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衍現在對拖著走也算習以為常，於是他放松身子雙腿並直配合著非離拖拽的動作。

直到非離停下步伐。

“臭屁鬼，我覺得花瀧有點不對勁。”

拖拽動作停下，冥衍這才伸了個懶腰。前方便是圖書館，於是冥衍邊邁階梯邊不以為然道，“反正也沒對勁過。”

“話是這麽說。”非離小步跟上冥衍步伐，兩人並肩而走，“但你不覺得他的話變少了嗎？”

要按以往，花瀧不得嘰嘰歪歪小爺這，小爺那的說個不停。

“還有啊…”

“找到了。”冥衍打斷了非離的話，可以看見在對向書架上正懸浮著一本黑皮書。

冥衍拿到書的一瞬間，書頁快速翻動著，直到停在一張泛黃的書頁上。

靈泉。

書頁僅僅寫著靈泉二字，並無其他。

說實在，來這這麽久，非離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裏有靈泉，“臭屁鬼，你知道靈泉在哪嗎？”

“不知道。”

冥衍回話時有些心不在焉。空白處摸到的突起感告訴他，這一頁肯定被人動了手腳。

巡視館內一圈，冥衍最終將目光放在一個中年婦女身上。

呵，抓到了。

允安如坐針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剛剛好像對視了吧，完了，他肯定知道了。

天地良心。她允安根本沒想這麽做，要怪就怪那惡趣味的谷老頭。非讓自己把字擦掉，這下好了，風評被害。

心裏像打鼓似得咚咚只跳，允安幹脆捂著胸口蹲下，盡量不與某魂對視。

不過最終還是耐不住微微露出一個頭，“誒，人呢？”

館內哪還有什麽人影，連帶那本黑皮書也已經完璧歸趙擺回原位。允安這才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冥衍本來是想上前抓人來著，然而他才剛剛踏出步子，手腕處便傳來束縛感。

奄奄一息的黃符只能靠收緊力道來吸引自家主人註意。

—門禁—

擺出門禁兩字後，黃符徹底沒了氣力，原先直立立的身子也耷拉下去，彎成一道半圓。

在抓人和門禁中，冥衍果斷選擇了後者。

“臭屁鬼，我們不繼續找靈泉嗎？館內肯定還有其他記錄靈泉的書。”

“不找了，門禁時間要到了。”

經冥衍這麽一說，非離才想起來還有門禁這回事。之前靠著靈力強出入自由，現下沒了靈力恐怕就沒那麽好運了。

果然，大門緊閉。

一大一小對著大門發楞，最後還是非離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你有帶鑰匙嗎？”

“你覺得呢？”

好吧，非離也就隨便問問。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大佬是不需要帶鑰匙的。

“那現在怎麽辦？”

非離的問句，冥衍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說道，“你帶鑰匙了嗎？”

“那不是肯定的。”

開玩笑，我要是不帶鑰匙還怎麽回宿舍。等等，這家夥該不會是想睡我那吧？

冥衍還沒開口，非離就義正言辭大喊道，“不可以。”

然而冥衍卻是語氣淡淡，“哦，你好絕情哦。”

一句話，非離憋著的氣一下消了大半。

不過很快她又搖搖頭，甩開愧疚感。

不行，再怎麽說，男女也是有別的。非離你不能心軟！！！

見非離沒反應，冥衍又繼續開口道，“誒，其實睡樹下也挺好的，我一個沒靈力的小孩還能要求什麽呢。”

啊啊啊，良心有點痛。

非離感覺自己良心受到了譴責。

她的右腦依舊奉勸她：不能心軟，男女有別！

然而非離的左腦卻告訴她：什麽男女有別，他現在就是一個小孩！再說了，人之前不也收留了你一晚，你總不能忘恩負義吧。

你總不能忘恩負義吧…

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忘恩負義四個大字。

這下非離心中的高墻徹底崩塌瓦解了。

“算了，睡樹下挺冷的，你還是睡我那吧。”

非離不知道，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某魂嘴角那一閃而過的壞笑。

就等你這句話了。

…

另一邊，懲惡判官府。

大門一開，趙文和便陰沈著臉快步往書房走去。

這還是大夥第一次見自家大少爺這麽氣勢洶洶的樣子，於是人人都低著頭生怕被遷怒。

連一直跟在趙文和身邊的小斯都頗有些害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才引得自家少爺如此動怒。

書房門被踹開，然而裏邊空無一人。

“阿文。”

阿文被點名，立即小跑著進書房，朝趙文和輯身行禮，“大少爺，您找小奴？”

趙文和板著臉道，“我爹呢？”

“回大少爺，老爺今早說是有事要出門一趟，這會還沒回來。”阿文畢恭畢敬回道，“大少爺可是有什麽要事找老爺？”

“沒什麽。”趙文和抑制下怒氣，轉而看向阿文，若有所思，“阿文，你可有什麽事瞞我？”

“這…”阿文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哪裏得罪了自家少爺，但他確實什麽也想不起來，“少爺，阿文不知少爺所指，還請少爺明說，阿文也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

阿文跟在趙文和身邊許久，自是知道自家少爺的脾性，所以他才敢這麽說。

果然，趙文和見他如此便也作罷，“算了，沒你事，你先下去吧。”

阿文朝趙文和再次躬身，在望了一眼書桌上的燈盞後，這才應下話轉身離去。若是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阿文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像是隨時都要癱軟下去。

自家大少爺雖然脾氣一等一的溫和，但阿文知道那只是平常時候，若到了真正需要動怒的地方，怕也與二少爺一般無二。

所以，阿文只得祈禱，祈禱自家少爺不是為了那事而來。

“小六子。”阿文依舊不放心，他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快，跟老爺傳個信。”

書房外，紙質千紙鶴飛出。書房內則滿是散落物。

趙文和將書架上能藏匿的地方一一尋了過去，但都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偌大的判官府，趙文和能想到的地方也就只有書房，可是這裏的每一處他都找過了，就是沒有記憶球的蹤跡。

“餵，你在找什麽？”

房梁上傳來聲音，趙文和擡頭看去，頓時眼神一沈，“是你，你來這做什麽？”

“你管我。”

萌星星從房梁上跳下。本來萌星星以為趙文和是要偷偷幹什麽壞事才跟著來的，結果只看到他在發瘋。

萌星星將丟在地上的書拾起，“惡人傳，你家家譜啊？”

趙文和沒心思跟她玩，直接伸手去搶，“給我。”

“不給。”萌星星避開身子，轉而跳上書桌，呈半跪的姿勢朝趙文和挑釁道，“有本事你來搶啊。”

“你…”趙文和飛身去抓，然而萌星星就是只狡猾的兔子。

你追她跑，你不追吧，她又突然從背後鉆出咬你一口然後再跑。

趙文和被逼的急了，便將壞事簿拿出。書頁攤開，嘴裏念念有詞。

萌星星本來還在跑的，突然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張張記滿壞事的書頁朝她直飛而來瞬間將她打趴在地。

一張兩張三張，張張命中她的頭，打的萌星星頭暈目眩的。

萌星星只好就地滾圈，想躲開攻擊。

“小心燈盞。”

趙文和想伸手去接燈盞的，但為時已晚，眼看燈盞就要砸到萌星星，趙文和來不及想其他，直接一掌將燈盞拍開。

燈盞落地破碎的聲音和喊叫聲一並響起。

趙文和覺得身心疲憊極了，他捂著額無奈道，“又沒砸到，叫喚什麽。”

不過再看看萌星星雙手抱頭，渾身充斥著怕極兩個字的樣子又覺得莫名好笑，“張牙舞爪的人還怕這個。”

“…”

沒有回音。

趙文和低頭看去，才看到雙手抱頭的人正在瑟瑟發抖，來不及開口，一個軟香鉆入懷中。

萌星星將人抱得很緊，但身上還是顫抖不止。哪怕她緊咬嘴唇也抑不住顫抖，她怕極了，怕自己會再一次醒在奈何橋。

本來事情過去那麽久，萌星星早就將這事給忘了。

然而卻在今天再次被翻出。那時的小棄孩才沒有畫魘裏的好運氣。

等待、打架跟被打，是小棄孩的日常。

只是那次打的真的疼了些。

“喲，給你撐腰的小少爺去哪了？”萌星星已經很久沒有偷東西了，然而那些人依舊沒有放過她。

好疼。

萌星星緊咬嘴唇沒有呼喊出聲，只抱著自己的頭想保護自己，然而這次她好像沒有護得住自己。

墻角、燈盞和垃圾桶旁的兔玩偶，這是萌星星能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

對不起啊，把你弄臟了。

萌星星想擡手拭去玩偶上面粘的血，然而她的手已經擡不起來了。

…

“你沒事吧。”

趙文和輕輕拍著萌星星的背，試圖安撫她。可他這一拍，倒把萌星星拍一激靈起來，連忙將人推開。

“別碰我，我討厭你。”萌星星忙起身退至墻角蹲下。

“你…”趙文和正欲發火，卻看到破碎的燈盞上方正飄著兩顆水晶球。

是記憶球。

原來竟是藏在燈盞裏。

趙文和大喜，忙上前將球握在懷中，並用勁將其捏爆，一道道星星點點瞬間沒入心頭。

——

阿文：“大少爺，慢點，小奴跟不上了。”

“快點，你走快點。”

果然，爹消了自己的記憶。

小男孩開開心心的跑著，全然不顧身後追趕的阿文。

“來人啊，抓小偷。”

巷子裏傳來聲音，出於好奇，小男孩決定探個究竟。

躲在大樹後的小男孩，最終看到的卻是一群大人在圍毆一個小女孩，於是他立馬上前阻止。

人群散開，身影顯現。

小女孩雙手抱頭，懷裏還緊緊抱著兩個包子。

同樣的年齡，一個不愁吃穿，一個卻因為兩個包子而被打。小男孩沒來由的有些同情起來，“你沒事吧。”

男孩伸出手，試圖拉起小女孩。小女孩一個轉身，就這樣打了個照面，“吃了包子就不能賴賬哦。”

趙文和立馬睜開眼，心情卻久久不能平息。

難怪了，難怪她說我說話不算數。原來如此，原來我忘記的重要事情竟是這個。

萌星星依舊蹲在墻角。

趙文和本想上前將人拉起，然而他的手才剛伸出。萌星星便一掌拍掉他的手，轉頭從窗戶跳了出去。

腦海裏還回蕩著絕不賴賬四個字，然而他好像沒能遵守住自己的諾言。

阿文進來時就看到自家少爺面如死灰的躺靠在墻上，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書籍和破碎的燈渣。

心中大顫，阿文忙跪下身，“少爺你全都知道了。”

“阿文，你知道我最氣你什麽嗎？”沒有發怒，沒有責罵，有的只是苦笑，只聽趙文和喃喃道，“我最氣你讓我成了言而無信之人。”

“少爺…”

“算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還有這個你拿去。”

一顆記憶球從趙文和手中拋出，趙文和徹底陷入黑暗，“這下，我真的成幫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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