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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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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溫梅月這個便宜姐姐,溫念一直沒什麽好感。

當對方楚楚可憐地看著她的時候,似乎總是在醞釀著可怕的毒計。

導致她非常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因為溫梅月的求情,才來到桃花谷的。

而且她覺得,自己跟司塵認識,應該比溫梅月成為司塵的病人要早很多。

畢竟,她曾經以病人的身份刺殺過他很多次。

再結合她對司塵無由來的不喜和殺意,合理懷疑所謂的原著,所謂的be,都是為了殺死他。

溫念不喜歡被安排。

哪怕這個人是她自己。

帶著笑意地看了會兒溫梅月的崩潰與癲狂,溫念轉身。

隔著重重的桃花,朦朧的雨簾,她看到先生好看的眉眼。

他依舊沒有笑,但很認真地在看她。

說來他總是待她不同,先生的溫柔與無情都給了別人,將忍讓和欺騙給了她。

也許會是良人。

但她沒有時間去喜歡他。

不過,他們至少可以走到她此生的盡頭。

“先生,我想放棄治療了。”

溫念的聲音不大,但足以傳進正在關註她的人的耳朵裏。

司塵:“……不要胡鬧。”

“如果我和姐姐同時瀕死,你先搶救哪一個?”她問出一個送分題,並給出了推薦答案,“我的建議是都不要救,並且分開埋。”

他:“……”

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依然有種讓他無從下手的棘手。

“我數十個數,你不給出答案就將獲得兩具屍體。”溫念十分認真地開始數數,“十,九,七……”

數到第三個數,在場的就從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和一具屍體。

司塵手裏握著一柄劍,雪刃紅穗,昆侖玉的墜子發出清脆的嗡鳴,漸急的雨洗去上面的殘血,天地於他眼前歸於寂靜。

任誰見了,都覺得是個光風霽月,芝蘭玉樹的公子。

另外一個人語重心長地說:“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當你覺得一個人會永遠無私給予的時候,對方也可能贈與你穿心一劍。”

“你不滿意?”

司塵問得很認真。

因為他總是無法理解溫念的行動或是話,那仿佛來自人性的另一個側面,因為懂得的人太少而顯得特別。

而他現在的目的就是讓她滿意。

“不,這比受贈者的劍穿過贈與者的胸膛的故事要動人的多。”溫念真心實意地誇獎他,“我總覺得先生的手比起替人把脈,似乎更適合拿劍。”

她踏入修行的時間不長,但直覺上認為他的劍,是世間最好的劍。

如果沒有成為藥王的藥侍,司塵大約會是受人敬仰,又讓人覺得咫尺千裏的劍尊。

他面上並無憾色:“適合和選擇是兩回事,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我不喜歡。作為夫君,你將太多的時間花在其他人身上,對他們和對我的感情沒什麽不同,我感到嫉妒和不滿。”她像極了某種作精,表達著蠻不講理的嫉妒。

不,至少有一點她沒有說錯——司塵對她的好感度和對其他病人的一樣。

她只需要根據好感度不同以及身份差別,就能判斷這裏誰是吃人的魔鬼,誰是無辜的病人。

而且哪怕是散發著羔羊氣息,她也能輕易分辨惡狼的目光。

剛才已經驗證了,她比其他病人要珍貴的信息。

她要趁著他對她百依百順的機會,將桃花村變成嚇唬小孩的恐怖故事。

司塵讀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沈默許久,嘆口氣說:“你想怎麽做?”

“把村子裏的臟東西都添作花肥,剩下的人遣送回家養病。”溫念對未來進行了合理安排,又討好地說,“我現在不會刺殺您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她這一生才剛剛開始,好像就要結束了。

什麽理由都好,她想出去看看世界。

“好。”

這種不帶任何敷衍推脫的答應,讓溫念有種“這病生得真值啊”的錯覺。

雨聲驟急,纖細的雨絲攜著極強的劍氣,將房屋割開,將用無數人命澆灌出來的邪物絞碎,翻作花泥。

漸漸有人的痛呼嘶喊傳開,和雨聲交匯成一曲,潮濕的泥土染成紅色,桃花依舊灼灼多情。

撐著紅傘的少女和執劍的白衣青年在漫步,宛如一對璧人。

廖聽露狼狽地從屋中奔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明明這兩人之間天差地別,她卻突然覺得他們一樣的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

想到自己付諸一炬的心血,她低下頭,咬牙跑過去。

“先生,廖某自認在桃花谷這幾年並未觸犯您的規矩,其他人也是將您的恩德銘記在心,不敢有一日忘懷,您何故如此?”

她字字懇切,神色茫然又小心翼翼,可謂是唱作俱佳。

如果不是先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她甚至能當場寫出一篇小作文來。

溫念覺得,像這種聰明人,幹為虎作倀的活實在是可怕。

好在她現在有著決定一切的籌碼。

她笑著說:“既然是先生定下的規矩,他就有權利更改。”

用後世的說法,這叫“最終解釋權歸舉辦方所有”。

“溫小仙子。”廖聽露眼神覆雜地看著她,“我知道有人曾經打過您的主意,冒犯了您,但他們都已經死了不是麽?何苦要遷怒其他人呢?”

溫念:“我對他們動手,並不是因為他們冒犯了我,而是因為他們為一己私欲而做了惡事。”

因為世界觀的更改,她將“惡人”的標準下降為“因為自私而傷害他人的人”。

修仙者因為矛盾而打打殺殺很正常,但騙人進門殺就屬於作惡了。

廖聽露感覺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太過認真,也掌握著懲惡的資本,她並沒有笑出來。

只能落寞地說:“那在您看來,我也是惡人了。”

溫念:“給油鍋添火的人,怎麽不算兇手呢?”

惡語都能致死,更何況廖聽露幹的是人命買賣,不能因為不是她殺的,就判定她無辜。

“您是先生唯一的弟子,大約不知道家中子弟眾多,不受重視為人踐踏的感覺。老祖讓我好生侍奉先生,我卻在病好了之後,連先生的面都見不到,只能琢磨為桃花村做些什麽……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難道不是先生所默許的嗎?”

廖聽露雖然沒有明說,但溫念從她的眼神裏讀到的未盡之言:那先生在你眼中,也算惡人嗎?

自詡公正的人,總是害怕別人指出自己的私心,從而降低懲罰的力度。

但溫念不要臉(劃掉)。

“默許?不,他只是漠不關心而已。”她態度坦蕩,“這樣不好,我之後會教育他的。你放心,雖然你看不到,但我會說到做到。”

“……”廖聽露放棄為自己開脫,語氣變得冷硬,“您的行事風格,其實與我們沒什麽不同,僅僅是因為在懲戒惡人,便不算作惡麽?您確定自己所審判的每一個都是罪無可赦的?還是說,您僅僅享受著審判別人的快感?”

人們總是能輕易地說出恨不得將惡人千刀萬剮,讓他自食其果的話,但如果真的有人這麽做了,他們又會對實施者投以驚懼的目光,拼命遠離。

事實也似乎一直在說明:屠龍的少年終究會變成惡龍,以惡制惡的人也終究會罪孽深重。

溫念並不意外自己會有這樣的未來。

但即使變成了惡龍,她也要咬著惡人的脖頸一起墜入地獄。

所以廖聽露的話沒有給她帶來任何觸動,她只是笑著對身側的人說:“您願意為我殺了她麽?”

劍光一瞬冷,隨後桃花溫柔地落在血中。

當雨停下的時候,兩人正好走到村子的另外一頭。

屋內,齊玉小心地透過窗子,看到溫念明明撐著紅傘,卻像是一塊凍人的寒冰。

他卻突然放心了一般,推開窗戶,和對方打招呼:“先生,溫姑娘,你們這是要出去麽?”

溫念偏頭,想起他是那位妻子中毒又險些變成傀儡的公子,緩和了表情:“準備出門走走,令夫人如何了?”

“她前幾日便醒了,只是因為虛弱,又修養幾天,多謝先生醫治。”

司塵手裏的劍還沒有收回,但他的神情和以往並無不同:“令夫人體內的毒已經清除,但傀儡毒傷及魂魄,可能會令她忘記一些事情,不必太過擔憂。”

“能夠醒來就已經很好了。”齊玉表現得很知足,“二位此行,應當不會回來了吧?”

溫念:“不了。”

破地方沒什麽好懷念的。

“挺好的。”齊玉顯然對村裏的一切事情有所察覺,但並沒有將罪怪在他倆身上,“你們相伴而行,若不分離,自是何處都可為家。”

溫念覺得他誤會了,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有誤會,便沒有多說,略作告別,就繼續前行。

比起上次的倉促,她這次是光明正大地出門。

總是值得慶幸的。

在溫念和司塵都沒有註意的地方,被遺忘的藥房管事從失去意義的工作崗位離開,來到同樣被遺忘的血玉樹面前,一劍劈開它。

在樹幹與樹根的交界處,有一封信安靜地在裏面躺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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