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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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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閣。

靈雲公子的主要產業,攬收天下財寶之處。

大約是在十年前,千金閣的閣主從靈雲公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世人不知道他的名號,便喊他一聲閣主。

就像世人聽到“先生”這個稱呼,最先想到的不是傳道守夜的老師而是雲先生,提到“公子”,最先想到的不是世家貴族而是靈雲公子一樣,千金閣主在十年內,將“閣主”這個稱呼變成自己的代號。

不是因為他當世第一的修為,而是因為他可測天地的本事。

溫念聽了一會兒說客的科普,似笑非笑地說:“聽起來是天下第一的神棍頭子。”

靈雲公子覺得她未免太過沒見識了,納悶地解釋:“神棍是騙人的,我這位閣主可是有真本事,不然我也不會答應讓他當這個閣主。”

她輕笑:“那您說,他會騙人麽?”

溫念瞧不見靈雲公子臉上和她相仿的似笑非笑,只能聽到他篤定地說:“我擔保,他今日所言,必然非虛。”

“我雖然眼睛瞎了,腦子卻還是好的。”她躺回去,“您又想拿我做生意呢。”

靈雲公子更納悶了:“……你我非親非故,我總不能白費力氣吧?”

“您都這麽有錢了,為什麽不考慮做做不圖回報的好事呢?”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對於這種斬釘截鐵,仿佛她在白日做夢的語氣,溫念搖了搖頭。

果然是奸商啊。

她的直覺並沒有錯。

“不過我今日來,確實是在替仙子你著想。溫姑娘五感已失其二,若是聽都聽不見了,豈不是連了解情況都很難?”

說到底,算命這件事並不需要她的同意。

他只是在表達客氣與禮貌而已,順帶想看這兩人的熱鬧。

看這位姑娘的樣子,可不像不知道自己情況。

溫念露出一個開朗健康的笑容:“閣下真是個好心人。”

天底下的奸商大抵如此,妄圖將人的價值細細榨出,還要假裝是在替人著想。

靈雲公子不知道她的口癖,但真切地收到了嘲諷。他並未生氣,對方這麽說,就代表真的有問題。

“所以溫姑娘是應下了麽?”

“這就走吧。”

溫念坐起來,打算扶著床沿起來,觸手卻摸到一只溫熱的手和半截有著繁覆花紋的袖子。

對方的修為比她高太多,又很懂得註重自己的隱私,所以她是既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做什麽。

竟是就在她身側。

她沒有尷尬:“真難想象,閣下的血居然是熱的。”

“畢竟在下的身體很健康,再活五百年不是問題。”靈雲公子托著她的手,讓她借力下地。

在差點兒摔在地上之後,溫念扶著他,決定暫時不懟他,表現得禮貌點。

她禮貌地說:“您活不到一千歲麽?”

“這世上沒有誰能活過一千歲。”他說,“哪怕是傳說中能夠活萬年的神獸,也會因為各種原因在千歲之前死去。”

很多血統高貴的妖族,都是在一千歲才進入強盛期。

所以妖族勢弱,人族強盛,昔日不敢冒犯的龍鳳族人變成了拍賣場的熱貨。

“真是令人失望的糟糕世界。”溫念感嘆,“怎麽沒有那種毀天滅地的魔頭出現,讓世界變得水深火熱,各族團結一心,共同奮鬥,然後世界和平呢?”

靈雲公子:“若不是被身體拖累,姑娘該不會是想做這樣的人吧?”

她突然又笑了:“說不定我就是呢。”

他勾起唇,饒有興致地說:“那我可有新生意做了。”

司塵端著藥,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相視而笑,默然無語。

這麽快就相處融洽,靈雲公子果真確實幾分口才。

他在這方面確實有所欠缺,但還是希望以後不要有她這樣棘手的病人。

“先生?”

溫念偏過頭,盡管看不見,聞不到,她也準確地看向了司塵的方向。

“今日要去見一個人。”

司塵走過來,將藥交到她手中。

溫念自然地松開另一個人,雙手捧著碗乖巧地喝完。

在她喝完藥之後,司塵自然地牽起她,順著樓梯往上走。

靈雲公子沒有跟著,站在原地目送他們上去,眼中滿是深意。

好像也沒有人在意。

在上去的路上,溫念才知道他們住著的,其實就是傳聞中的千金閣。

千金閣三百六十樓,閣主住九十九,靈雲公子住最高層,他們住在三十六樓。

聽起來就讓人絕望的高。

好在這時代雖然沒有電梯,但是有仙術。

溫念感覺自己只是走了十幾階,就到了九十九層。

大概是上行下效,千金閣閣主雖然是神棍,但和他的老板一樣,充滿了對客人的熱情。

閣主:“哎呀,這就是雲先生和他的夫人麽?真是久仰大名。”

“我姓溫。”她說。

“溫夫人。”

“閣主大人。”她溫溫柔柔地喊了對方一聲,“方才您的老板同我說,您今日所言,句句非虛。”

某閣主信誓旦旦地說:“我也保證。”

“那您在今日之前認識我麽?認識一個叫做溫念的人麽?”她語氣和緩,句句緊逼,“聽聞您對天機研究很深,不如就發誓自己所言若假,就遭天打雷劈吧。”

謝春秋:“……算是認識。”

還是一生之敵!!!

這個人為什麽失憶了都還這麽討厭?!

溫念:“我就說我這麽善良的人,為什麽會有人一見面就要故意惹我生氣。”

他:“哈哈。”居然連臉皮都變厚了。

幾人進了待客的外間,桌上擺著五花八門的嶄新占蔔器具,和一疊紙一支筆。

謝春秋將筆拿在手裏,筆尖懟下巴:“兩位想要問些什麽?”

司塵:“我想知道她的病是否有關命理天機。”

醫學之外,便是玄學領域。

因為臨近溫念的死期,他不得不來求一個答案,再做下一個決定。

謝春秋:“是。天命贈送了她特殊的權利,但也附帶了代價。”

溫念並不打算讓年輕的自己活得太久,走得太遠。

她充分了解自己,因此安排好了劇情和最終結局。

在對自己狠這方面,即使是她的敵人和對頭,都甘拜下風。

司塵並不意外地點頭,問出第二個問題:“該去哪裏尋醫治之法?”

答案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反問——“先生何不問問自己的病人呢?”

司塵看向溫念。

她也回以一句耐人尋味的問句:“先生為何從不考慮替我續命呢?”

他垂眸:“這是沒有辦法時的辦法。”

他從前並不覺得這和其他的醫治方案有何不同,卻從未考慮過用在她身上。

但若真是天要人死,他便強留。

溫念:“啊……我還以為先生您憐我一片赤忱心腸,不肯叫我也變作惡鬼。”

結果過去了這麽久,他依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錯。

她依然改變不了他。

所以果然還是應該帶著他一起死。

司塵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說:“你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

那些人是因為無法從他這裏獲得新的生機,才將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她介意的話,他可以一直將生機贈給她。

“這樣啊,真好。”

假的也無所謂,因為她的病,要他的命才能治好。

謝春秋將面和心各異的兩位客人送走,邁著悠閑的步子走進裏間。

等在裏間的青年為他斟茶,他捧著茶高興地說:“有你這樣的徒弟,果真是我一生之幸。”

雖然是出現在未來的徒弟,但不妨礙他喜歡溫清君。

但凡溫念有他這個小徒弟一半慈悲心腸,他都不會憂心到這個份上。

不是說他覺得溫念會為禍蒼生,而是這人過於自我,不在乎後果,又將某個人看得太重,如今更是做出這些不務正業的舉動,容易出事。

作為天道,應公正客觀,悲憫中正。

溫念和這八個字一點邊都不搭。

“弟子此行,是有一封信要交還於您。”

溫清君將自己從血玉樹中得到的信去取,遞給謝春秋。

他本來是來找司塵的,但意外見到千年前的師尊,便臨時改變了主意。

“這封信是我留給有緣人的,沒想到這有緣人竟然是你。”

謝春秋接過這封塵封已久的信,裏面的內容即使過去幾百年他也熟記於心,但他還是打開來看。

【致謝春秋:

我要飛升了!你這輩子都超不過我了!

雖然很討厭你這個神棍,但不得不說,你確實有點本事。所以在飛升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於此刻的我而言,天命已可知。蒼靈界已經完全封閉,所以常規飛升必死無疑,所以我要取天道而代之。若是成功,我將閉關一千五百年,屆時便會天地一新。

沒有失敗的可能,我不會給你接班的機會的。

證道入聖時,我需立三願:一願我心不滅,二願輪回可覆,三願師弟不死不滅。

這一路我走得太快了,不能停下,也不能回頭。

他是再好不過的人,我知道他在等我,所以我們這對有情人必將成眷屬。

如果我飛升出了問題,你就去告訴他我病了,藥石無醫,形神具毀的病,世間再無我這個人。

閉關的一千五百年中,理論上我無法對天道做出任何更改,缺月谷是缺失之所,落星谷是匯聚之地,這兩處都無法被天道掌控篡改,為免它背刺我,你可以在這兩處地方留下線索。

如果你見到我,說明我的第二個願望起效了,也說明我的飛升確實出了問題。

我可能會是救世主,也可能會是滅世的魔頭。

這就交給你自己判斷了。】

溫念在這封信裏插滿了flag,盡可能地安排好之後的事情。

可惜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寫過這封信了。

而對於這封信,溫清君看不清含有“天道”兩個字的段落。

在他的理解中,寫信者飛升失敗,但是以某種方式活了下來,得知她生了重病的師弟為此入魔,成了後世的魔皇。

作為魔皇的一部分,司塵精研醫術,就是為了能夠治好師姐,而他的不死,也是來自師姐的祝願。

要殺死司塵,有兩個辦法:其一,告訴司塵他要治好的人已經徹底死了;其二,將他引去缺月谷或者落星谷,殺了他。

但如果現在跟在司塵身邊的人,就是他的師姐,他又該怎麽辦呢?

溫清君原本是打算把這封信交給司塵的,結果遇上了師尊,他選擇讓師尊解惑。

“你猜的沒錯,跟在他身邊的就是某個會把證道宏願當許願的家夥。”謝春秋呵呵笑了兩聲,又說,“他們的恩怨他們會自己解決,你只需要看著她,確認她到底是不是魔頭。”

作者有話說:

加更下午六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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