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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狐貍與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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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屏幕上不斷閃現的畫面在眼前短促停留,原本盼著饗食饜足,但從盤子裏蒸騰起愈發冷淡的水汽裏,才知道味同嚼蠟。

透明的面皮沾了醋,看似味美好品相,味蕾卻遲鈍。費力咽下兩個,就再吃不下。將碗碟往茶幾中央推了推,從袋子裏翻出幾只蘋果洗幹凈,揀了柄水果刀在手,掂了掂,盤踞在茶幾一角,默默練刀功。

耐心漸漸被消磨殆盡,面前落雪般堆棧著果皮,淡而清甜的味道沾上指尖,有些粘膩的觸感。像是不經意粘上的蛛絲,看不見卻又擺脫不掉。

盤子裏三個蘋果形態各異排著隊,漠然對我。

心底漸漸湧上煩躁,擡起頭去看墻上的掛表,時針停留在十點與十一點之間,同分針勾勒成一個勝利的符號,細瘦狹長有些挑釁的意味。

分神的空當,只覺得指尖一涼,低頭去看,伴隨著指上湧出的刺目血色,繼而是直沖腦海的疼。直到血液順著指尖淌到指縫,才後知後覺痛哼了一聲,扯過幾張面紙胡亂按在手上。

這樣一來就沒了氣定神閑的意趣,只能懊惱不疊的自己消毒,兩枚創可貼打個叉,很惹眼的纏在指頭上。包紮好安靜下來,看著一瓶白煞煞的玫瑰花,左右端詳,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閑得發慌,時間相對而較,莫名漫長。我抓起茶幾上幾顆巧克力,百無聊賴的抓子兒玩。

手掌反覆起伏。左手按在桌沿上,負傷手指翹起,孤零零的有些可憐。正一個人玩得不知今夕何夕,手機在眼前一閃一閃的亮著。

我迅速的捉在手裏,握的很緊,因為太過用力,近乎有些痙攣。

眼眶迅速浮起一層細如塵埃的水花,再眨眼去看,只是一片幹涸。口裏覺得渴,嘴唇僵滯不能成言。我看著屏幕上熄滅又亮起的名字,姿勢僵持,不能松懈。

其實只要關機就好,卻發現手指似乎無法挪動。只能任由它在手心裏,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掌心很燙很疼,不知過了多久,才發現屏幕猝然暗下去,缺電關機。

時間慢慢挪向十二點,細微不可察覺,我只覺得渾身冰涼,頹然靠坐在沙發上,良久嘆了聲。

疲倦席卷而來,困意深沈快要睡去的時候,聽到敲門聲。

被短促的聲音一驚,睡意也就散去。驟然起身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在腦袋中鼓噪,右耳似乎聽到潮水的聲音,一圈圈擴散開,蔓延到指尖。一陣眩暈,手撐著茶幾緩了緩才直起身去開門。

門把手冰涼,硌在掌心裏激的人一顫,意識霎時無比清醒。門打開,方清硯一身濕淋淋的寒意撲進來,我後退半步,他的手只停在我頰側,有些尷尬的一蹭而過。

"這麽晚了你還回來做什麽,我可是不留宿的。"

他笑,"放心,給了保安兩包好煙,再說--"他驟然停住,目光落在杯盞狼藉的茶幾上。

我看著茶幾上一片混亂,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悶聲不語,狀似不經意的把垃圾收拾進垃圾桶。

"這是怎麽回事?"他猝然走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包紮滑稽的傷口橫亙在我和他的面前。

他縱然是脫掉外衣,羊絨衫縱然幹燥,但發上卻是濕淋淋的。一想起會這樣的緣由,我只覺得煩躁,一把甩開他的手,惡聲惡氣的說,"不用你管。"

他卻是笑,抓起盤子裏的蘋果,惡狠狠咬了一口,"好甜,專門給我吃的麽。"

"餵豬的。"

蘋果削好了很久,表面是氧化掉的微褐顏色,他渾然不覺,竟樂滋滋吃起來。

想著一整晚魂不守舍卻是為了這麽一個可惡的人,未免覺得不甘。有些莫名的委屈,卻還是忍住要淌下來的淚,越過他往臥室走。

"墨寶,我有話跟你說。"

我頓住腳步,卻是背對著他。

肩膀被禁錮住,身子被他大力扳過來,他唇角笑意儼然,十分可恨。

"吃飯了沒有。"原本以為是什麽要緊的話,半天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

"你要是餓自己去煮,我困了,要去睡。"我繃著臉。

"吃醋了?"他笑。

"我才,不會吃你的醋。"我結結巴巴的反駁,像只踩到尾巴的小獸,幾乎要跳起來。

"我說的是這裏--"他滾燙的指尖拂過我的唇,眼底一抹笑,飛快低下頭,狠狠親過來。

我一句疑惑被他咬住,嗅到蘋果青澀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齒間游蕩。

"--很酸。"他擡起頭,示意我去看未收起的碗筷,"嘴唇這麽白,看來是讓醋給泡的,餃子應該沒吃多少。"

答非所問,明白又中了他的圈套,只覺得臉頰很燙,耳朵很燙,嘴唇很燙,像是陽光下錫紙*的巧克力,甜濃的快要融化。

他胸膛很暖,我卻用力掙脫出來。

我瞇起眼,說,"方清硯,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他眸子晃了晃,神色一凜,之後笑意卻更為惡劣,"然後你是不是要說,我被別人非禮了?"

"你難道不是比我更清楚。"

"今晚何田,對我告白。"

我只覺得心中一沈。

我說,"那真的是,恭喜。"

"不問問我的回答?"方清硯眸子冷下來。

"不想。"

"是不想?還是不敢?"他竟有些莫名的懊惱,"白墨寶,我跟你的情敵出門,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麽。"

我咬唇不語。

他的手從我肩上滑落,語意寥落,頹然背身。"我有時覺得累,哪怕是絲毫,你也不曾在乎過我麽,就算是毫不講理的吃醋,我也很想看到,可是--"

"方清硯,平安夜要過了。"我說。

他側過臉看我,一側清逸輪廓。

"聖誕快樂。"我說。

察覺出我的疲倦,他眼底是驚惶的神色。

"如果我不在乎,現在就不會放你進來,更不會弄成一團糟。"我苦笑了一聲,"真過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看似因果顛倒的一句話,答案昭然。

他僵立在原處,半晌不動分毫。

我轉身去臥室抱了被子,在沙發上放下,"今晚你就在沙發上湊合一晚,要是餓,水餃自己煮,晚安。"

經過他身邊,被他驟然拖進懷裏,用力抱緊。

"別用抱過別人的手來抱我,起碼先去洗個澡。"我淡淡的說。

"傻瓜。"他說,"今晚我和何田,根本就不曾見面。"

我身子一僵,兩人間寂靜安和的氣氛被打破。我抵開他胸膛,像個傻子,聲音飄忽的問,"你說什麽?"

他笑意盎然,"我在樓下轉了很久,等你打電話給我。"

"我才沒那麽沒眼力見,影響到你跟老同學敘舊不大好。"我板著臉說,"那何田怎麽辦?"

"心懷寬大啊墨寶,這麽關心情敵。"他說。

"我倒是盼她睡大街才好,就是怕某個人心疼。"

"不過話說回來,何田告白是真,我拒絕也是真。"他認真看著我說。

他神情卻輕松,仍是笑,"你們這些女生的小伎倆,我還是看得清楚的。"

見我疑惑,他抓起我手指咬了一下,"何田在這裏是有個表兄的,她今晚這麽做,無非是讓我去見她。為叫她死心,我不願節外生枝,確認她人安全,也就無事。"

"那你在樓下轉這麽久,就是等著我找你。"我悶聲說。

"你雖然沒過問,不過醋意不小,我很欣慰。"他眉眼彎了彎,"手指還疼不疼?"

我忍了忍,掙紮出一個笑來,"看我這麽狼狽,你總該滿意了。"

他別開臉,笑著看別處,臉頰卻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我不自在的低垂下頭,一時靜默相對,情愫幽徊。

半晌他手指握住我臉頰,臉頰絲絲湊近。親吻落下之前,告白恍若未聞,他說,"墨寶,我很歡喜。"

我手指攥緊了他的衣衫,紮在手裏細細密密的柔軟。

兩個人一段情,或許恍似博弈,方清硯大抵是樹下那只阿諛奉承,藏盡詭譎心思的狐貍,為的不過是那塊奶酪。

我是那只松口的鳥雀,死咬不放的是真話。怕他得了會離開,但是此時他懷抱如時陽初暖,唇合齒銜,才知道,留在我身邊的,只是他而已。

窗外雪花闃然,不知疲倦,空氣裏不知是雪的味道還是花的味道,煦暖的,伴了一夜。

【唔,這一章著實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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