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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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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

成碧走出自己的房間,滿臉頹敗,連門口駐立的宮廷侍衛都沒有註意到。 直到那一小隊人馬整齊跪地行禮,齊呼“參見祭師大人”,成碧才被驚嚇到。 她立時打起精神,端著架子回身道:“祭師不受世禮,你們忘了嗎?”

為首的侍衛仍堅持跪在地上,事實上,他根本不敢擡頭,怕一擡頭就忘了要說的話:“公主殿下有請祭師大人,請祭師大人移駕公主殿一敘。”

成碧點頭答應,示意為首的侍衛帶路,一行人往公主殿走去。

成碧遠遠地看見坐在公主殿正中的女子,相貌並不清楚,只一身明黃、端坐的身姿明顯地說明了她的身份。 中陸皇族經過萬年的沈澱,氣勢倒是越來越足了,成碧心想,如今只是餘下這一點血脈,氣勢上倒一點也沒顯出頹勢來。

公主的相貌一點一點清晰,成碧在心底暗嘆一聲,主神的偏愛如此明顯:膚如凝脂,眉如遠山,眼神飄渺,輪廓圓潤,雖然被一身明黃壓得有些沈重,但皇族女子天生的飄逸出塵的氣質卻絲毫沒有被掩蓋。 那是主神凝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靈氣賜生的一族人,必定都是主神最完美的作品,其中尤以女子為甚。 總是不同的,她想,他所有的作品中,自己獨獨是不同的。

她曾偷偷聽過主神與清池的對話,主神說她‘與期望所去甚遠’,那時的她為此傷心了好久,卻仍舊每日堅持隨清池謁見,雖然主神基本很少願意見她。 後來想想,那時的自己仍天真的以為只要心誠,一切總有機會改觀,卻不曾想過,那樣的話,主神一定是刻意說給自己聽得,只因她有了不該有的執念。

從思緒中回神,成碧已然走到殿中。 公主已從王座起身,走下臺階相迎,成碧上前見禮,眼角掃過站在一邊的清池與風季,赤彥不在。

“嫣織代表中陸子民,歡迎土祭師歸來。”公主的聲音溫婉柔和,莊重有禮。

成碧低頭回禮,鄭重地回答:“成碧見過公主,願中陸國祚永昌,公主福澤綿長。”

公主的神情間一絲激動一閃而過,很快又被壓制住,她繼續道:“嫣織今晨突聞土祭師修行圓滿歸來,內心激動不能自抑。 嫣織愚鈍,中陸傳至我手,只見日漸衰微。 自此四位祭師大人圓滿歸位,我中陸終於有望回覆昔日榮光,這是嫣織此生至幸。”

成碧轉首看了眼清池,清池在收到她的目光後低下頭,不置一言。 成碧於是回道:“公主乃中陸一脈相承之尊,為我等祭師守護之皇族,成碧定不遺餘力,為中陸繁盛,皇族綿延盡心盡力。”

成碧面上一派淡定,心中隱隱有絲疑惑,身為同性的直覺,讓她覺得公主對她的態度有些微妙。 可到底是哪裏有問題,她又想不出來,總不至於是因她長得貌美吧?她在心裏想。

嫣織公主轉向清池道:“水祭師,我想為土祭師舉辦回歸儀式,以向天下昭告,此等幸事,當與萬民同慶。”

清池擡頭看了成碧一眼,垂眼向公主說道:“公主有心,但我四人非凡世之人,不受世禮,此等儀式並不合適,公主只需皇榜公告天下即可。” 清池向來冷清,即便是直接拒絕,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嫣織低頭沈吟,少頃點頭:“那就依水祭師之意。”

清池向公主致意,便轉頭向殿外走去。 風季與成碧尾隨其後。

身後的公主卻開口挽留:“嫣織初見土祭師,內心仰慕,不知祭師是否方便留步,與嫣織單獨一敘?”

往外走的三人同時停步,清池回頭看了成碧一眼,成碧只朝前面的的清池和風季點頭,他二人便繼續往外走了。 成碧回身仔細端詳,公主被她看得微赧,看那二人背影都已不見,垂眸輕聲說道:“嫣織得聞土祭師為成將軍由西北沙漠帶回,心中感慨,成將軍,嫣織此生怕是無幸得見土祭師。”

成碧在聽到成鉞時面色稍緊,卻是與公主道:“此下無人,公主喚我弗離便好。”

公主稍顯疑惑:“聽聞將軍府人稱祭師大人為成碧小姐?”

成碧看向她的眼睛道:“我被成將軍撿回的時候尚未完全恢覆神識,成將軍見我呆傻,就將我帶回,本想養在府中為婢,所以隨意給我取了個名字。”

公主恍然大悟般說道:“原來早先聽聞成將軍帶回一女子,就是土祭師。 我還以為是將軍搶回的異族女子,留在府中...留在府中為妾呢!”

成碧臉色僵硬,勉強擠出話來:“將軍大人怎會看得上彼時呆傻的我,不過是可憐我一介孤女流落荒漠,一時心善收留罷了。” 她看到公主眼中突然燃起的光芒,心中微嘲,想著原來如此,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道:“現今我既已回覆祭師身份,也已搬回主神殿,只是成將軍之恩怕是難報了。”

公主立馬出聲安慰:“弗離不必憂心,成將軍無意之舉卻造福蒼生,我必代表中陸子民與你一並犒賞他,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意如何?”

成碧點頭致謝,想著她終於開口叫弗離了,那便是已無事,便矮身告辭,往主神殿去了。

風季坐在主神殿前的臺階上,看著款款而來的成碧。 成碧只顧低頭沈思,經過殿前時意外地發現風季。 她停下腳步,看著扭過頭去的風季,只不做聲。

風季終於熬不住,尷尬地低聲咳了兩下,問道:“你跟那成將軍到底怎麽回事?”

成碧目光微閃,幸而風季並沒有看向她,她心中拼湊著言辭:“他算是於我有恩,僅此而已。”

“可我看他並不覺得就此而已!”風季聲音裏有濃濃的不滿。

成碧嘆氣:“那不是我能幹涉的。 若有機會,我定是要報答他,以祭師的身份。”

風季終於扭過頭來,臉色稍緩和:“你知道我們與他並不一路吧!”

成碧看向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風季探索著她臉上的表情,終究長嘆一口氣,道:“也罷,終究他不能越過了我們去!”

殿內有人走出,是清池。 成碧立馬轉而問道:“赤彥呢?”

風季答:“他求著清池放他去了西界,真是個不懂消停的。”

成碧揶揄:“能比你還不懂麽?”

風季:“我?我怎麽不消停了?我還不是乖乖呆在皇城哪裏也不去?”說話時眉頭都皺成一團。

成碧再欲嘲他昨晚到剛剛還一直生她的氣來著,害大家都不得消停,嘴未張開就想到清池昨晚的臉色,於是只笑笑,轉頭對著仍舊面無表情的清池道:“我們去慶福樓吃飯吧!”

清池看著眼前這張充滿期待的臉,平靜無波的眼眸內泛起微瀾,半晌,點頭輕聲:“嗯。”

京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一夜之間,銀裝素裹。

清池在正殿裏閉目養神,旁邊坐著蔫蔫的風季。 風季抖著手指敲著扶手,瞅了眼旁邊入定一般的人,腹誹:“還真是把我當空氣啊!”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死心地問道:“赤彥還沒回來,你不擔心啊?”

清池沒有睜眼,半晌淡淡說道:“若不是你將弗離的身份公開,我也不會如此兩邊顧忌。”

風季糾結地撓頭:“她反正是回來了,而且有我們在,能有什麽問題?你看她頭發都長那麽長了,都跟赤彥的差不多了!” 口氣理直氣壯,面上卻不然。

清池睜眼起身,朝正殿上方空空的座椅走近幾步,嗤笑道:“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你自己?”

風季哽聲,吶吶不再言語。 清池卻繼續道:“現今這狀況,我們幾人已不能完全掌控,今年的幾場災禍還不夠讓我們警醒麽? 阿弗本就法力弱於我們三人,即便現今她看來與萬年前一般模樣,那也不過是承了主神的靈力,還有你輸給她的那一部分,她能否運用自如還是變數,你怎能放心讓她與我們一般暴露在眾人眼前?我們尚且不知現今面對的是哪種力量,你有把握完全保護好她麽?”

清池的聲音極為嚴肅,渾身散發著寒氣。 風季知他說得過於嚴重,但是自己也確實不能打包票,況且這廝向來緊張阿弗,自己也到底是稍錯了些,於是抿緊了嘴唇,細聲仿佛自語:“我還不是怕那將軍府使什麽手段?要是讓他捷足先登,胡亂公開編排阿弗的身份,到時難道叫我也稱她一聲‘將軍夫人’?”

清池呼吸一滯,想起那晚的情形,捏緊了拳頭。 風季瞟了眼他的背影,神色晦暗,不再開口。

成碧進到大殿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形容。

成碧在主神殿的臥房正對著皇宮的後苑,原本仍是滿目青翠,一覺醒來,已完全不辨昨日的顏色。 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想著赤彥在的話,還可以靠他取暖,只是現下她心裏滿滿的不安,盤旋不散。 赤彥已走了五日,早過了歸期,至今卻不見一絲訊息傳回。 她該去問問清池是否要前往西界一探。

進到大殿時看到氣氛凝滯中的兩人,她微微一楞。

風季耷拉著頭,瞟她一眼,罕見地沒有說話。 清池轉身看她。

成碧疑惑,卻無暇他顧,只緊聲問道:“赤彥似乎回得晚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清池垂眸思索片刻,道:“我自去探查,你們守在這裏便好。”

風季心中著急,生怕他不帶自己,急道:“如果真是能讓赤彥有事的狀況,你一人怕是也輕易應付不過來,我跟你一起去。”

話說出口,風季才擔心地看了清池一眼,琢磨著這話好像太不給他面子了。

果然清池瞪了他一眼道:“你在這裏守著皇城,成碧跟你一起。”

風季聽出他話裏的意味,急著想方反駁,一邊的成碧看出二人的糾結,說道:“此去路途不近,我跟你們一起去,也好速速解決,跟你們在一處,你們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清池看著二人迫切的神色,沈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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