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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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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靈雲公子更加難過的是,溫念不是突然有錢導致的報覆性消費,她是一日如此,日日如此。

並且風雨無阻,誰都擋不住她,店關門了還能給自己開發新愛好。

她自己花就算了,還花了很多錢養男人。

他當初冒著風險把玉郎搞到陵城來賺到的錢,已經快要都被溫念花到對方身上了。

“你為什麽不嘗試和她說,讓她少花點呢?”

又被他當成樹洞的千金閣閣主給出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實則用心險惡的建議。

如果靈雲公子真的這麽對溫念說,八成是要挨對方一刀,並被質問“我花你點兒錢怎麽了”的。

靈雲公子恨恨地灌了口茶,說:“她是我的妻子,花我的錢是應該的。”

就是因為給家人花錢屬於必須開銷,他才嚴禁所有女人靠近自己。

從前聽說紅顏禍水可敗一國,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有十年,他就覺得眼前一黑,自己要活不長久了。

要不是他這段時間的生意真的在大賺特賺,他都想和離了。

“有什麽辦法能夠讓她不要再在玉郎身上花錢嗎?”

靈雲公子看著手裏的賬單,殺了玉郎的心都有。

不能給他當搖錢樹的人就沒有價值,還花他的錢就罪該萬死了。

不過他估計會在殺死對方之前,先被他倆聯合起來殺死。

“新婚妻子在別的男人身上花錢,身為丈夫應該深刻地反省自己。”

謝春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我說過,你們是天定的姻緣,你可以去獲得她的芳心,到時候她說不定還會體諒你賺錢辛苦,不會那麽大手筆地花錢。”

靈雲公子:“……她可能喜歡我?她絕對是奔著殺我之前折磨我來的。”

“但只要她愛上你,你就沒有性命之憂和破財之災了。”

靈雲公子通常是不相信的愛情的,因為他見過太多的人因愛生恨,移情別戀,或是為了自己而拋棄愛人,但不知道為何,他對這個提議有點心動。

大概是因為那個女人看起來太過無懈可擊和冷漠。

他很想看看她為執念所困,心魔纏身的樣子。

一定很漂亮。

——

溫念今天是一個人出門的。

她有點高估自己,如果一個人在全心全意地討好她,並且小心翼翼地,不想讓她感到不適的時候,她確實會心軟。

一想到他這份熱忱的情感並不是毫無緣由,而是來自另一個人的影響,她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仔細一想,他們的記憶最終都會回到師弟哪裏,她要是表現得太無情,會不會不太好?

唉聲嘆氣了一陣兒,溫念一擡頭發現自己走到了之前沒有來過的地方。

街道兩側的屋子有的沒有屋頂,有的沒有四壁不全,但幾乎每間都有人“入住”。

街道上積著厚重的灰塵,龜裂的地磚縫隙裏塞著各種遺落的物品。

所有住戶都對此熟視無睹,滿臉麻木,但仔細看,可以看到他們眼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再仔細看,就能發現幾乎每個人都被心魔所困,在入魔的邊緣試探。

很難想象陵城會有這樣的地方。

畢竟這是修士中最繁華的城市,最差也該會點清塵術和禦土術,居然把自己搞得像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者一樣。

溫念很快想通了這件事。

這些人因為各種原因在城中失去一切,如果離開陵城就很難再積蓄足夠的資本進來,而在他們看來,他們只是因為一時的不小心或是運氣不好,遲早會奪回一切,重新回到光鮮亮麗的生活中去。

得到後再失去造成的心理落差,對心性脆弱的人來說,確實極易產生心魔。

作為一個奸商,靈雲公子很擅長展現自己的慷慨再加倍收回。

即使是對他抱有警惕的人,也很難拒絕一個什麽都能辦到的人,當付出一點代價就能得償所願時,他們會愛上這種感覺。

他滿足所有人的願望,前提是他們具有價值。

當對方失去價值的時候,他也看似慷慨地沒有剝奪他們在這裏逗留的權利,任由他們在這條廢棄的街道上掙紮。

他明白自己的惡劣,但樂不疲此。

靈雲公子也是四個人中唯一一個無法改變,無可救藥的人,所以他道行最深。

所以那天溫念給了他一劍,又臨時決定優先攻略他。

所以她這段時間過著的紙醉金迷生活,都是為了折磨他啊!

給自己的放縱找好借口,溫念繼續往前走。

她如錦衣夜行,沒有引起別人的註意。

因為她有著不符合此地的打扮和氣質,為了避免被人糾纏,特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在這樣一個沒有人管的地方,不免充斥著血腥與暴力。

一些放在外頭駭人聽聞的事情,在這裏如同家常便飯,沒有人過多關註。

某種意義上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街道的末尾,靠近城門的地方,溫念終於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

那是一位抱著琵琶的老婦人。

老婦人細致地打理了自己的外表,衣服破舊但不染纖塵,用一根樹枝束住稀疏的發絲,蒼老的面容上可窺見她年輕時的絕色,修剪漂亮的指甲搭在琵琶上,嫻熟地演奏。

在她的身側鋪著一塊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布料,上面零散地放著些打賞的物件。

和浮躁的鄰居相比,她顯得嫻靜而溫婉,有種歲月沈澱的靜美。

或許也曾希冀地看向每一個路過這裏的人,希望對方能夠帶她離開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讓她重新從塵埃回到雲端。

但她壽數已盡,此刻只是在進行最後的演奏。

溫念坐到她的身邊,聽完一曲後突然開口:“我給你彈一曲吧。”

老婦人緩緩轉過頭,死寂的眼神掃過客人年輕美麗的面容和華美的服飾,慢吞吞地說:“您也會彈琵琶?”

“是一個琵琶聲不輸於你的小姑娘教我的。”

是過去了很久的事情,但叫人記憶猶新。

溫念報完仇之後隱姓埋名地躲起來,渾渾噩噩地過了段時間。

她那個時候既不想當個好人,又不能接受自己壞下去,偶爾會想不如死了算了。

住的客棧裏有一個彈琵琶的小姑娘,叫蕓兒,大約十幾歲,垂首抱琵琶,即使沒有面紗遮臉,也透著股朦朧而哀愁的美麗。

小姑娘的父親白日裏帶著她在大廳賣藝,夜裏送她去客人房裏“蹭住”。

那是一家黑店,從老板到客人都沒一個好人。

溫念殺了幾個對她言語輕浮的人,幾個人全是蕓兒的恩客。

蕓兒便時常用看救星的目光看著她,她反正無事,便跟著對方學琵琶,她彈得難聽,周圍便沒什麽客人圍著。

因著付了學費,蕓兒的父親攝於她的武力,沒有敢對此發表意見。

溫念準備出師的那天,下樓看到蕓兒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椅子四角都陷進父親枯瘦的身體裏。

往日裏哀愁的少女對著她露出明艷的笑容,腳踩在血裏,彈了一首明快的曲調。

斬斷過往之陰霾並無過錯,但爬得出來才算人。

溫念依舊想當個不那麽壞的人。

她接過老婦人遞過來的舊琵琶,彈著千百年前的曲子,明快的曲調依舊有著感染人心的力量。

“老身彈了已被自己的琵琶,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為自己彈琵琶,也還是第一次知道,琵琶聲也能這樣好聽。”

老婦人感嘆著,淚水從她的眼眶滑落,卻不知道是在為什麽哭。

就像她不明白自己這一生是在為什麽活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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