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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和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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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依舊是沈重壓抑的味道,從骨骼浮起的疼痛在皮膚上泛起一圈圈漾痕,緩慢在血液裏流淌。疼痛附骨而生,我微微蹙緊了眉,只是看著面前同我對峙良久的白宣,久久不肯發聲。

"方叔叔已經脫離了危險,墨寶,這不是你的錯,你開口說句話好不好?"白宣倦容深沈,因為憔悴,更襯得一張臉清絕隔塵。

"你的情況很不好,你頭上的傷--"

"方清硯呢?"我說。聲音細細弱弱,在耳中扯成一絲雜音,更為清晰的,只是氣流淌過咽喉的疼痛,像是吞咽下無數滾燙的細沙。

白宣看著我,神情卻不似驚喜,"他一直陪在方叔叔的身邊。"

"奧。"我說。

"墨寶。"大概是我語氣太過平靜,白宣反而更為不安,"檢驗報告剛出來,方叔叔他,是癌癥。"

心底似乎嵌進一枚針刺,有人用力推進血肉裏,叫人疼的無可奈何。

聽聞這個消息,似乎自入院後方清硯不曾過問的怨氣在一?那消散,我掀掉身上的被子,猝然起身,眼前一陣窒息的疼。平白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白宣試圖阻攔的手被我擋住,整個人踉蹌幾步。

"墨寶!"他腳步追上我之前,我已摔門跑出去。

病服掛在身上松垮可笑,因為奔跑的緣故,微微鼓滿了風。我按照白宣之前告訴我的病房號,輾轉尋到,在病房門外佇立良久。

垂著頭,試圖讓呼吸變得平緩,也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擡頭推門的瞬間,病房門恰好打開。

隨著打開的光隙裏,遇見一張憔悴不堪的臉。方清硯手中拿著飯盒,似乎沒曾預料到會見到我。他面上飛快掠過一絲驚詫,繼而是疲倦而又溫軟的笑意。

"我來看看方叔叔。"我輕聲說。

"腦袋不疼了?"他說,"我正好要出去買飯,他剛剛睡著,麻煩你照看一下。"

他說的客氣溫和,我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蜷縮,繼而微笑著揚起臉來,"好,你去就好,我在這裏看著。"

"謝謝。"他說,然後看我進門,垂下眼簾,小心關上門離開。

半個多小時過去,其間護士來查過房,方清硯回來時我正打算走。

他捧著飯盒,手裏還提了一袋食物,見我往外走,側身讓行。

"我回去了。"我放慢了腳步,輕聲說。

方清硯將飯盒放好,卻不擡頭看我,淡淡應了一聲。

"我明天再來看叔叔。"

"不用了。"他利落拒絕,似乎察覺不妥,覆又笑了笑,"你傷還沒好,不用來照顧。"

我點點頭,"好。"

病房門緩緩合上,似乎一道永難跨越的溝塹,橫亙在我和方清硯之間。我望著他,他卻已不再顧看我。

太陽穴密密麻麻的疼,腦中猶如架了鼓,急促的鼓點敲在每一處神經上,我棄了電梯,沿著樓梯慢慢走。每一步需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站穩,最終是停下來,背抵在冰涼的墻壁上,緩緩擡起了手。

從眼眶裏不住跌落下來的是淚,溫熱的從指縫間淌過,一直滑到衣袖中,在手臂上拖曳出一道逐漸冰涼的痕跡。但此番短促的寒意,卻比不了從身體裏漫溢的寒意,鉆心的冷從四肢百骸裏游走,來路不明去住不定。

哽咽聲被死死壓在喉中,身體卻因這緣故簌簌的顫抖,手指在濕涼的臉上不住抹過,等再站直身子擡腳邁步,才察覺從額上傳來的疼痛,那麽深刻。

一時不願回到病房去,便順著走廊慢慢走,身影在一格格的房門前掠過,步履斂靜。等兜頭盡是刺骨的寒風,才明白已經走到走廊的盡頭處。

手搭在窗框上,窗子開了一小半。寒風卻一味的逃進來,似乎身後有誰尋仇,連躲避的力度都不肯好好忖度。

我鼻側一澀,迎風打了噴嚏,牽扯到額頭,更覺得今天的確難過。

積雪不知什麽時候都已化盡了,似乎還只有我停留在皚皚風聲裏不敢走。高大的松樹一路長起來,蓬松的針葉探到窗前來,近的幾乎一擡手便能采下一簇來。但等到真的擡手去夠,才懂明明是隔了不算近的距離,就又笑自己傻氣。

遠處的門楣上新年的賀幅還未曾拆掉,似乎是沒人來得及,有些偷懶的嫌疑。縱然喜色斑駁,但來來往往的人,一時間都漠然視之。

我看著有趣,望著紅底白字暗自入迷。

恍惚間卻聽到驚疑不定的一聲,回答都不必,人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籠住。

"你去了哪裏?我們一直在找你,我還以為--"他猝然松開我,如同躲避瘟疫一樣後退了幾步。

我勉強笑了笑,故作輕松站了一個頗自如的姿勢,"我沒事,你回去照顧方叔叔,只是在病房裏呆的久,我想出來走走。"

"你的手這麽冰,就算是散步,畢竟不是春天,你這樣吹冷風,怎麽受得了。"他遲疑一下,握住我的手,將我往病房裏帶。

回去的時候病房裏只剩了白宣,他一臉陰沈看著我,見我安好無恙,淡淡別開了臉,大概是生了很重的氣。

方清硯直到我坐在床上時才放開我,給我蓋好被子後,忙著去給我倒熱水喝。

"你先別忙。"我壓下他的手,狠狠的握住,"你看著我,方清硯。"

他始終垂斂著眉目,仿佛潔白的被單上,能長出蒼翠的一樹繁花,比我更有看頭。

白宣開門出去。

方清硯動作僵了僵,卻慢慢掙出手,繼續剛才要做的事。熱水緩緩傾註在被子裏,模糊了他一雙眼,霧霭或輕或重都藏在他眼底,此時毫無保留的飄出來,只剩了緊緊繃著的面部輪廓,依舊俊朗分明。

"暖暖手。"他將杯子遞到我手裏,"我去取化驗單,等會再來看你,你先睡。"

門輕輕關上,擦出一陣細微的氣流,仿佛比剛才的寒風還要刻骨。捧著杯子的手只覺得熱度緩緩印在皮膚上,繼而是灼痛。直到白宣進來從我手中奪過去,翻掌展指,才見了兩手空落的燙痕,比不過血。

【小征本月的無線網卡又成了月光族,流量即將耗盡,評論下月一定好好回覆。爭取這月完結,但我估計有些麽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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