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宗的人有上百位，大都是禦劍而來，少數有可助腳力的契獸。

幾宗領路長老入馬支山後，帶著弟子相互問禮，各自交代幾句，然後便離開了。

山內就剩一地剛入山的弟子。

年輕弟子到一處新地都喜議論並吵鬧，尤其是見到南湖宗的人。

他們最關註的就是那些人所契的獸。

不過南湖宗許多人未把契獸放出。

能見的大都是一些幼形態，爬在人肩頭或是蹲在人身側，少許體型較大的，都被人用術法鏈子牽著。

“哐啷——”

突然有鐵鏈在地面與沙石枯木摩擦的聲音，從後方，緩緩傳來。

不少人聽見這聲音，都往發聲處看去。

密林幽靜，此種聲音此時顯得尤為清楚。

不少人都停止了說話。

連有的獸都停下了探頭抹臉。

棉茵也往發聲處看去，她見到一個渾身穿著破爛的烏青色衣衫，身上滿是傷痕，頭發束了股在後，剛齊肩，手腳腕上都栓了沈重鐵鏈的少年。

鏈子一頭還有不知何等重量的純黑鐵球，只這一聲一聲的“哐啷”聲，都能感覺到那種重負。

少年低垂著頭，手上是純黑、幾乎幾寸長的黑色尖利指甲，他的手背上也有一道道血痕。

少年愈走近，棉茵視線註意到，他的腳也是這樣的指甲，又黑又尖。

趾骨微凸出，腳背上也是傷痕。

有些人的視線自然往前方站在稍高處的一位著絳霜二色衣衫的少女看去。

少女整體衣物是沈到發黑的絳色，而在左肩往右肋處卻有一小塊銀霜色的布縷，似被絳色侵染。

南湖宗的人，視線最先調轉，然後見怪不怪。

棉茵見少年走近，她聽得耳邊有人竊竊私語：“瞧見了嗎，這就是南湖宗那個有名的羅家，那位庶二小姐有名的妖獸——”

“那個——”

——妖獸？

棉茵註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她聽身旁兩個弟子，在談論林間突然出現的這位少年。

他們方才好像說的是，妖獸……

這少年是妖獸？

棉茵一瞬瞠大眼。

少年此時已越近，距棉茵大概幾丈，她能瞧清楚他的面容，雖低垂著臉，但還是能從亂糟糟的頭發中窺見其不俗的臉。

這是個皮膚白皙，肌理細膩，雖有新鮮傷痕，但依舊很昳麗的臉。

這是妖獸——

棉茵震驚。

此時她聽身後那位同宗弟子接道：“噓，都說了，提它要小心，小心天上昆侖界的嶂莪仙子怪罪，若是仙子怪罪下來，咱們一宗僥幸跑得掉，你們一族恐怕也跑不掉！”

“都得得瘟疫而死……”

棉茵：“——”哪裏來的傳言……

她轉頭自然低聲加入交談，道：“這位同門，不知是哪裏來的傳言，可否分享一番是怎麽回事，‘他’，又是什麽妖獸……”

這會兒就已能化形了嗎？

妖獸化形，棉茵入宗後加強了理論知識，知曉妖獸化形主要看血脈及機緣。

大妖獸，如人人向往的純境大妖，妖崽生來就有妖丹，相當於人類修士結丹或元嬰的修為，天生就能化形，普通妖獸，則是看機緣。

何時化形不一定。

棉茵入宗以來，沒瞧見多少能完全化形的。

而這個少年……外表，已與人類相差無幾，而外貌，這形——著實化的好！

她盯著“人”瞧。

身旁那位同門道：“還能怎麽回事，瞧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這可不好，這不就是南湖宗近幾年年輕一輩弟子中，那位羅家小姐，被仙賜的妖獸——”

仙賜？

棉茵看向身旁人，聽他又道：“彌海羅家一直在供奉兩方仙神——西方昆侖界嶂莪真仙與東方太行山戰神……”

說著他多提了句道：“本來北方與南方據說他們也想供奉，但一個是升仙閣，一個是百獸神譜榜上排名第四的揭諦大獸，沒有門路……而東西方的兩路仙神本一直沒搭理他們，但不知這一代怎麽，那庶二小姐四年前在昆侖界的廟宇中竟撿到了這只妖獸，之後帶回來便一直這般對待，那位嶂莪真仙也未見得降罪——”

“而且這位羅二小姐的作為，好像自己是被囑意一般，大家一開始覺著奇怪，後來也只能那麽想，這只妖獸莫不是怎麽得罪了那位仙主，才會招致如此。”

“……”棉茵滿臉驚楞，修真界還有這樣的事？

那人丟給她一個“孤陋寡聞”的眼神。

這……棉茵突然想到，此人還沒告訴她重要的信息，她道：“同門，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是何種妖獸呢。”

那人道：“我不叫同門，我叫宮飛。”

“宮同門，勞你再說一下。”

宮飛乜她一眼，道：“好像是……白獸神譜榜上排名第七的‘竊歌’那一脈不知支了多遠的遠親，似乎是——”

宮飛掏出獸錄來翻了翻，他道：“是黑芪。”

棉茵瞧見獸錄上那只繪在卷軸上的名字形象，挺兇猛的。

只瞧了一眼。

少年已走快近，宮飛收起了卷軸，棉茵也靜靜註視著。

她發現在這少年靠近時，南湖宗有些妖獸都畏懼的退避。

從幾人身邊走過，棉茵是離得最近的一個。

她似乎感覺到了一種莫名有點陰冷的氣息。

但……

她瞧見了他的睫毛，低垂著下覆，很長……

她瞧見了他的唇線，此時棉茵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少年艷色，靡麗且陽——

連臉上的一點傷痕，都顯得很漂亮。

不由看一眼趴在她肩頭，一旁已微微探起蛇頭的小蛇。

黑蛇盯她一眼，又趴回棉茵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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