙秀雲回家去纏著趙老頭讓他叫趙才來六嶴村幫著收莊稼，她自己也好騰出手來照顧兒子銀根，這本來就是趙秀雲想要偷懶，杜鵑知道後，就氣得大罵，說趙秀雲不是個東西……

但趙才還是來了，當時杜鵑以為，趙才是不敢違背他爹趙老頭的意思，現在明白了，這貨是掛著六嶴村的野女人，急著趁機會跑這兒跟那野女人幽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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