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肅敬的可怕, 皇上臉色鐵青，可下頭的大臣們卻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五萬兩賑災銀撥了下去, 不過區區幾個郡縣, 如此巨款，竟然安頓不了災民，奏上來的折子都說已經安置妥當, 那如今上京裏頭湧入的災民不是我大梁子民不成。

這銀子究竟安頓到了誰的手上 ！”

不怪皇上氣, 雨還未停就已經未雨綢繆了，如今銀子給了不少, 臉直接打到了上京來, 如何能忍。

朝廷養的都是些什麽人！

“回皇上, 臣認為此事當派人去查探一番，自然就知道這災銀是否用到了正處。”馮承上前一步道。

其他大臣都忍不住腹誹, 這話誰不清楚, 定是有人將這銀子貪了, 那肯定是要派人下去的，可誰下去這才是個問題。

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要想讓皇上滿意，就要下手收拾了那些蛀蟲，可天高皇帝遠，強龍難壓地頭蛇，先別說下去調查, 能不能活著到那裏都不一定，若是死在半路上, 只能成為炮灰。

若是好好的到了, 怎麽查，怎麽鬥, 就算全身而退了，能不能讓皇上滿意，若是沒有這金剛鉆，誰敢攬這個瓷器活兒，所以即使都心中清楚，但是也不敢輕易開口。

馮承是三朝元老，他出頭誰出頭。

皇上臉色嚴肅了些，只問道：“那依你之見，誰去。”

下面的大臣又是一抖，只期望這差事別落到自己的頭上，馮承只躬身道：“依臣之見，此行定艱難，必須要是能文能武之輩，方能處理妥當。”

有腦子又身手好，放眼下去不是些老骨頭就是涉世未深的，若都能文能武，還分文官武官做什麽。

可馮承說話，誰敢質疑。

皇上面色嚴峻，並未開口。

若是尋常大臣看見皇上這樣臉色，定是老實的閉好嘴了，但馮承怎麽肯，皇上不想開口，他就替皇上開口好了。

“臣認為，玄玉門門主司廷玉是最適合的人選。”

聰明眼尖的就知道皇上和馮承的博弈已經開始了，都老實的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個人名一出，就說明此行，危。

而從馮承的口中說出，此人也，危。

也怪不得皇上黑臉了，司廷玉可是皇上的得力幹將啊，拿人家手心的寶貝去犯險，誰不翻臉。

皇上面色緊繃，只揮了揮手，“退朝。”

“皇上三思！”馮承跪了下去，步步緊逼，皇上不語，轉身就往殿外走去。

玄玉門是他最快的刀，這他當然清楚，這樣的難題理應交給他。

可拋開這些，司廷玉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和司月白年輕時交情不錯，那時他還是一個不受待見的皇子，司廷玉幼時調皮，騎在他的脖子上，被司月白按著打。

所以拋開君臣，他更像是一個看著司廷玉長大的長輩。

一開始他就已經有準備，這水混，但是卻沒想到這麽混，放眼望去，除了司廷玉那小子，還真是沒人能夠勝任，只是如今他才剛成親不久，同安寧郡主還挺恩愛，有家的小子，總是不一樣了。

他的顧忌也多了起來。

吳公公看著皇上沈默不語的樣子，只輕步退了出去，又聽到身後小太監來報。

“回公公，司門主求見。”

皇上一聽見司廷玉的聲音眉頭就一皺，“又顯著你了！我大梁無人是怎麽了，用的著你個臭小子。”

司廷玉咧著嘴，笑瞇瞇道：“皇上把話都說完了，我就沒什麽的說了。”

皇上氣的指著他手抖了抖，“你知不知道，今天在殿上朕可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沒有開口的，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的，你就不該來。”

司廷玉還是那樣不在乎的樣子，語氣輕松，“我不來誰為皇上分憂。”

“你……”皇上語塞，雖有責怪，但是他說的沒錯，這水除了他，誰能趟，交給不經事的，事情解決不了，蛀蟲遍地都是，大梁看似光鮮，內裏遲早千瘡百孔。

剩下的頂事的，馮承手裏就掌握了大半，可要是叫他的人去了，既不能盼著他不成，也不能盼著他成，不然那一帶也被他收入麾下，權利豈不是更盛。

思來想去除了司廷玉還能有誰。

但是此時皇上覺得自己也不過就是慈祥的長輩罷了，年輕的孩子還能狠狠心丟出去，如今都是一家之主了，怎能不惦記。

司廷玉清楚皇上是怎麽想的，可他的決定也不光是為了皇上，他為的是大梁。

所以，義不容辭。

皇上還能不了解這小子的性子，今日既然是來了，就不會空著手出去，只沈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此番朕就認命你處理災銀去向一事，既要鏟除那些蛀蟲，還要安置好災民，最後，朕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最後一句，他是作為一個長輩說的，就算事情沒有辦好，好好回來就行，不用硬拼。

臨走了還不忘叮囑道：“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還像從前那樣不要命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安寧該多難過啊。”

司廷玉嗤笑，就她？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她豈不是高興死了。

不過當然不能叫她得逞，於是輕描淡寫道：“那為了不讓我夫人擔憂，此行就將她帶著吧。”

“哎？”皇上眼睛一瞪，吼了他一句，“胡鬧！又不是出去游玩，帶上安寧多危險，你莫要信口胡說。”

司廷玉認真道：“皇上您看，憑借我這樣的相貌，那裏的人又不清楚我的名聲，會有多少女子前仆後繼，若我一時松懈，背叛了夫人該怎麽辦，那定是要夫人時刻跟隨，方能提醒我啊。”

“胡言亂語！”皇上氣的一拍桌子，“此行兇險，若是安寧跟著你去了，有什麽三長兩短的話，朕怎麽跟她父母交代。”

司廷玉可不是隨口說說的，只認真道：“可此行若是沒了夫人，恐怕難行，單我自己在，只怕他們也不願意讓我到了，若我夫人寸步不離的跟著，也能讓他們放松警惕。”

的確，帶著女人出去辦事的，怎麽能是個正經辦事的，不光這一點，女人更容易打入其中去，所以要沐念慈跟著絕對是有大用處的。

皇上遲疑了，只還是有所顧慮，畢竟也是自己的親侄女 ，出了事確實是不好交代。

司廷玉直接一記猛藥，道：“不瞞皇上，夫人自己也幾番表示想要一同前往，還請皇上成全。”

話都說到這樣的份上了，皇上也只好應了下來，並幾番囑咐，一定不能讓安寧受到一點傷害，司廷玉自然是滿口應下來。

不過等司廷玉走了後還是有些後悔，之前只是擔心一個就夠了，現在還搭上個侄女，怎麽都覺得虧。

行雲閣。

如今已經月上梢頭，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也不知是不是兩位煞星的威懾力太強，行雲閣偌大個院子不知的多少花草，竟然沒什麽鳥蟲。

沐念慈原本是睡著的，但是門開的瞬間就清醒了，只手摸向了枕頭下的匕首。

“是我。”

司廷玉的聲音剛響起，沐念慈的手就不自覺地松了。

“既然都醒了，正好同你說一件事。”司廷玉一邊脫衣裳一邊就要上床。

沐念慈黑暗中眉頭一蹙，有些嫌棄道：“洗漱。”

司廷玉的手一頓，有些不情願的反駁了一句，“太晚了不想動。”

沐念慈不想同他周旋，只轉過身往裏頭挪了挪，可床上沒有動靜，倒是有水聲傳了出來。

還真的去洗了。

司廷玉躺到床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有哪裏不對，他憑什麽聽她的，只是洗都洗了，只能壓下那情緒，開口道：“災民湧入這件事皇上很生氣，要派人到那些岐源河下游郡縣處理，你要同我一起去。”

沐念慈白日裏就已經猜到了，皇上不可能放著這件事不管，蛀蟲都盜到跟前來了怎麽還能裝作視而不見的，不過這也可見那些地方官的囂張，如此囂張也定然不好收拾，能駕馭的住這些的人除了司廷玉，她也還真的想不到誰。

畢竟有腦子的不少，下手狠的也不少，但是既有腦子又有手段下手又狠的可不多。

不過這些同她有什麽關系。

“不去。”

司廷玉也早就知道她會這般回答，早就想好了對策，只回道：“你可知澇後容易有什麽。”

沐念慈黑暗中的眼睛閃了閃光。

疫。

她對什麽懲拿貪官沒什麽興趣，但若有疫，她還是很感興趣的，畢竟醫癡也不是白當的。

“而且那裏與上京不同，醫術流派也不盡相同，你從未出過上京，真的想錯過這些機會嗎，岳父的病還未找到方法，我本以為夫人會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呢，不過夫人既然不感興趣，也就罷了。”他躺好轉了過去。

沐念慈知道他在用激將法，但是不得不承認，單岳父兩字就足矣撼動她了。

“我去。”

“這才是好夫人嘛。”司廷玉靠了過來，“那夫人可要聽話些。”

沐念慈使勁推開他，“你別得寸進尺啊。”

“這幾個郡縣裏頭，可是有岳父的老家 ，若是能體驗下才子的故鄉，真是有幸，只不過可惜，那裏稍遠些，可能去不到了。”司廷玉又躺了回去。

沐念慈牙咯吱作響，

“去！”

司廷玉得逞的笑笑，“夫人說去，我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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