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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墨霜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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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靈不要命似的朝著雪山飛奔,明明已經累得快要虛脫,她的雙腿還是不受控制的拼命朝前邁進。剛到雪山腳下,便聽見那如同雪崩一般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是當世兩大頂尖高手的決鬥,遮雲蔽日,鬼神泣之,天地為之動搖,顫栗,就連這陡峭尖聳的雪山都快被她們削平了。

司空靈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雪山之巔,腳步頓時停駐,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開一步,她的眼珠死死的望著前方,眼睫毛都不敢眨動一下,就像是石雕的眼珠一般,一動不動,呆滯而空洞。

潔白無暇的雪地上那抹鮮紅而刺眼的血色染紅了雪山之巔,秦瀟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蛟虹無力的垂落在一旁,劍身上蜿蜒著猩紅的血珠。她的身體像是被千萬根冰柱刺穿一般,橫七豎八著數不清的血窟窿,窟窿裏鮮血直冒,濺濕了她輕輕飄飛的似雪白衣。

她死了嗎?

天旋地轉,一瞬間,有種天崩地裂,宇宙毀滅,如臨末日的錯覺。

司空靈慢慢邁動著雙腿,身體終於抽掉了最後一絲力氣,她虛弱無力的跪在秦瀟的身邊,手指顫栗的伸向秦瀟的鼻尖,氣息全無,她真的是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

雪山之巔的狂風果然是刺骨冰寒,連體內的血液都快被凍僵凝固,司空靈環抱手臂,這茫茫天地,忽然變得如此冰冷陌生。

“靈兒,快躲開!”一道熟悉的聲音鉆入耳膜,司空靈猛然擡頭,眼前的景象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秦瀟和墨霜兩人立在雪山之巔對峙較量,刀劍無眼,自己卻正站在兩大絕世高手交戰的中央地帶。

莊生夢蝶,不知是莊生夢見了蝶,還是蝶夢見了莊生。墨霜精通幻術,而莊生夢蝶正是她最上層最逼真的一招星幻之術,能激發人內心中最深層的恐懼,常人越是害怕什麽,越是會見到什麽景象。秦瀟的心智非同常人,所以墨霜的星幻之術並沒有影響到她。司空靈莽撞行事,誤入此地,所以才看見那一幕令她悲痛欲絕的幻象。

司空靈擡頭一看,千千萬萬的雪花暗器將她密不透風地團團圍住,以她如今的修為,根本無路可逃,無處可躲,司空靈幾乎能預見自己被刺成篩子的慘象。

墨霜也以為這小公主今日會命喪此處,奔赴黃泉,可讓她意外的是,師姐居然用身體護住了那個孩子,所有的暗器都打在她的背上,而小公主卻毫發無傷。

秦瀟蹲下/身,將司空靈緊緊抱住,淬毒的尖銳冰塊深深的刺進她的皮肉,將她的身體捅穿撕裂,一個個血窟窿中流出猩紅的液體。

挨得這麽近,臉貼著臉,鼻尖觸碰著鼻尖,秦瀟的每一根眼睫毛都清晰可見,司空靈甚至能感覺到秦瀟嘴唇的熱度,還有那如同雪花般冰涼的呼吸。利刃洞穿皮肉的撕裂聲清晰入耳,雖然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司空靈卻感受到了那種快被淹沒窒息的切膚之痛。秦瀟的嘴角滲出鮮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她的肩旁。

淚珠,搖搖欲墜。

心臟,如割似絞。

那一刻,漫天的繁星似乎都隕落了。

秦瀟毫無防備地背對墨霜,空門大露,破綻大開,墨霜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個大好機會,隔空一掌,重重的打在秦瀟本已傷痕累累的後背之上,鮮血從口中噴出,兩人頓時被一掌打飛,掉落懸崖。

雪山之巔,懸崖之下,便是深淵萬丈。

瑩白色的淡淡月光傾斜在冰影如瀑的幽藍長發上,一縷縷發絲垂落在半腰處,她斜靠在門邊,坐在冰涼的青石板上,靜靜的等待著那人的歸來。

地面冰涼,坐久了她的身子也變得冰涼沁骨,夜風一過,那單薄的身子開始瑟瑟發抖,像是受了寒氣的小動物一般。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濕潤。

已是三更天了,夜空下所有的生靈都陷入了夢境,為何主人還沒有歸來的跡象。

當冰影看到那一抹翻飛的黑袍時,焦慮不安的眼神立刻被喜悅興奮所替代,冰影撲進墨霜的懷中,嘴角上揚,那人熟悉的氣味讓她感到安心,她最愛的主人終於平安回來了。

“你怎麽還沒睡?”話剛一出口,一灘鮮血也隨即從口中噴出,黑夜中冰影並沒看清液體的顏色,鼻息間卻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

你怎麽受傷了?冰影沒有用漂亮的手指比劃,也沒有在墨霜的手心中寫下這句話,只是一個不安的眼神,墨霜便已心有靈犀般的明白了冰影眼神中所表達的含義。

“傷無大礙,不用擔心。”夜涼如水,冰影單薄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栗,墨霜脫下長袍,一圈一圈的將冰影裹在裏面,“外面涼,我們進屋去。”

明明大仇已報,主人的表情卻還是冰冷得能凍出霜,眉目之間是深深的蒼涼和寂寞,冰影不明白,主人為什麽比以前更不開心了。

冰影什麽也沒問,只是披著主人的黑袍,靜靜的靠在主人的身旁,享受著夜深人靜,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

墨霜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為何會如此失落,十年來自己閉關修煉的唯一目的便是與師姐一戰,替族人報仇,如今心願已了,她將師姐打落懸崖,可她的心也似乎遺落在了雪山之巔,一閉上眼,便是師姐抱著那孩子墜落懸崖的那一瞬間。

曾幾何時,她將秦瀟視作最愛最珍視的人,那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族人全都是死在師姐的手中。

她們喝著同一條小溪流淌的泉水,站在同一片璀璨閃耀的星空之下,蓋著同一床厚厚的棉絮。沒有人比她們更加熟悉對方的喜惡習慣,也沒有人比她們更加熟悉對方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那時的她們還很年少,就算是去湖邊洗澡,也要相約一起,攜手同去,嬉笑打鬧,朝對方的臉上撒水花。

那時的她性子很倔,沒少惹師傅生氣,總是挨罰,而秦瀟也總是替她受罰,承擔包攬下所有的過錯。她不怕挨鞭子,卻害怕看到師姐替她挨鞭子,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總會讓她放下倔強,忍氣吞聲的向師傅下跪認錯。時間一久,師傅也發現這個法子奏效,所以每次她犯了什麽過錯,責罰都會降臨到師姐的身上。師姐從未抱怨過,心甘情願的默默承受著一切,有時候就連她也覺得,師傅太過偏心,對她縱容寵愛,對師姐卻嚴厲苛責。

後來她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師姐欠她的,她對自己那麽好,是因為她心中有愧,她害死了自己那麽多親人,她的手中血債累累。所有的愛化為了恨,所有美好的回憶化為最無情的諷刺,十年來,她被仇恨所淹沒,過去的事早已隨風而散,但在今夜裏,那些埋在心中最深處的回憶卻不聽使喚的跑出來,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她重病快死的時候,師姐抱著她跑到山下,在雪地中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名醫“賽華佗”替她看病,她永遠都忘不了師姐青紫發烏的膝蓋,就連名醫都搖搖頭嘆息,再跪久一點,師姐的雙腿怕是要廢了。

她還記得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師姐寵溺地親了親她的額頭,神情覆雜的說了句,小霜,你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這條命是我欠你的,如果你有一天想要,就拿去吧。

當時她疑惑地問師姐為什麽,師姐只是溫柔的撫摸著她漆黑的長發,凝視著她黑曜石一般明亮的雙眼,很自然的說了句,因為我很愛小霜,師姐所有的一切都是小霜的。

握在手裏的夜光杯不知何時被捏碎,攤開手竟然滿是鮮血,可是身體卻沒感受到一點疼痛。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如果沒有愛是不是就不會有恨,如果沒有情是不是就不會心痛。

墨霜那一掌使出了八成的功力,即便是打在秦瀟的背上,司空靈的胸口依舊沈悶鈍痛,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一般。

秦瀟再無無法施展出那驚鴻絕世的輕功,重傷之後她昏了過去,只不過在昏迷之前,她調整了姿勢,緊抱靈兒,讓自己的後背朝下。

懸崖之下,沒有深不見底的湖水,不是柔軟清香的草地,快落地時,司空靈才苦笑著看清,下面竟然是尖銳的嶙峋怪石。沒有樹枝將她們掛住,也沒有什麽隱士高手將她們救下,那些傳說中的幸運之事都沒有降臨在她們的身上。

墜落而下的猛烈沖力將司空靈砸暈了過去,昏迷時她清晰的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脆響,一股深深的寒意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司空靈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慢慢轉醒過來,剛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秦瀟緊閉著雙眼,毫無血色的慘白臉龐。秦瀟仰躺在地,巨石尖銳的棱角刺進了她的肩骨之中,一大片鮮血染紅了她的雪衣,也打濕了司空靈的長發。

司空靈被秦瀟緊緊的護在懷中,從這麽高的懸崖上墜落下來,除了身體有些酸痛青腫,膝蓋擦傷之外,竟連骨頭都沒有折斷一點。

關於這一點,就連司空靈自己也覺得太過神奇,她心裏很清楚這不是因為自己福大命大摔不死,而是秦瀟她用血肉之軀護著她,替她擋去了所有的沖擊和傷害。

司空靈用手指探了探秦瀟的鼻息,氣若游絲,似有若無,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斷氣一般。

恐懼侵襲了她的全身,一想到秦瀟死去,而自己要守在一旁看著屍體一點一點的腐爛發臭,司空靈便驚懼得幾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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