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裏的的確是有想要打趣一番的, 不過都被司廷玉油嘴滑舌的擋了過去，完全不用沐念慈張嘴, 她慢慢也就習慣了, 倒也輕松。

也是難得都聚在一起，就算有不對付的聊起來也打不住，更何況還有皇後這樣能說的, 屋中時不時就傳出一陣哄笑。

宮女們一會兒茶水一會兒點心的都上了幾次, 也是都來的早，雖說晌午也是用了膳才來的, 但是參加這樣的場合也怕吃壞了東西, 所以用的不多, 這會兒自然餓了，只靠著茶水點心墊墊肚子。

沐芝這邊拿著點心都往妻子那邊挪, 梁楚嫣不好意思的在下頭推他,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怪不好意思的。

沐念慈這邊等著司廷玉給她撥堅果, 還眼神威懾嫌棄他撥的慢了，司廷玉無奈的寵溺笑笑，手上的動作加快了許多。

這可是讓那些看了羨慕的眼睛都紅了，看看人家。

等日頭微微落了，殿外的燈火一盞接著一盞的亮起，太後起身，嘉和忙起身去扶著, 一行人又慢慢往外走。

真正的宴會在大殿上，太後走過之地都烏壓壓的跪了大片下去。

當今太後歷經三朝, 朝臣們格外的敬重些, 而且不止是這個，當年太後的手段, 可不比如今這些男子們差上分毫。

不過這些也只有上了歲數還沒隱退的老官們知道了，在年輕官員裏，太後就是個慈祥的老人家。

“參見太後娘娘。”眾人齊聲道。

“快都請起吧。”太後慈祥的擺擺手，只看著一個方向有片刻的失神，但又準瞬即逝，被皇上和皇後攙扶著坐在了高位之上。

“今日母後壽辰，皇後親自給母後操辦的，上上下下事無巨細，夜半夢囈都是選什麽花什麽菜的。”皇上用著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太後瞇眼一笑，拍了拍皇後的手，誇讚道：“皇後是個好孩子，皇上也是，哀家很滿意。”

她已經這麽大的年紀了，許多事情也已經不再願意操勞計較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是。

皇上和皇後對她這個老婆子做的已經夠了，她雖然老了，但是心還未盲。

大殿上男女分席而坐，沐念慈對面就是司廷玉，兩人身份都是坐在前排，擡眼就能看見，她倒是看到了許多有趣的。

個別大臣時不時望向司廷玉的眼神可不算友好，他們之間虛偽的打著招呼，雖面上帶著笑，但是想刀一個人的眼神可是藏不住的。

只除了一位老者，眼神一直牢牢鎖在她的臉上，有些讓人意外。

那老人白發白髯，眼神如鷹一般鋒利，他坐在太子身旁，身份定然尊貴，不過沐念慈從前未見過這位老者，一時不清楚他的意思。

但老者的眼神好像帶著某股力量，實在是不好忽略，於是只朝著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老者這視線才收了回來。

“母親，坐在太子旁邊的是？”

梁楚嫣轉頭看了看，小聲介紹道：“當今中書大人馮承。”

馮承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從明帝潛龍之時就一直陪伴左右，再到上一任的戾帝，如今的聖上已經是他輔佐的第三任帝王了，中書的位置一直穩坐，威望其次於聖上，是大梁第一重臣，沐念慈自然聽說過，也了解過。

這位馮大人如今也已經八十多歲的高齡，身子骨卻依然硬朗，步履生風勁頭絲毫不輸後人，只是如今還不退，也有不少的非議。

只是掌如此重權，的確不好撒手。

可她好像沒有同這位馮大人有恩怨吧，要非要說，那就是只能是司廷玉招惹的了，誰讓她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呢。

馮承飲了一杯酒，到底還是歲數大了，恍惚之際沒有控制住自己。

可她很像她，長的像，心性也酷似，恍然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彼此相視的模樣。

宮女們魚貫而入，佳肴一道道的擺上了桌子，推杯換盞間言笑晏晏，氣氛緩和了不少，只是沐念慈這裏沒有什麽人敢上來搭話，那些夫人們也只是三兩湊在一起說些小話，更多的還是對安寧郡主的懷疑。

也不怪她們議論，沐念慈往那裏一坐，生生壓的多少夫人少女擡不起頭來，再看對面那司廷玉的長相，多少男子又成了陪襯。

適才酸話是不少出的，只那張臉就將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也顧不上說旁的。

總而言之，今日夫妻兩個的這次亮相也是引起了些轟動，當然最滿意的還屬皇上，之前那些個大臣避之不及，現在有眼的就好好看看，安寧郡主是個多好的孩子，人家夫妻多恩愛，他這媒保的又如何。

還真是，那日早朝上被問到幾個大臣現在看著安寧郡主後悔的不行，要早知道安寧郡主瞧著這麽得體，何苦為了避開她匆匆給兒子定了婚，腸子都要青了，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只能多喝了幾杯酒下去。

皇室親眷都要給太後獻壽禮，他們送的總不能超過皇上皇後，所以都是中規中矩的如意寶器之類的，只沐念慈的特殊些，是些延年益壽的丸藥，都是她親手所致，至於吃不吃就看太後自己的了。

太後喜歡沐念慈，對她的壽禮也是喜愛的，趕緊就叫嬤嬤收下了。

最後壓軸的當屬皇上送的那尊白玉觀音像，足足一人高，一看就是耗時的，也可見孝心了。

太後禮佛，正合心意，只是接下來的壽禮倒是讓人意外了。

宮女拿上來，支支吾吾說不出是誰送的，這些壽禮是擺在一處的，她一緊張就端了上來，這才發現托盤上竟然是沒有名字的。

太後嘴角掉了掉，心中已經了然，目光不移的微笑道：“不要驚慌，拿錯了就錯了，下去吧。”

有些東西，本也是見不得光的，就不必再拿出來了。

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小插曲，沒有人在意。

“嘉和郡主準備一支《六幺舞》為太後慶壽，祝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太監大聲報道。

嘉和郡主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去換了一身翠綠的群衫，裙角層層疊疊，從深至淺，遠看猶如山黛般，頭發都梳了上去，只留長長的一束下來垂在身前。

頭上帶著步搖隨著舞姿的擺動跟著搖晃，她也是下了心思的，腰掐的極細，身姿婀娜。

前頭的樂聲緩慢而又綿長，她的動作跟隨著鼓點張弛有度，將人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了過去，漸漸樂聲漸快，她的動作也慢慢舒展開來。

嘉和本就長得不賴，再加上今日的打扮下足了功夫，這舞也是練了幾月的，受到了一致的好評。

“好好好，如今的丫頭都是多才多藝的。”太後鼓了鼓掌，眾人緊跟其後。

嘉和郡主抿著嘴笑笑，今日這樣的場合是她做夢都想要的，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她，看看她究竟是多好的。

也不枉她一番謀劃，下頭夫人裏還真就有許多有興趣的了。

她跳完了還不肯走，只看向席裏的沐念慈笑著說：“聽聞姐姐也準備了舞蹈，不知是什麽曲兒，妹妹也可跟著同舞。”

嘉和就是賭安寧郡主不是能歌善舞的人，就算她是說錯了，只要提起了，她就逃不了。

眾人視線又都聚集到了安寧郡主身上，等著她開口。

沐念慈心中一冷，她從未和嘉和郡主說過什麽，而且要她逢迎眾人搖頭晃腦的也不像是她的行事風格，這舞自然是不能跳的。

只是眾目睽睽，又是太後壽宴，提起了就總不好掃了老人家的興，壽宴嘛，只圖個熱鬧。

所以也沒打算搭理她，只朝著太後說道：“嘉和郡主似乎耳朵不大伶俐，我不善舞，倒是能為太後彈首古琴，只不過我琴藝不精，彈不得什麽名曲，只彈一首我自己所譜，名為《神歸》可調養肺氣，滋養心神之效。”

說起來沐念慈學琴還真是為了治病的，並不曾學過那些陶冶情操的曲子。

太後哦了一聲，眉眼挑了起來，“古琴音律調養身心，安寧有心了。”

雖然被安寧郡主諷了一句，但嘉和郡主目的也達到了。

女子素來要通琴棋書畫，人人都會就是了，若是不出挑也只會丟人現眼。

況且五音治病可是大能之人才能彈出來的，區區閨閣女子，又怎麽有那樣的能耐，怎比的她這一舞，於是嘴角又揚了起來，笑著道：“那我給姐姐伴舞好了。”

沐念慈瞥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就見司廷玉走上前來，對著太後拱了拱手，“單有古琴豈不是單調，不如琴笛合鳴，我們夫妻為太後娘娘獻上一曲可好。”

眾人眉眼一挑，能見安寧郡主獻曲已經讓人意外了，再讓司廷玉一個粗人吹笛子？

他那雙手沾了多少的血，為人兇殘霸道，笛子這樣高雅的東西讓他拿一下都不像話，真是笑話。

可是哪有不愛看熱鬧的，都瞪大了眼睛。

他們好奇，皇上也好奇，他也算看著這小子長大的了，除了舞刀弄槍，可從未見過碰這些玩意兒的時候，倒是也叫他開開眼，身子都往前探了探，目光看向太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自然是好的，看來今日的驚喜還真是不少呢，一並拿上來吧。”太後笑著吩咐。

沐念慈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別鬧。”

司廷玉笑笑，“夫人的曲子我掃過一眼，吹出來還是沒什麽問題的，而且夫人這曲子本就是琴笛合奏，少了一音豈不是寡淡了。”

琴笛合奏的確更美，若是一般的恐怕要謝他一句，沐念慈則是瞪了他一眼，兇噠噠的，“以後不許碰我的東西。”

天知道他看了多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哪裏去了。

宮女們擺好了琴又遞上了笛子，兩口子之間夾著嘉和郡主，她正要再開口就聽見司廷玉越過她直接對宮女說，“把這裏沒用的東西都撤下去吧。”

宮女四處看看，這裏幹凈連灰塵都不見，哪裏有什麽沒用的東西。

嘉和郡主臉一白，就見司廷玉掃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

宮女也明白了，可司廷玉實在是惹不得，只能對著嘉和郡主小聲道：“請郡主跟我來……”

嘉和呼吸重了些，竟然敢說她是沒用的東西，只眾目睽睽之下不好發作，生生忍下了，跟著宮女退了下去。

夫妻兩個相視一眼，一端坐撫琴，一站立執笛，眾人屏息，只見兩抹紫色，才子佳人，登對無比。

坐回位子的嘉和郡主拳頭攥的咯吱作響，指尖都戳進了手心也感覺不到疼，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要丟人成哪般。

今晚的風頭，非她莫屬，不許再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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