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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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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挨打了嗎?

答案是沒有。

畢竟這事兒嚴格來說並不是他的錯,假如說句大實話都要挨打的話,很容易給孩子的將來埋下隱患,況且眼下最要緊的是弄清楚事情真相,而不是把氣撒到無辜的孩子身上。

……最重要的是,打孩子啥時候都可以,不急哈。

得虧二郎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大家夥兒都吃飽喝足了。加上在場的多是關系親近的親朋好友,在意識到情況不太對時,以江大伯為首的一眾親戚就扯著各種離譜的借口開溜了。

那借口得離譜到什麽程度呢?堪比“明個兒你奶奶要結婚”。

江大伯不僅自己開溜了,還極為有孝心的把江奶奶攙走了,美其名曰,好不容易老二回了一趟家,他得讓老娘跟他們哥倆好生親近親近。

並不想跟傻兒子親近的江奶奶,拽著周生生的胳膊,把她也給拽走了。

反正也就是眨眼之間,滿堂賓客去了一多半。

溜走的人裏面也包括了秀娘,別看她大著肚子,那動作利索的,反正比江奶奶走得快多了。

正頗為不舍的拿饅頭沾醬汁的虎頭,冷不丁的一擡頭……

好家夥!人呢?

意識到不妙的他,瞬間跳下了條凳:“娘啊娘啊娘!我老惦記你了!”

江母看著他一溜兒煙的跑進了薛氏那屋,沈聲道:“別管這些事兒了,先擱著。你們都給我進堂屋來,把事情說清楚!”

幼娘本來已經伸出去準備收拾碗筷的手,就這樣硬生生的給縮了回來。雖說大冬天的洗碗筷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她不怕辛苦,她更怕她娘。

但是沒辦法,江母已經發話了,他們幾個只能耷拉著腦袋進了堂屋。

二郎倒是痛快得很,眼見事情已經曝光了,沒等江母追問,就將事情說了一遍。他也沒替秀娘隱瞞,只是替秀娘辯解了一句,說孟娘一貫強勢,秀娘卻是個軟性子不會拒絕的人,所以這也是沒辦法。

“她倒是會挑軟柿子捏!”江母氣惱的捶桌,她不怪秀娘,因為沒那個必要,但是對於孟娘的所作所為卻是羞憤難當。

事實上,江家其他人的感覺也差不多,尤其是江父和大郎。

三郎一貫缺心眼,況且那會兒他的年歲也不大,滿腦子除了找吃的外,也分了一些神在讀書上。他跟虎頭還是有差別的,他屬於不愛讀書但還是能夠逼自己念書的人,無奈天賦不夠,磕磕絆絆的念了七八年,也沒念出個花樣來。

但江父和大郎卻不同,他倆的氣憤並不比江母少。

二郎看了一眼乖巧坐在一旁耳朵卻豎起來的小媳婦兒,無奈的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孟娘跟秀娘說的不多,大概只想利用秀娘傳消息,沒準備告訴她太多的內情。不過,她倒是跟我說了一些關於她婆家的事情。”

“我不想聽!沒那必要!”江母一張口就是火星子,“她比你還大了兩歲,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指望著別人給她擦屁股啊?”

盡管知道江母一定會生氣,但說實話,二郎還是被她這話給噎著了,緩了一會兒才無奈的道:“那就索性當沒這回事兒?橫豎我已經拒了她。”

江母一聽,更不高興了:“說!她到底想要幹啥?找你撐腰,哼,虧她想得出來!”

換個嘴欠的就該質疑江母到底想幹嘛了,幸好二郎沒那麽嘴欠。

他剛要開口,就聽三郎嘿嘿一笑:“娘你到底是讓二哥說還是不說啊?他要說,你說不想聽;他不說了,你又讓他說……哎喲!”

三郎敢這麽說,肯定是提前找了退路的。確切的說,他坐的位置是距離堂屋的門最近的,離江母還有好幾步遠呢。

然而,這點兒距離並沒有什麽用,因為江父一煙桿子抽過來,直接在他的腦門上敲了個小鼓包出來。

江父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三郎,只扭頭對老妻說:“你也別生氣了,先聽聽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想啊,如今是她求上門來了,又不是咱們去求她。二郎這孩子一貫孝順得很,別說他已經拒了,就算他答應了,你不同意他也不敢呢。”

不得不說,當了幾十年的夫妻還是很有用的。江父往日裏不常開口,但只要他一開口,江母還是很給他面子的,更別提他這些話句句在理。

“行吧,二郎你說……三郎你給我閉嘴!”

最後那話,江母甚至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滋味。

三郎伸手捂住了嘴巴,他就覺得吧,虎頭只是有可能會被秋後算賬,但他本人一定先完蛋。

只這般,二郎又將他去找孟娘時,對方私底下透露的那些事情說了出來。

確實,孟娘跟秀娘說的時候是保留了很多事情的,談不上說謊,但也的確沒說實話。

孟娘跟婆家的關系十分得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徹底惡化了。她婆家是鎮上的小康人家,有祖傳的宅子,也有鋪子,自家開了個雜貨鋪,又賃個鋪子出去。非要說的話,就相當於是劉童生那個階層的,差不離的感覺。

只不過,劉童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加上他這人物欲比較低,除了喜歡到處晃悠跟人吹牛皮外,真沒旁的什麽愛好了。哪怕是原身好了,也只是喜歡悶在家裏看書寫字,並沒有任何燒錢的愛好。

錢多人少還不愛花銷,劉家論富裕程度肯定是超過孟娘的婆家,不過兩家確實屬於一個階層的,只是孟娘嫁的是那家的幺兒。

幺兒受寵是不假,可沒什麽擔當也是真的。

那家是開雜貨鋪的,這種小買賣人家更是需要人手,不舍得雇人的結果就是全家一起上陣。

但家裏也是需要人來操持的。

據孟娘所說,她婆婆管著家裏的財政大權,任何人想要花錢都要找她婆婆要。但這只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因為公公早逝的緣故,像進貨送貨這些事兒,都是由她夫婿的三個哥哥在做的。而嫂子們,也經常去鋪子裏幫忙,都是能接觸到雜貨和錢的。

要知道,像這種小雜貨鋪子,肯定不能是敲死的定價,加上管理不一定足夠嚴謹,賣出的東西也不會每一筆都記賬。再加上不少東西還是打稱算份量的,想要偷摸著摟點兒錢,真不是什麽難事兒。

孟娘也想插手鋪子裏的事兒,但她沒這個能耐。

全家都在忙活,家務事總得有人來做吧?鎮上的人家倒是不用下地幹活,可洗衣做飯打掃這些活兒,卻也談不上輕省。

偏生,婆家那頭認為她是鄉下地頭來的,那肯定是幹活的一把好手,直接將除了竈上的活兒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她。

是的,竈上的活兒除外。

這還不是明擺著怕她偷吃嗎?三個嫂子每天輪流回家做飯,當然也是排了班去雜貨鋪幫忙做事的。只她一人“閑著”,像洗衣灑掃甚至照顧孩子的事兒,不都留給她了嗎?

就這樣,每次婆婆和嫂子們派活兒給她時,都是一副“你賺大了”的模樣。

又因為全家只有她一個來自於鄉下,沒嫁妝不說,連娘家人都不認她了。婆家人仿佛吃定了她一般,半點兒不在意她吃苦受罪,橫豎她肯定跑不了,也不敢跑。

“……大概就是這樣吧,她上午邊說邊哭,說的有些顛三倒四的。好像還說,嫂子們一生氣就愛往娘家跑,只她不能,所以婆婆每次都折騰她。”二郎眉頭緊皺,盡管他不認為自己應該為了這個大姐留在孝義鎮,可單純聽她的說法,她婆家人確實欺人太甚。

不想,江母卻翻了個大白眼。

“瞎編的吧?不是我說你啊,二郎你也不小了,不能什麽人的話都信。你忘了她當初是怎麽編排咱們家的?”

二郎沈默了。

江父則啪嗒啪嗒的抽起了旱煙桿子,江大郎也是滿臉的鐵青。

看他們這副樣子,趙桂枝就知道這裏頭另有文章,有心想問個清楚,又生生的忍下來了,決定稍晚些時候單獨問二郎。

哪知,三郎卻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眼見先前那事兒已經翻篇了,他一個嘴瓢就問:“咋編排咱們家的啊?我怎麽不記得了?”

“你個豬腦子能記得啥?”江母本來就在氣頭上,聞言直接開罵,“一天天的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正事兒是半點兒不幹,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是豬嗎?人家豬養大了還能出欄賣錢,你能幹嘛?你連個媳婦兒都討不上!”

呃……

蝦仁豬心啊!

三郎當場認慫,縮著脖子不吭聲。

他倒是不吭聲了,趙桂枝卻逮著機會問道:“娘啊,到底是咋回事兒啊?我覺得你倒不如直接說明白了比較好。你想啊,我倒是不要緊,橫豎我又不認識大姑姐的,我跟她沒有半點兒交情,就算她回頭要坑人也坑不到我頭上來。可三郎就不一樣了,萬一大姑姐跟他打感情牌呢?像什麽……”

趙桂枝確實不知道孟娘是什麽人,可天底下的姐姐不都一個德行?

她快速的回憶了一番,上輩子是怎麽坑小老弟的,很快就道:“像什麽,你小時候大人都很忙,是姐姐我帶著你照顧你的。還有什麽,家裏就剩一個雞蛋了,姐姐舍不得吃一口,全省下來給你吃了。再有什麽,姐姐給你梳頭發、幫你打欺負你的人……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江母狐疑的看向趙桂枝:“你是說,孟娘要是這麽跟三郎說,三郎就會上當?”

“那可不!”趙桂枝心說我家小老弟回回都上當,三郎看起來也不像是很聰明的樣子,會上當有啥稀罕的?

為了證明她的說法,她特地強調道:“我娘和我小姨,以前就是這麽忽悠我幺舅的。嗯,就是這樣的,我叔給我說的,說我幺舅忒傻了,我娘給他吃雞蛋,自己吃雞腿,他還能感動得兩眼淚汪汪。”

真相是,她家太後當然幹不出這麽離譜的事情來,這是她幹的。

她美滋滋的吃著炸雞腿,把沒滋沒味的白煮蛋塞給小老弟吃,還忽悠他說,雞蛋最有營養了,吃了長高高。至於炸雞腿?那是垃圾食品!

多麽感人肺腑的姐弟情啊!

江母面上的表情,就從將信將疑變成了深信不疑,隨即道:“行吧,那我來說。”

在江母的解說之下,趙桂枝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其實,她原先也知道一些情況。大概就是孟娘最早是有一門家裏給她訂下的親事,可在某一次趕集時,她自個兒相中了一人,也就是她如今的夫婿。最終的結果就是,她得償所願了。

可在江母進一步的解釋下,趙桂枝才知道,當初跟孟娘訂親的人家,竟然是江母的娘家。

雖然趙桂枝是不讚成表兄妹成親的,但擱在這年頭,卻是大流行。

江母的娘家侄兒比孟娘大了一歲,勉強也算是青梅竹馬吧,畢竟在當時,江母和娘家的關系還不錯,她父母也還在世,錢家村離得也不算遠,她經常會帶著孟娘回去看望她父母。

然而,因為退親一事,江母跟娘家人鬧得相當不愉快。也是湊巧,就在退親之後沒兩個月,她娘家的親爹起夜的時候給摔了,拖了半年人就走了。而她親娘原本身子骨還不錯,可因為要照顧癱瘓在床的男人,生生的把身子骨給累垮了,隔了沒兩月,也跟著走了。

等於說,她在短短一年時間裏,失去了雙親。

要說不埋怨也是假的,她爹那事兒沒辦法,她氣的是都這樣了,怎麽弟弟和弟媳一點兒都不幫忙。可她弟媳很是有道理,說婆婆還在,她怎麽也沒道理貼身伺候公公屎尿吧?至於她弟弟,地裏的活兒還等著呢,在鄉下地頭指望一個壯勞力回家伺候老人,那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江母埋怨弟弟一家不厚道,她弟弟一家又何嘗不埋怨她呢?

好端端的親事就這樣給退了,關鍵是為了能夠退親,當時孟娘是放了狠話出去的,話裏話外都是表哥配不上她,她天生就該去鎮上享福,而不是嫁給一個鄉下泥腿子。

總之,孟娘為了退親,是百般詆毀了江母的娘家侄兒和他一家子,甚至連江母這個親娘都不放過。

“……她要去過好日子我不攔著,可做人不能這樣啊!當初的親事我是問過她的,她也沒反對,就算要退親,也該是和和氣氣的把親事退了。她倒是好,一開始就覺得錢家欠了她的,後來又罵我這個當娘的缺德,攔著她不讓她過好日子。還說我都嫁到了江家,心還在錢家那頭,為了娘家侄兒能討著媳婦兒,不惜毀了自個兒的親閨女。”

江母原本是憤怒的講述著陳年往事,可說到最後,她卻是忍不住哽咽了。

誠然,她是促成了這樁親事,可說白了,那也不光是希望錢家好,她是覺得孟娘那性子太直了,嫁到別人家裏,還不定跟婆婆怎麽不對付呢。反而錢家那頭,婆婆是舅娘,太婆婆又是親外婆,表哥是個性子溫順的老實頭,加上人際關系簡單……

當娘的是方方面面的都考慮到了,結果被親閨女指著鼻子罵,為了娘家禍害她這個親閨女。

這誰受得了啊?

反正江母是受不住的。

如此這般,最終孟娘是如願以償的嫁了出去,但說好的嫁妝沒了。至於聘禮,人家壓根就沒下聘,之前錢家那頭倒是下了聘,可這都退親了,原本的聘禮那是肯定要如數退還的。

不過,江母也沒真那麽狠心,她還是讓孟娘把自己的東西帶走的,衣裳被褥鞋子什麽的,甚至這裏面還包括了一身新衣裳。

可結果呢?

孟娘覺得嫁到了鎮上就有好日子過了,很是看不上那些不值錢的舊東西。哪怕新衣裳好了,江母是用鄉下土布做的,她那針線活兒遠比不上薛氏,因此做得十分簡單,直上直下的,反正就是不好看吧。

最終,孟娘什麽都沒帶,還在出嫁前放話說,娘家人這麽對待她,等以後她發達了,一定不會幫襯娘家的。

江母原就是個炮仗脾氣,連日裏的受氣憋屈在那一瞬間就爆發了,直接追出去肆意謾罵,母女倆徹徹底底的撕破了臉。

……

三郎聽得目瞪口呆,楞是半晌回不過神來。

幼娘也沒好到哪裏去,孟娘出嫁時,她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只依稀記得那段時間家裏很亂,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鬧哄哄的不說,她還瞧見她娘哭過。但旁的,她真的不記得了。

這時,江父敲了敲旱煙桿子:“三郎、幼娘,你倆聽著,甭管發生了啥事兒,也甭管孟娘跟你們說了啥,別搭理她,記住了沒?”

“記住了!”兄妹倆慫得如出一撤,忙不疊的點頭答應。

江父又看向大郎:“你媳婦兒那頭你去說,還有虎頭。”看向二郎,“你也是。”

二郎瞧了趙桂枝一眼:“她倒是不要緊,她只是看著傻,內裏精著呢。”

趙桂枝就很讚同的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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