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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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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嬤嬤這幾日本告了假,回老家參加親戚的葬禮,剛收拾了心情入府,猛聽到西院的兩名丫鬟邊走邊嚼舌根。

說什麽郡主不守婦道,明明與小公爺訂婚了竟還勾搭野男人;說什麽那野男人就養在無憂閣裏,藏得深,外人不得而見。

這是人話嗎,這是噴糞啦,關嬤嬤將柳婉從小疼到大,怎能容忍旁人如此抵毀她。

當下捋起袖子就上手:“天殺的,好你個混帳黃子,竟敢往郡主身上潑臟水,看我今日不撕爛了你們這臭嘴。”

小丫鬟哪見過這陣勢,大聲尖叫後雙雙奔逃,一邊逃一邊嚷:“我們又沒冤枉郡主,那野男人還傷了朱公子的腿,不信你去看看嘛。”

關嬤嬤一身贅肉,哪能跑得過小年輕,扶著廊柱大口喘氣,“你們給我等著,我定會讓郡主稟報給夫人,讓夫人將你們賣給人牙子去。”

她氣呼呼地轉身回無憂閣,急沖沖去寢殿,打算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小主子聽。

俗話說以訛傳訛,有兩個人嚼舌根馬上就會有十個人嚼,有十個人嚼立馬又會有二十個人嚼,若不制止當真要鬧翻天了。

沒成想,她剛一踏入寢殿大門,便一眼撞見自家主子與一赤身男子默然相對。

那畫面,唉喲媽耶,這哪是她這個年紀的人能看的,那男的可都脫光了衣裳。

關嬤嬤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就給她來這頓暴擊,差點兩眼一黑一頭栽下去,所幸扶住了門框,這才勉強立住了身子。

立住身子後將頭扭過去,不看,一張老臉都臊紅了。

“嬤嬤,不是你想的那樣。”柳婉恢覆了鎮定,溫聲解釋。

反正關嬤嬤是她乳母,是可以信任的人,只要解釋清楚就會沒事。

關嬤嬤仍倔強地梗著脖子,將頭扭向門外,都成這樣了她還能怎麽想,只恨不能戳瞎自己的雙眼。

“郡主,你……你到老奴這邊來。”有些話不適合外男聽,得跟小主子咬著耳朵說。

柳婉歉意地看了看少年。

少年溫柔一笑,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姐姐過去吧,我沒事兒。”

他當然沒事兒,可她有事兒。

柳婉微微頷首後款款起身,行至關嬤嬤身側,溫言細語:“嬤嬤別擔心,那人……”她回頭看了眼少年,壓低了聲音:“他受傷了,還失憶了,我救了他,待他身子好一些了,便讓他離開。”

關嬤嬤心疼地看了一眼漂漂亮亮的主子,總感覺自家的好白菜馬上要被豬拱了。

她將主子拉向一邊,低聲道:“外頭傳的那些話可難聽了,說什麽你有野男人,聽得老奴心裏堵是慌,依老奴看……這人留不得,得馬上弄走,不然小公爺那裏也不好交代。”

柳婉眼睫輕閃,朱巧巧這麽早回去果然沒安好心,這是去散播謠言了,看來朱氏很快又要傳她去佛堂訓話了。

“小公爺那裏不用交代,他才是那個行事不端的人。”想來她心底又有火氣在拱。

關嬤嬤幽幽一嘆,下垂的眼斂裏閃出淚光。

“他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女子卻須得從一而終,若是讓他知曉你閣子裏藏了男人,一怒之下退了婚,我的郡主呀,到時你會被害得名聲盡毀的,再嫁人就難了,就真得……真得嫁給朱時旺那頭……”那頭豬!

這話有幾分道理,不過她不怕,“我就是去廟裏當姑子,也定然不會嫁給朱時旺的。”

關嬤嬤紅著眼眶,無語嘆息。

“嬤嬤才回來,這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先去歇息吧,我晚一會兒再想想辦法,你放心。”柳婉出言安慰。

晚一會兒還是得給崔若雲去個信,讓她來一趟,這事兒只能與她商議。

關嬤嬤剛回去,冬梅與春杏便急匆匆拿了傷藥與繃帶過來,外加一套大尺寸的小廝衣裳。

見到少年赤著上身,兩人雙雙瞪圓了眼,好在前面受過一回暴擊,承受力提高了不少,這一回只略略震驚了一瞬,便恢覆了常態。

不過這男子哪怕赤著上身也如此好看是怎麽回事?

哪怕傷痕累累身纏繃帶也如璧人一般,肩寬腰窄,身上肌理分明,臂長、腿長,往那圓凳上隨意一坐,渾身就溢出一種盛氣淩人的矜貴之美。

讓人看著情不自禁不敢靠近,情不自禁——想跪。

春杏的膝蓋打了幾回顫,終於忍著沒跪下去,“我看這人,與咱家郡主倒也相配。”她托著傷藥,與冬梅咬耳朵。

冬梅斜了她一眼,沒吭聲。相不相配哪是她們下人能管的事。

屋內靜悄悄的,無人出聲。

少年身上崩了兩處傷口,其餘傷口已在漸漸愈合。

柳婉的素白小手像魚兒一般在他身前身後游走,細細地塗藥,又將新的繃帶一圈圈纏上去。

一頭烏發隨著她的身姿輕盈地搖晃,偶而掃到宋墨的肩上、手臂上,香香的,癢癢的。

少年眼尾上翹,柔和的目光如氳開的墨汁,一重重地追著她,卻也並不放肆,帶著小心翼翼。

直到她最後將繃帶打上一個活結,“讓姐姐費心了。”

氛圍仍有些別扭,好在有兩名婢子在,打破了孤男寡女的尷尬。

柳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語氣仍是客客氣氣:“最緊要的是你傷勢無礙。”並順手將那套大尺寸衣裳遞給他:“去耳房換上這套吧。”

少年從圓凳上站起來,接過衣裳,挺拔的身影壓下來,高出她整整一個頭,“好的姐姐,我現在就去換。”

如玉美男乖乖巧巧,好似真成了她的弟弟。

待一切收拾完畢,用過了早膳,柳婉讓冬梅去找崔若雲,她成日裏被朱氏管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能靠崔若雲幫忙。

冬梅一個時辰後匆匆返回,“郡主,崔女醫進宮了,聽醫館裏的病患說,她今日整日都得在宮中為娘娘們問診。”

真是讓人往死裏發愁,柳婉無奈一嘆,只能再等等了。

用完午膳時府裏還風平浪靜,哪怕朱巧巧大肆傳謠說她有了野男人,朱氏那裏也並無動靜。

朱氏向來對她管教嚴苛,對朱巧巧縱容無度,按理說,她聽到那傳言肯定是要將她訓一頓的,今日怎的靜悄悄的?

柳婉心裏不踏實,午憩時也不安枕,一個人出了屋,坐在無憂閣內的荷花池釁怔怔發呆。

正是仲夏,荷花謝了又開,粉色花苞在翠綠的荷葉間爭相露臉,一片盛景。

“郡主,郡主,不好了。”春杏著急忙慌地從池塘另一側小跑過來。

“怎麽了?”

“剛剛,主……主院的吳媽來了,說要叫……”

“母親傳我去佛堂是吧,沒事,我早就想到了。”這頓訓斥遲早都要來的,她轉身往寢殿的方向走,準備換身衣裳再過去。

“不……不是的。”春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魂都差點跑沒了,“吳媽將關嬤嬤叫走了。”

“嬤嬤?”柳婉頓住腳步,緊了緊手裏的帕子,轉身重新在美人靠上坐下來。

關嬤嬤是她的乳母,自然知她的底細,朱氏將人叫去,莫非想先拿關嬤嬤開刀?

人家不過剛剛才告假回來,就被招去主院,朱氏這是急著要擒她七寸啦。

這個平日裏冷冰冰的母親,在教訓起她來,倒是有勁兒得很,柳婉有些無力,軟下身子靠在美人靠上。

“郡主,現在該怎麽辦?”

“不用慌,先退下吧。”

慌也沒用,事來而應事過而靜,她不如等著母親將招數使盡,最後看怎麽處置她。

虎毒不食子,她也奇怪她會怎麽處置她。

春杏無言,黯然退下。

柳婉閉上眼眸,仰頭靠在椅背上,一陣輕風拂來,飄過陣陣花香,很淡,很清新。

花比人好。

花美,還香,但人心難測。

“姐姐。”

柳婉驀地睜眼。

少年換上了合身的衣裳,身姿挺撥地站在美人靠旁,明明是小廝衣裳,卻貴氣盡顯,嘴角梨渦閃爍,笑得比背後的藍天更清澈。

“小墨來了。”柳婉戒備地朝四下裏環視了一眼,繼而往一側挪出位置。

“放心吧姐姐,我都看過了,這四周沒人。”少年在空出的位置坐下。

一時無話,她又開始尷尬得頭皮發緊。

想話題。

趕緊想話題。

她絞著自己的手指,腦袋裏卻空空如也,本就已焦頭爛額,哪還有多的心思想些不痛不癢的話題。

“姐姐,關嬤嬤被叫走,你也不必過於擔憂。”少年的嗓音低低的,纏纏繞繞地飄過來,讓人心頭一暖。

他竟然還知道稱“關嬤嬤”,好似這府中什麽事他都知道似的。

柳婉客氣地抿唇一笑,“讓小墨見笑了,都是家務事。”擺明了不想深聊,畢竟,他是外男。

“姐姐也不是全無底牌。”少年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眼尾上揚,眸中帶著一絲玩味,還帶著微微的挑釁。

這樣的笑,她在他臉上見過。

“小墨的意思是?”她不明白了。

“姐姐,那個讓人討厭的朱巧巧不是想嫁給你的未婚夫嗎,這就是你的底牌,姐姐自可以不變應萬變。”少年說得天真,又認真。

柳婉:“……”他當真什麽事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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