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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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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能待在這兒,得趕緊出去。”

柳婉飛速從床榻上彈起來,面色發白,喉頭打結,低頭,發現自己竟身著中衣,趕忙伸手拿了外衣披上。

她從未在人前如此失儀、如此驚慌失措過,這人一次次刷新她的底線。

少年從床的裏側坐直了身體,黑亮的眸子暗暗一沈,臉上浮出無奈,壓低了聲音:“姐姐,那個討厭的女人就在外間,我出不去。”

他又朝窗牖指了指:“那個討厭的男人也在外面溜達,我哪怕出了這道門,也還是會被發現。”

柳婉沒轍了,魂不附體地叨了句:“這……這豈不是要被活活捉奸?”

說完,她把自己給囧到了,這都是什麽話,她怎能當著外男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姐姐放心,不會被捉,我很機靈的。”少年低聲安慰,嘴角一抿,竟浮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當真是美人如玉。

但柳婉此時沒功夫欣賞這美人,她惶恐不安,誰能保證不會被捉呢,萬一呢?

老天還真是有眼,果然一報還一報,之前她去西院捉奸,這下朱巧巧立馬還回來了。

柳婉輕撫胸口,朝外間暖閣瞄了一眼,雖有屏風擋著,但中間的木門大開,朱巧巧隨時可能進來。

已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如今這男子不是在耳房、不是在無憂閣,而是活生生在她柳婉的床上呀。

沒錯,床上。她一個閨閣之女。

柳婉簡直頭皮發麻,此事若是被外人知曉,她還要不要活人?不對,不用去想外人,哪怕被朱氏知曉,她也定然沒活路了。

“姐姐對不起,我實在找不到安全之地了,耳房自然待不得,除此之外每間屋子都有人,只有姐姐這裏最危險,卻也是最安全。”

少年臉上籠著憂郁,目光卻如同網一般牢牢鎖住她,眉目如畫,楚楚可憐,竟勾得人心都融化了。

融化了心的柳婉:“嗯,我理解。”

她理解個頭,現在是談理解的時候嗎?

柳婉心懷懊惱,警惕地看了一眼屋內的支摘窗,趕忙上前將窗扇拉緊。

午間本來就熱,一絲兒風也沒有,這下關了窗,愈加悶得透不過氣,蟬鳴聲一陣陣從屋外傳來,聽得人腦袋“嗡嗡”響,煩躁不已。

柳婉額上冒了一層細汗,牙都咬碎了,這才從唇間擠出一句話:“你去床上躺好,別出聲。”說完伸手從懸勾上去取帳幔。

少年乖順地點頭,繼而在床的裏側躺下去。

身高體長的男兒,在閨閣之女的床上壓根伸不直,只能小心翼翼側著身子,曲著腿。

“可以了姐姐。”眼尾上翹,竟溢出一抹惡作劇般的邪魅來。

薄薄的帳幔傾瀉而下,霎時擋住了那抹邪魅。

柳婉站在床前,心怦怦跳了好一會兒,終於讓自己魂靈附體。

她必須得穩住,不能亂了陣腳,過了今晚,朱巧巧那個討厭鬼便會回西院,到時再將宋墨送到崔若雲那兒去,一切便萬事大吉了。

柳婉舒了口氣,喝了幾口涼水壓驚,扶了扶額,準備靠在旁邊的小桌上瞇一會兒。

片刻之後……

“妹妹。”朱巧巧的聲音。

柳婉“嗖”的一聲從圓凳上彈起來,碰倒一旁的水杯,水灑了一桌。

朱巧巧一臉詫異地站在門口,繼而撲哧一笑:“妹妹這是……怎麽了?”

難得見到溫婉端方的郡主如此失態。

“做了個惡夢。”柳婉用帕子擦著桌上的茶水,垂著眼,臉上浮起一抹淺紅,“表姐怎的還沒午睡?”

朱巧巧探究地看著柳婉,又看了一眼拉下的帳幔:“屋外蟬聲太吵,睡不著,我這不是想溫習上午學的繡樣麽,特來找妹妹借個崩子。”

明明不喜女紅,卻裝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當真是不忍直視。

“你稍等。”柳婉轉身在木櫃裏給她拿崩子。

朱巧巧眼珠子來回滾,在屋內巡了幾眼,一臉狐疑:“妹妹怎的不睡床上?”

柳婉將崩子遞到她手上,語氣淡然:“剛剛一時困倦,不小心扒在桌上瞇著了。”說著轉身徐徐往床前走。

身後的朱巧巧並沒要走的意思,樹樁似的立著,令人討厭得很。

柳婉行至床沿,面朝她款款坐下來,垂下的帳幔跟著抖了抖,“表姐怎的……不回暖閣?”莫非想留下來過年麽。

“我……我這就回去。”朱巧巧眸中精光閃閃,嘴上說回去,身子仍沒挪動一下。

柳婉輕輕掀開帳幔一角,床榻跟著露出一道豁口,柳婉將腿往上一提,又用上半身擋住了豁口。

“莫非表姐想與我同床共枕?”她溫柔一笑。

朱巧巧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妹妹午安。”總算轉身往屋外的暖閣走。

一邊走一邊偏著頭思量,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腦袋都想破了。

罷了,再等等,還有一晚上時間,還有她哥在外頭助力,總會找出這小蹄子的野男人的,朱巧巧自我安慰。

寢殿床榻上。

柳婉剛塞緊帳幔邊沿,轉頭。

宋墨飛快從床的裏側坐起來,暗了一重的光線下,他目光灼灼,五官立體,一張臉俊朗得不像話。

“姐姐,你睡,我不用睡。”他壓低了聲音,卻仍然吐詞清晰,清儒雅致。

真是一個溫柔又好看的少年郎。

可是,窘迫!

柳婉感覺從耳根到臉頰一路發燙,“沒事,我也不用睡。”竟說出了幾份“招待不周”的客氣。

問題是,床榻的空間實在太小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萬分暧昧,如今他們是“共處一床”,四周圍著帳幔,兩人默默對望呼吸可聞,簡直是——無語凝噎。

想著聊點什麽,快點想話題。

柳婉尷尬得腳趾頭都要摳出一棟閣樓了,卻仍然腰背挺直,雙手端正地置於身前,“你那鞋?”

鞋可別亂放,可別讓屋外的朱巧巧和朱時旺尋了去。

“姐姐放心,鞋我藏在床底了。”少年勾起嘴角淺淺一笑,帶著幾分媚態,露出幾許得意的天真。

“哦,那就好。”話題終結。

柳婉故作隨意地瞟了一眼宋墨,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默默彈開。

那目光都好似劈啪作響的炮竹,又像湧過的千軍萬馬,嗯,覆雜得很。

想話題。

趕緊想話題。

“你身上的傷……”

柳婉話未說完,宋墨便接了去:“我的傷好多了,謝謝姐姐關心。”

話題再次終結。

最怕空氣突然很安靜。

熱,好熱,熱得眼裏冒火星子,偏偏還要被帳幔嚴實地捂著,簡直要暈過去了。

柳婉的身上額上都在冒汗,裏面的肚兜都濕了,極不舒爽地貼在身體上。

但哪怕再不舒爽,她也一絲不茍地保持淑女風範,優雅地曲著腿,端坐得腰背挺直,像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獨自倔強地想話題。

“你之前的事一丁點也不記得了嗎?”廢話。

“嗯,不記得了。”

話題徹底終結。

眉目如畫的少年看著故作鎮定的少女,眸中有深黑的光影在跳動,帶著幾分打量,還帶著幾分玩味,好似在故意為難她。

柳婉心裏洩了氣,覺得自己可以原地上西天了。

“姐姐,吃糖。”宋墨從懷中掏出糖盒,打開盒蓋,遞到柳婉面前。

是她給他的那盒話梅糖。

“謝謝。”她拿了一顆,塞進嘴裏,味同嚼蠟。

擡手,用帕子輕拭額角的細汗,動作不能太大,不能擦得太明顯,否則顯得她心浮氣躁沈不住氣。

但少年的目光卻咬住了她,暗暗追著她的手腕,最後落到她白皙的額上。

那裏有幾縷發絲被汗液粘住,彎出好看的弧狀,使整張臉看上去愈加嫵媚而白皙。

少年眉眼一彎,淺淺笑著:“姐姐還是躺下睡會兒吧,下晌還要應付外頭那兩人呢,得養精蓄銳。”

語氣真誠,也有那麽幾分道理,柳婉沒力氣再死扛,終於妥協,“也行,那我歇一會兒。”

她用胳膊肘支著上半身,將曲著的雙腿緩緩伸直,繼而以極為優雅的姿勢一點點挪著躺下去。

少年就坐在旁邊,兩只黑亮的眸子像燈籠,那裏面的光死死盯在她身上。

尷尬,大寫的尷尬。

柳婉已17歲,身體早已長成女子該有的模樣,且還略顯豐腴,此時平躺在床,那線條起起伏伏錯落有致,全落入到少年一雙灼灼燃燒的眼眸中。

堪比死亡凝視。

她咬了下牙,將一旁的薄毯拿過來,往身上一搭,鮮明的線條便迅速黯淡了下去。

少年瞟了一眼她額角冒出的細汗,眼尾勾著一縷邪魅:“姐姐莫非……還冷嗎?”

平躺的柳婉半瞇著眼,沒看他,沒臉看,“嗯,有點冷。”

明明好熱,熱得都要窒息了,身上汗濕的衣裳貼得更緊了。

“哦,那你多蓋點。”少年嘴角暗暗上揚,伸出白皙而骨指分明的手,拉了拉薄毯,故意又往她身上蓋了些。

柳婉已閉上了眼眸,一遍遍告訴自己“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但,壓根涼不下去,渾身都在冒汗,連吐出的氣息都要燒起來了。

更熬人的是,即使她閉著眼,也能清晰感覺到那雙死亡凝視的眼眸。

床就這麽點大,他又是高個兒男子,哪怕不刻意看她,那眼神兒估計也沒地兒放。

柳婉覺得比睡在棺材裏還難受。

不行,受不了了,她提了口氣,眼也沒擡,故作隨意地翻了個身,背朝少年。

翻過來的瞬間身體略略一松,眼眸偷偷睜開,總算自在了些,但問題又來了,她的背全落入到少年的眸中。

她的腰,還有——臀。

簡直如芒在背,動也不敢動,氣都不敢出大聲兒,不能顯出自己的緊張與不安。

柳婉何曾在自己床上受過這種罪,她咬了咬牙,側身,又以極為優雅的姿勢緩緩坐起來,不睡了,反正睡不著。

扭頭,正好撞上少年的灼灼目光。

“姐姐不睡了嗎?”

“嗯,不睡了。”

……

四周圍著帳幔,兩人默默相望呼吸可聞,再次——無語凝噎。

一切鬼打墻似的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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