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十二章 發愁

關燈
“金鈴病了, 她當娘的照顧也應該!在慶, 跟你媳婦說, 有事兒她可以去忙,沒事兒這樣對你媽, 可是不成!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 真惹得老子急了, 老子不趕你走, 打死你, 權當沒生你!”張老倔虎著臉,瞪著眼,對張在慶一通訓斥, 這其實也是說給趙秀雲聽呢。

“嗯, 知道了, 爹,金鈴若是沒毛病,她不敢去不幹活!”張在慶也害怕他爹, 張老倔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幹過屠夫,他還不是殺豬的, 是殺牛的,那麽大一頭牛, 他爹手持著利刃, 湊準了機會, 就那麽撲哧一刀, 牛就咣當倒哪兒死了,一刀斃命,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張老倔這手殺牛的絕活了得。

上了歲數了,也有了孫子孫女了,張老倔就收刀了,甭管誰請,都不去給人家殺牛了。

有人背後也納悶,說著老倔怎麽不殺牛了?是怕殺生太多,給子孫招惹了禍事吧?

對於這說法,有人讚同,也有人反對,總歸就是那麽一陣子的議論,說過了,也就過了,沒誰再記著張老倔幹啥不殺牛了!

左右他殺不殺的,跟別人無關,誰管呢?

張淑琴是千不願萬不願地跟著來了壩上的,她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這手套還是上回城裏的二叔帶回來的,撅著嘴,四下裏張望,她是想看看,有沒有村裏別個姑娘也來壩上幹活了,這打眼一看,秀秀跟小霞他們都沒來,當即就更委屈了,嘟噥著,真是狠心的爹娘,別個人都不來,叫我一個姑娘家來幹這樣重的活兒,我幹得了嗎?

她正嘟囔著,卻忽然眼睛一亮,就看見李林海從那邊山道上過來,正朝著顧曉窗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當下她三步兩步就跑到了前頭,擋住了李林海,“李同志,你……你來壩上幹啥啊?”

“幹活!”看到擋住自己的人是張淑琴,李林海臉色頓時沈下來,真想告誡這位姑娘一句,世上有哪個男人稀罕那種直打亂上的女子?

“你還用來幹活啊,這壩上用的水泥都是你弄來的,村長都說了,你就是咱們村的救星,救星不用幹活,我帶你去山上走走吧,我們六嶴村的風景可是不錯呢!”說著,就扭著小蠻腰,滿臉的桃花笑,笑得嘴都咧咧了。

“不去!”李林海側開身子就要走開,卻在這時,就聽著張淑琴哎喲一聲叫,緊跟著就是嬌滴滴的一陣哭腔,“李同志,你踩著我腳了,哎喲,疼,好疼的……”說著,就歪著頭,小臉上都是做作的痛楚,眼底兀自還是風情無限。

“你神經病啊?我什麽時候踩你腳了?餵,這是誰家閨女?得了失心瘋吧?跑我這兒碰瓷兒來了?滾開……”李林海火了,這一通吼,直把滿大壩的人都給驚動了。

張文昌跟老婆子宋世英就在這不遠處幹活,聽到李林海的喊聲,急忙過來,“小李同志,怎麽了?”

“村長,我要走,她攔著不讓,非說要帶我去逛山景,我不去,她就嚷嚷著我踩她腳了,腦子有病啊,我什麽時候踩她腳了?”李林海怒極。

“張淑琴,你咋回事?”張文昌一下子就火了,這都什麽事兒啊,來了一個李林海,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就跟上了發條似的,恨不能個個跑他跟前賣弄風情,咋,我們六嶴村的姑娘們就這樣不值錢啊,這不是上桿子找人家城裏人瞧不起嗎?

“村……村長叔,我真的是腳……腳疼!”

張淑琴壓根都沒想到,李林海會這樣大聲吆喝,在她以為,他是個男人,怎麽也不會跟女子一般見識吧?但是沒想到,他跟一般男人不同。

“你腳疼是人家小李同志造成的嗎?”

宋世英撇撇嘴,問了句。

“不……不是,我……我是疼慌了,才說錯了話!”張淑琴的臉白一陣,紅一陣,跟開了染鋪似的,變化無常。

“呵呵,村長,小李同志,是我們的錯,我回去好生教訓教訓她,您們都別生氣!”張老倔過來了,點頭哈腰的,一把將自己閨女扯到一旁,低低地怒斥,“你還杵在這裏幹啥?丟人現眼的玩意!”

他雖然知道自己閨女不樂意上壩上來幹活,但卻沒想到,這小丫頭背地裏竟對這城裏來的小年輕動了心思了!誰不知道村長家秀秀喜歡這小年輕,村長老婆宋世英早就出來嚷嚷了,說是這小李同志就樂意吃她家閨女做的小炒肉,那小炒肉可是張秀秀的拿手菜,據說是宋世英教了閨女,將來專門做給上門女婿吃的。

不言而喻,這城裏來的小年輕若非不在村裏娶媳婦,只要是娶,那就非村長家秀秀不可!

所以張老倔很清楚張文昌此刻大怒的真實原因,那是覺得淑琴有搶他家未來女婿的嫌疑唄。

“張老倔,你這家教可得好好弄弄,這算怎麽回事?”張文昌繃著臉,說了這話。

“是,是,村長說的極是,是我們不對了,李同志,我這裏給你賠不是了!”張老倔完全是一副很卑微的姿態,把李林海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訥訥著,想說,沒事兒,我也是誤會了……

但話沒出口,旁邊就過來一個人,對著他一通埋怨,“讓你來幹活,又不是來吵架的,你到哪兒哪兒就亂騰騰的!”是顧曉窗,一臉不高興,站在那裏,陰沈沈地看著李林海,眼底分明寫著四個字,招蜂引蝶!

李林海一陣委屈,心道,這賴我嗎?

“幹活!”顧曉窗沒容他再說什麽,掉頭就走。

李林海也懶得再跟這幫子人絮叨了,低著頭跟在顧曉窗後頭,兩人一前一後就奔他們幹活的地方去了。

在場的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個個心裏都想著,這在喜家的可真是厲害,把個城裏人訓得跟三孫子似的,多老實?

“好了,好了,都幹活去,一天天的,活兒累不死人,也被你們這些攪鬧煩死了!”張文昌說不上來那裏覺得不對,就是覺得心頭壓抑,低低地說了這話,他先走了,宋世英跟在後頭,“他爹,我怎麽覺得咱們該好好請請顧曉窗呢,或許那事兒,她能幫上忙?”

張文昌自然知道,宋世英說的那事兒就是閨女秀秀跟李林海的事兒,可他怎麽都覺得這事兒沒表面看得那麽簡單,這個小李同志的心思似乎有些邪氣!

到底哪兒邪?邪在哪兒?

他都說不準。

幹了一下午活兒,回家的路上,李林海累得兩條腿就挪不動道兒了,“顧曉窗,你有勁兒,背我一段行不行?我這腿都不是自己個兒的了!”

“……”

顧曉窗在前頭扛著工具,沒回應。

“餵,顧曉窗,你聽見沒有?我走不動道兒了,你背我!”李林海在後頭喊。

“好啊,你追上來……什麽時候追上了我什麽時候背你!”顧曉窗咬死這貨的心都有了,你一個大老爺們說出這種話來,也不害臊?

“好,你慢點,等等我……”李林海當真,快走去追顧曉窗。

哪知道顧曉窗走得更快。

他追得也快,心說,小丫頭片子,當我不知道你在騙我啊?這回我就追上你,看你背不背?在學校的時候,我可是長跑運動員……

他那裏知道,人家顧曉窗在末世那可是跟僵屍賽過跑的!他運動員跑得再快,跑得過僵屍嗎?

這一通緊趕慢趕的,直到家門口,顧曉窗進院子了,他這才氣喘籲籲地扶著門框,話都說不全乎了,“顧曉窗,你……你這個騙子,你就是不想背我,所以才騙我跑的……”

“小媽,他怎麽要你背啊?”張煜在院子裏折柴火棍兒,小家夥知道小媽幹活累 ,來家還要做飯,所以就多了個心思,幫著顧曉窗把長的柴火棍都給折斷了,省了小媽燒火的時候再麻煩。

他這會兒擡頭看著李林海,跟看怪物似的,那意思,你要臉麽?一個大男子漢讓我小媽背?

李林海的臉騰地就紅了。

顧曉窗瞧不起他,那他能忍,反正這丫頭能瞧得起的人不多,可一個幾歲的小男生瞧不起他,他受不了了,急忙邁步進來,呵呵訕笑著,“張煜,我都是跟你小媽開玩笑呢,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可能要她背?就是要背,那也是我背她……小女人的,身輕力薄,需要咱們老爺們幫助!”

“哦。”張煜似信非信地看著他,繼而小嘴一抿,說道,“反正誰欺負我小媽都不成!”

這話就是警告了。

“呵呵,那倒是,誰敢啊,她身旁又是男兵又是女將的!”李林海一臉堪堪地奔水臺,把臉洗了一把,也掩飾過了剛才尷尬的一幕。

吃過了飯,張浦來了,說是村裏領導開了個會兒,說是麥子熟了,在雨季到來之前,全村人要齊心協力地把麥子給搶收回來,還說,這麥子收成怎樣決定來年大家夥的口糧中有沒有白面饃饃吃,所以,村裏老少都得齊上陣。

顧曉窗自然沒別個話說,只說,領導怎麽安排,咱們就怎麽幹,請領導放心,俺們雖然家裏沒男勞力……

說到這裏,李林海不滿了,騰地擡起頭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顧曉窗,表示抗議。

“你是男勞力,那你一天能收兩畝麥子嗎?”

我……

李林海啞然。

他哪兒收割過麥子啊,這收割麥子的場面他都是在書本裏看到過的。

“那個村長說了,小李同志不是咱們村人,是客居在咱村的,所以,該吃吃,該喝喝,幹活的事兒,不找他!”

張浦說這話的意思是為李林海解圍。

但李林海聽了,卻要怎麽難堪有怎麽難堪,這話裏話外的怎麽覺得都像是在說他就是個吃貨,還是個什麽都不幹的懶貨!

顧曉窗低下頭,捂嘴偷笑,“嗯,村長說的太對了,還是領導說話有見地!”

這話更讓李林海窘了,他怎麽會不知道,顧曉窗這就是故意的在損他呢?

臭丫頭,你等著,我一定幹出個樣兒來給你看看,看你下次還敢小瞧人不?

“小李同志是專門為咱們村解決大問題的,其他收麥子這類的小事情,咱們村民幹幹就成了!”張浦是個實在的,說話不拐彎兒,這話說的也是心裏話,自打上回李林海給村裏弄來了水泥,這張浦對他的佩服那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所以,在他心目中,李林海是能人,能人不用幹粗活,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就成!

送走了張浦,李林海板著臉,沖顧曉窗嚷嚷,“你說你,能不能有一點家庭觀念?我跟你是一家人,你能不能別礙著別人跟我埋汰我?我……我不會收麥子咋啦?不會我可以學啊,我學會了可能比你幹得都快,你得意個啥?”

“我……沒得意啊,其實我也不會!”顧曉窗看著他,眼睛眨巴眨巴的。

她說的是實話。

在現代社會那裏還有用人來收割麥子的,都是機械,到了末世,她更是不用幹這些農活兒,因為也沒農活可幹,到處都是僵屍,誰還種莊稼啊!

“你……又故意來擠兌我?”

李林海咬著牙說道。

“沒有啊,我真不會!”顧曉窗說道。“不過,正如你說的,咱們不會可以學啊,這也沒啥難度,學會了未必就比別人幹得還慢!”

“你……”李林海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她,這小丫頭生活在鄉下,不會幹農活,力大無比,還認識咖啡,這太奇怪了,換了一般的鄉下姑娘,那咖啡聽都沒聽說過啊?

“行了,你就是不想幹,也沒人強逼你,找那麽些理由幹啥?”顧曉窗心中隱隱不安,她重生之後,仨小孩子也曾有過疑問,說現在的小媽跟之前的不太一樣,用張煜的話說,是比之前的小媽更厲害!但他們終究是小孩子,你真心對他們好,他們就完全對你沒了戒心,也更不會猜忌!可是這個李林海不行,他是個大人,而且是個鬼點子多的家夥,看那兩只眼睛盯著她看,就沒好事兒,看起來以後自己做事的時候得多加小心了,別讓他看出什麽來。

她丟給他這話,就去刷碗了。

炕上李林海跟張煜說,“張煜,你覺得你小媽厲害吧?”

“嗯,厲害!”張煜正在玩城裏拿回來的糖果,孩子不舍得吃,跟姐姐妹妹分了之後,他分了七、八塊,這會兒正把糖果一塊一塊地摞著玩。

“以前小媽就很厲害嗎?”李林海想了想,問了這話。

“……”張煜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連連點頭,“對呀,小媽在我們心目中永遠都是厲害的,我姐姐上過學的,她說永遠就是一直都是的意思,我們一直都相信小媽,喜歡小媽……”

孩子的話是最純真的,也最沒心機。

顧曉窗在廚房裏隔著窗戶聽得眼圈都泛紅了,心說,好你個李林海,在我家裏住著,吃我的,喝我的,到頭來,還要來懷疑我,臭不要臉!

老話都說,鄉下人吃飯靠天,這老天爺風調雨順的,一年來才能有個好收成,不然,成天下雨,莊稼都澇死了,哪兒還能吃上飯?

今年麥子的情況不錯,首先說,該下雨的時候下雨了,該旱天的時候旱天了,去年冬天的雪還不小,這雪大就等於是給麥子做了一床棉被子,冰天雪地裏麥子蓋著雪棉被睡一冬天,就等同於養精蓄銳,春風一吹,麥子的拔節長高,蹭蹭地往上竄,再加上六嶴村所處的環境不錯,陽光充足,所以麥地裏這會兒風兒一吹,麥浪就一浪又一浪地起伏,把個六嶴村的村民們美得啊,都流鼻涕泡了!

之前老輩子收割麥子第一天都是要祭天的。

不為別個就為了答謝老天爺對村民們的照顧,讓大家的莊稼能有個好收成,吃飽飯。

但現下是社會主義,不能講究迷信那一套。

一大早張文昌就跟張家族長,還有村裏其他幾個姓氏的長輩們悄悄商量了一下,幾個老人一致的意見是,祭天活動不能再搞了,但割麥子開局儀式還是該有的。

所以,張文昌也沒張揚,就小範圍地組織了一下,讓張浦跟婦女主任柳秀娟帶幾個人去山腳下簡單地搭了一個臺子,臺子上放著村裏幾個手巧的婆娘熬了半夜蒸出來的大白饃饃,饃饃可不是平常裏吃的普通饃饃,都雕刻著花兒呢,所謂的在饃饃上刻花,都是用不同顏色的面捏出了一些花的形狀,或者是寶葫蘆的形態,再把這些刻畫給黏連到白饃饃上去,如此,蒸出來的饃饃,好看自不必說,寓意也好,有的叫花開富貴,有的叫五福臨門,還有的叫風調雨順,都是按照民間的吉祥話做來的。

饃饃需要十個,在桌子上放在香爐的兩邊,擺放也是有規則的,一邊五個,三個面朝上,一個面朝下摞在三個中間,最後一個面朝上擺在第四個面朝下的上頭。再往前是幾樣水果,還有幾樣從各家匯集來的點心 ,桃酥,餅幹……

這些都擺放好了之後,由張文昌親自帶領著,幾位長輩,還有一些村民們,大家一起跪在香案前磕頭,念叨吉祥話,祈求這年的收割順利,來年的年景更好!

這個活動是天不亮就舉行的,等天亮了,村民們大批地到麥地裏來的時候,活動已經結束了,各種祭祀用的饃饃跟水果什麽的也都收拾走了,所以,沒有太多人知道這事兒,有知道的也只是限於張文昌他們這些個人。

顧曉窗是知道的,因為西一衛告訴她了,讓她悄悄去地邊看了,還讓她留意一個人,這個人具體長什麽樣兒不知道,但臉上有一顆很明顯的黑痣。

黑痣的位置大抵是在額角偏左的位置。

顧曉窗是偷偷來看的,所以並不敢太靠前,這會兒天又蒙蒙亮,她哪兒能看到誰的臉上有顆黑痣啊?這看了半天,活動都結束了,影影綽綽裏張浦他們都在收拾東西了,她這才趕緊跑了回去。

分割麥子任務時,張浦又想要照顧顧曉窗,給她把麥地分在距離村子最近的河岸邊,不料,村裏的老漢張來武過來說,自己這幾天腿疼得厲害,實在是走不動道兒,能不能把麥地分得離村子近一點?

張文昌當然不能拒絕,就應下了,跟張浦說,你把張叔的任務分到河岸邊吧。

張浦只能答應,他再轉頭看的時候,卻見那邊有兩個人嘀嘀咕咕的正朝著這邊看呢,一個是孫翠花,一個是郝玉敏的婆婆老周婆子!心下當即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暗暗地想,這倆老婆子弄到一起準沒好事兒,還是得多加點心思,看住她們。

無奈中,張浦就把顧曉窗的任務分在了岡山嶺下面的山腳東側,這裏是距離村裏最遠的麥地,而且麥子長得不好,麥子長得好,就都是齊整的,割起來速度快,也好收拾,不容易零散。可麥子長得不好,不但割麥的時候不好割,不整齊就得一綹兒一綹兒的去割,再一個地上容易零零散散的,割完了麥子還得派專人在地裏撿拾麥穗,這就是增加勞動力,耽誤工夫!

其實,這是顧曉窗主動要求分到這邊來的。

張浦不想給她這塊地,可是旁的人卻都說,給她吧,她人小,你給她一大塊的好麥子地,她也割不完啊,倒不如給一塊麥子長勢不好的,畝數少一點,她帶著仨孩子在地裏慢慢地收拾,收拾完了,孩子們也能幫著撿撿麥穗啥啊!

張浦一琢磨,可也對。

於是,按照村民人口,這一人得分八分麥地,顧曉窗家裏仨小一大,就得分三畝二,張浦分給她兩畝半岡山嶺的糙麥子地,跟她說,你慢點收拾,收拾不完呢,等這邊誰家早先忙活完了,我再找幾個勞力過去幫你!

顧曉窗道了聲謝,就拿著鐮刀往岡山嶺走。

張煜本來也要跟著來的,顧曉窗跟他說,現在不用,你先在家裏看著妹妹,等我把麥子割完了,你呢,帶著妹妹去撿麥穗!

顧曉窗到了麥地旁一看,地裏的麥子果然長得不是很好,跟河邊的麥地完全是兩回事,這裏的麥子長得稀稀疏疏的不說,還高矮參差不齊,她示範了一下,拿了鐮刀往前兜住一些麥子,再往身前一帶,若是按照標準割麥子流程,那她用鐮刀這一帶麥子,麥子就跟鐮刀的利刃面兒呢,有個親密接觸,這個親密接觸最後導致的就是麥子被悉數地割下來,不多不少,整整的一小摟,但這裏的麥子不行,你一帶,麥子矮的那些自動又縮回去了,長得高些的也就那麽幾棵,還都只是割下來的麥穗兒……

她對著麥田苦笑,心道,看起來,如果沒有西豆子的幫忙,我這回真真要坐在麥田裏哭了。

透明盒子很快就竄出來了。

西一衛很興奮,“主人,開始嗎?”

“你……有鐮刀嗎?”顧曉窗問。

“呵呵,他不用鐮刀,他愛嘚瑟!”北豆子冷言冷語的又來了。

顧曉窗怒,想要懟他,卻被西一衛給叫住了,“主人,您說吧,咱們是一下子把這兩畝半的地塊都給割完了,還是一塊地一塊地的來!”

兩畝半麥子地,一共數塊數有四塊。

據說,這都是村裏閑暇沒農活的時候,在村幹部的帶領下到岡山嶺這邊來開的荒地,這荒地自然不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一塊一塊的。

“不成,一次只能弄一塊兒地,一下子割完了,那非得讓人懷疑不可!”顧曉窗急忙阻止。

“哦,好來,您啊,就看著吧!”

西一衛在盒子裏盤腿坐好,剛念叨了一句,嗡麻裏麻裏轟……就只聽那邊有腳步聲,緊跟著李林海的聲音就到了,“顧曉窗,你還沒開始割麥子吧?累死我了,一路跑來的,你也不等我會兒……”

顧曉窗煩得眉頭緊鎖,心說,這貨怎麽來了?

當下一揮手,透明盒子就倏然不見了。

“誰讓你來的?來這裏幹嘛?”顧曉窗沒好氣地。

“餵,你這個臭丫頭,怎麽不知道好歹啊?我是來幫忙的,你朝我這種語氣?”李林海說話間就到了跟前了,看到眼前的這片麥子,傻眼了,“他們咋能把這樣的地分給咱們啊?這……這也太次了吧?”

“別咱們咱們的,這只是我們娘四個分的任務,您啊是城裏人,不屬於六嶴村,所以沒割麥子任務,您若是真想幫我,就好心回去替著我看看倆孩子,我就感激不盡了!快,快走!”顧曉窗焦急把他趕走,那樣西豆子就能發揮作用了,不然他留在這裏,那自己也只好跟著手工割麥子了!

“我……我不回去看孩子,要回去也是你回去,我一個男人,能讓女人在地裏割麥子,我回家看孩子做飯嗎?那太丟臉了!你回去……”

那知道李林海說什麽也不肯回去,還把外套脫了,露出了裏頭穿著的衣裳,就這衣裳險些沒把顧曉窗給逗樂了,是一件白色的汗衫,看著有年頭了 ,汗衫上不少的窟窿,大窟窿套著小窟窿,汗衫倒是洗的挺幹凈的,只是破舊得不成樣子。

“呵呵,這是隔壁大爺借給我穿的,怎樣?夠農夫樣兒吧?”李林海有點窘。

“你也是厲害了,能去借大爺的衣裳穿,大爺一年到頭就那麽幾件衣裳……”顧曉窗白了他一眼,那意思,穿壞了,你賠啊?

“我已經打算好了,回去就給趙德貴打電話,讓他給我送幾件白汗衫來,我只留一件,穿著幹活,其他幾件都送給大爺!”李林海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顧曉窗啞然。

既然人家什麽時候都想好了,那她說什麽也沒用了。

那就割嗎?

割吧。

彎下腰,她拿了鐮刀往前兜麥子,知道麥子短,所以也沒敢多兜,就兜了一點,手下再一用力,這一小兜兒麥子就被割下來了,她將這兜兒麥子齊整地放在身邊,然後拿起兩小撮麥子,把麥稭稈兒纏繞一塊兒,算是打了一個捆麥子的繩兒,接著割下來的麥子就都往這麥繩兒上放,放得差不多了了,把麥子繩兒兩邊一收,扭在中間打結,如此一個小捆兒的麥個子就弄好了。

割麥子的過程大多是這樣,麥子最後被捆成一個個的麥個子,然後或者是把十個八個麥個子捆在一起,人拿了扁擔,一邊挑一個麥捆子,就那麽往家裏挑,也有的是用小推車來推的,但大都得先把麥子割下來,捆吧成麥個子,一個個麥個子再被怎樣運輸,那都是可行的。

日頭這會兒逐漸地變得毒辣起來,炙熱的陽光灑下來,顧曉窗都有種要被烤焦了的感覺,這麥子麥芒又是很紮人的,她懷中抱著一捆麥子,那感覺跟渾身長了刺兒似的那麽難受,再看手背上,胳膊上,但凡是露著皮膚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灰塵,這麥子在地裏長了幾個月,經過了冬天的雪,夏季的雨水,還有春天的大風刮來的灰塵,想要幹凈那是不可能的!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臉上的黑灰就被洗刷得一道兒一道兒的,看起來很是滑稽。

她熱得不行,想要到地頭上去拿水喝,這回頭一看,就傻眼了。

身背後李大少爺跟著也在割麥子,他是怎麽割的呢?拿了鐮刀一棵一棵的割,割得那叫一個仔細,割完了,還把麥子隨手一丟,滿地都是零散的麥稭稈兒,這到頭來還要別人重新過來理順了再捆紮成麥個子,那得費多大勁啊!

“餵,你……你瘋啦,有你這樣割麥子的嗎?”顧曉窗喊了一嗓子。

人家老大還擡起頭來,順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懵懂地問,“我怎麽了?管怎麽割,能割下來不就成了?”

顧曉窗本來想發火,可這會兒看他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模糊得跟大花臉似的,一下子沒忍住,就低低地笑起來。

李林海見她笑自己,也訕笑,“你笑什麽?我是不會割,我這不是在學習當中嗎?今年體驗一年,明年咱家再派割麥子任務,你就不用來了,我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現在……現在,你就容我放飛自己,好好發揮,怎麽順手怎麽割……”

啥?你還想著明年割麥子?

顧曉窗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心說,你明年這個時候還不走,那我就走!

她走到地頭上,拿起水壺來喝水,邊琢磨著,怎樣才能把這個家夥給弄走?

喝著喝著水,她就有了主意了。

“哎呀,哎呀,我……我肚子疼,疼死我了……”她喊著,就順勢蹲在地上了。

李林海正起勁兒地跟麥子在較量呢,一聽她喊,急忙跑過來,“咋啦?哪兒疼?”

“我……肚子疼……”顧曉窗擡頭看他,他也看著她,看著看著他就樂了,“哈哈,顧曉窗,你的臉跟大花貓似的,太好笑了!”

“你……沒同情心,人家都疼成這樣了,你還好意思笑?”顧曉窗翻臉了。

“不是,我就是覺得好笑,肚子疼,那……那你回去吧?”

“你廢話,我若是能走動道兒,還用疼得哭啊?”說著,她使勁掐了自己一把,拼盡了力氣在眼角那裏擠出一滴眼淚來。

額?眼淚是有,但只有一滴,真疼嗎?

李林海看著她 ,心裏有些嘀咕。

“你……這種人還好意思說別人,自己就心狠手辣……我這都疼成什麽樣兒了,你還舔著臉在那裏說三道四的,滾……我家容不下你這種不長心的家夥,別給我把孩子帶壞了!”顧曉窗作勢想要站起來,但站到半截,她又蹲下,繼續哎喲哎喲地叫疼。

“那……我咋辦啊?”

“我走不動道兒了,你回去……找姜大夫,問他要點藥來……”顧曉窗說道。

“那……好吧,你一個人在這裏行啊?”李林海看她滿頭滿臉的汗,覺得她一定很疼,不能再耽擱了、

“你快回吧……”顧曉窗做疼得受不了的樣子,朝著他喊。

好。李林海急急忙忙地丟下鐮刀就往村裏跑去了。

顧曉窗看著他背影,默默地在心裏給他算,從岡山嶺到村裏怎麽也有十裏地,這十裏地打一個來回那就是二十裏,算你跑得快,一小時十裏地,那來回也要倆小時,有這倆小時,這一塊地的麥子就割完了!

她嗖地站起身來,召喚出透明盒子,西一衛左瞧瞧右看看,“主人,那個討厭的人呢?”

“走了,被我哄走了,你快點動手吧,累死我了!”顧曉窗說道。

“好,我這都憋得手癢癢了!”西一衛說著,繼續念動咒語,嗡麻裏麻裏轟,轟死你!

這一聲之後,奇異的一幕就出現了,如果這會兒有衛星拍攝,那能看到的畫面就是詭異的,麥田旁邊站著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少女身前的麥田裏這會兒麥子都自動倒下,然後瞬間,倒下的麥子都匯聚到一塊兒,像是無形中有一只手,把它們都給捆綁在一起,麥田裏一大片一大片的麥子就這樣自動地倒下,捆好,然後捆好的麥個子又齊刷刷地站起來,跟長了腿似的都往麥田地頭上歸攏,分分鐘都歸攏到了少女跟前,少女咧嘴樂,沖著麥田大喊大叫,“西豆子,好樣兒的……”

等李林海氣喘籲籲地趕回來,天已經快晌午了。

“顧曉窗,你……你怎樣了?”他跑的汗衫後面前面都給汗水濕透了,整個人也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滿臉都是汗水。

“我……好了!”顧曉窗說了這話,有點心虛,看他汗津津的,心裏有些不忍。“你……擦把汗吧!”她把自己的毛巾遞給他。

“老天,可累死我了,回到村兒姜大夫不在家,也到田裏割麥子去了,我打聽了下他在哪兒,又跑到山裏去找,找到他,跟他倆一起又跑回村子,拿了藥,再跑回來……餵,你真的一粒藥都不吃啊?你好歹吃一粒,我也覺得我跑這一頭午還算是有點成效啊?”

對於顧曉窗說好了,不需要吃藥了,李林海很是憤懣。“你耍我呢?”一抹這腦門的汗珠子,臉色就不好看了。

“我怎麽耍你了?肚子疼是真的,好了也是真的,難道你的意思是,我肚子疼這輩子就別好了?”

“我……”李林海剛要再說話,卻眼神無意中一瞥,就看到身邊的麥子地了,這一看,頓時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擡手指著麥地裏被捆紮的一個個結結實實的麥個子,“你……你都把麥子割完了?”

“對呀,我肚子不疼了,也不能老擱這兒玩兒啊,就把麥子給割了,你回來不說句好聽的,還說些讓人膈應的,真不明白你這人怎麽那麽……”顧曉窗一邊說,一邊拿眼神去偷瞄他,終究這事兒透著些詭異,哄哄仨小孩子還成,這李林海可是個賊精賊精的城裏人,鄉下人都說,城裏人那頭頂上都是長犄角的,意思就是說他們心眼子多,鬼頭鬼腦的,能不能把這一切給圓滑過去,還是個事兒?

“顧曉窗,你說你可真……”李林海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原本他是真懷疑,這一塊地怎麽也有六七分的樣子吧,就是割麥子老手,那也未必能在短短的一個小時裏就割完了,可轉頭又想想,這小丫頭可不是一般人,她力大無比,能抓野兔野雞,這哪兒能用尋常的死路去琢磨她啊?

如此這般的想了又想,似乎她一小時割完一塊麥田那也沒什麽值得懷疑的。

“不用說謝謝,我這也是給自家幹活!”顧曉窗明白,他這是接受現實了。不由地心下愉悅,就調侃了他一句。

李林海癟癟嘴,“我也沒想說謝謝,你把我糊弄家去,累得跟傻小子似的,我不怪你你就該謝謝我了,還我謝你?”他白了她一眼,說,“那這會兒再咋辦?”

“你還有勁兒不?”

“啥意思?”面對顧曉窗似笑非笑的眼神,李林海覺得這臭丫頭下句話不是好話。

果然,她說,“你要是還有勁兒,那再跑一趟,回去跟大爺借輛小推車來,咱們把麥個子往家推……”

啊?

“我沒勁兒了,我可是跑不動了!”李林海當即耍賴,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肯起來了。

顧曉窗偷笑,心說,累死你個二傻子!

“那怎麽辦?咱們沒勁兒往回搬,這割了也白割麥啊?”她做十分發愁的樣子,其實剛才西豆子說了,晚上他念動咒語就把麥個子給弄回村了。

但她不能那麽做,真的一夜醒來,麥田裏的麥子自己長腿兒跑到村前的麥場上了,那這可不單單是詭異,而是鬧妖精了,顧曉窗剛再村民們中間落了一個好印象,可不想再讓大家以為她是妖精變得。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