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即將抵達酒店，打電話通知林然他到了，等他車靠近酒店，便見到酒店大門口喜慶的布置，顯然今晚有喜宴。

酒店外站著幾名盛裝男女，正在等車，另有一名年輕男子從酒店出來，邊走邊打電話邊朝街面張望，他身穿黑色禮服，步履蹣跚。

“李哲，你車在哪？”

“就在你前面。”

放慢車速，李哲將車緩緩停靠路旁，此時林然小跑起來，身子搖搖擺擺，他已經看到李哲的車。

林然接近，李哲放下車窗，林然靠過來，欣喜打招呼：“hi，李哲。”

“上車。”

李哲催促，一句廢話也沒有。

拉開車門，林然笨拙地爬上副駕駛座，又把車門關上，他身子歪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說：“我還擔心你不來。”

“我是不想來。”

李哲說得漫不經心，快速打量坐在身旁的林然，車內的照明使林然的模樣比剛剛看到的更清楚，他上梳的頭發有幾縷落在額頭上，因為還沒醒酒，眼神迷離，黑色的禮服襯著他略顯蒼白但精致的臉龐。

聽到李哲的抱怨，林然噗嗤一笑。

放開剎車，轉動方向盤，李哲不忘提醒林然：“系安全帶。”

林然這才坐正身子，慢吞吞將安全帶系上，他臉上流露出倦意，打了個哈欠，絮絮叨叨說：“可累死我了，腳都走腫啦，原來當伴郎這麽累……我從昨天晚上就沒好好睡過……我昨晚還失眠了。”

“你朋友結婚？”

李哲目視前方，留意過往車輛。

“嗯，是我的……好哥們。”林然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滑，又用背蹭著椅背，將自己往上拉，他顯得很疲倦，因為飲酒疲乏，也因為勞累。

林然伸展手臂，打了個哈欠，他靠回座椅，側過頭去看李哲，並皺了皺鼻子，表情疑惑，他的臉靠近李哲的肩膀嗅聞：“李哲，你身上的汗味好重。”

李哲的眼眸閃過一道寒光。

林然茫然不解，他臉貼著座椅靠背，打量李哲沒什麽表情的側臉，李哲臉部線條如刀刻斧鑿，之前都沒仔細看過。

“坐好。”李哲的語氣如同老師訓學生。

林然坐姿七扭八歪，上半身完全傾向李哲。

“你下巴有胡渣耶……”林然慢悠悠調整姿勢，語速也很緩慢，“李哲，你今年幾歲呀？”

“比你大。”

對於一個醉酒話多的人，李哲回得比較敷衍。

汽車直行通過紅綠燈，行駛一段路後，車子往左拐，車速雖然快，車身卻很穩，他駕車技術堪稱絲滑。

一路都沒有開導航，李哲記得林然住的小區位置，也知道路線怎麽走，畢竟他是周末會去載客的人，對城市道路十分熟悉。

耳邊不再有林然絮叨的聲音，還以為他睡著了，側過頭去看他，才見對方正望著窗外夜景，燈光在林然臉龐上交錯，那眉眼看起來有些憂郁。

“好安靜啊……”林然喃語。

街面車流不息，緊閉的車廂裏卻很寂靜，一整天，林然都置身於人聲嘈雜中，唯有此時，他看見自己映在車窗上的臉龐，見到自己。

因為突然之間的沈寂，被忽視的內心終於有獨白的機會。

“好奇怪……”林然顯得很困惑，他微微皺眉：“以前總是以為我很在乎，我很難割舍，突然發現原來不是那麽回事……今晚說出祝福的時候，我甚至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感情都是這樣善變的嗎？”林然自言自語。

見他沈思的背影，沈湎其中的言語，李哲知道自己不必回答什麽，只需充當聽眾。

“我還記得，小時候的夏天，我哥和同學要去游泳，我哥不讓我跟，我又很想去玩，一直哭，哭到睡著了。等我醒來，是驍哥背著我，我在他背上醒來，睜開眼睛一看，我們已經來到了游泳館，驍哥的肩膀很寬大，讓人很安心，藍藍的泳池，陽光好燦爛……”

一輛汽車對向駛來，打起閃光燈，車燈掠過林然的臉龐。

林然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臉上幹燥，沒有淚痕，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愛哭的小孩，那不過是小少年時期的往事，他早已經是個大人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林然肩膀放松，頭靠著車窗，不再言語。

等過了一會兒，李哲確認，林然已經睡著了。

李哲播放音樂，舒緩的曲子輕柔又曼妙，夜幕下，汽車朝著林然居所的小區方向繼續行駛。

“醒醒。”

李哲搖醒林然，林然睜開眼睛，認出自己身處在自家小區的停車場裏。

睡眼惺忪，以仿佛慢放的動作爬下副駕駛座，林然站在車外，哈欠連連，身子東倒西歪，幾乎無法站立。

李哲問：“住在幾棟幾樓？”

林然斷斷續續告知，他整個人掛在李哲的一只手臂上，雙腳虛軟，由李哲架著進入電梯。

電梯抵達林然居住的樓層，來到林然家門前，林然在酒精與犯困雙重作用下神志模糊，他連按兩次門鎖密碼，門都沒能打開，密碼錯誤。

李哲像看白癡一樣，終於忍不住拉起林然右手的食指，往門鎖上用力一按，哢嚓一聲門打開了，指紋解鎖。

“哇……”林然眼眸突然亮起，吃驚地說：“我忘記了還有這個方法。”

已經懶得再表示什麽，李哲打開室內照明，把林然扔在大廳沙發上，隨後，李哲在沙發一側坐下，稍作歇息。

環視房間內部，空間很大，高檔裝修，意料之中。

林然不肯老實坐著，他慢吞吞爬起身，搖搖晃晃走向洗漱臺，隨後水聲嘩啦啦作響。透過隔斷用的鏤空屏風，李哲見林然擰開水龍頭，挽水拍臉，試圖驅趕醉意和困意。

林然拿毛巾擦拭臉上的水漬，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他腳步不再蹣跚，看來已經清醒許多。

“我回去了。”

李哲站起身，轉身就要走。

已經將林然送到家中，自己也該回去了。

“李哲，等一下！”

林然扔掉毛巾，急忙喚住要走的人，他說：“你回去已經很晚，要不要住在我家，今天鐘點工剛打掃過客房，你可以在客房睡。”

“我得洗澡換衣服，明早還要上班。”

李哲拒絕，並補充：“拜某人所賜，我剛打完球，一身汗味，還沒來得及洗澡，就得出門載人。”

林然瞪大眼睛，難怪李哲身上有汗臭味，他綻出笑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對方，由衷感嘆：“李哲，你真是個好人啊！”

再次被發好人卡，李哲挑眉：“記得把車費付了。”

背身而去，舉起右手輕揮兩下，李哲離開林然的家。

“啊……好累的一天……”

林然揉揉肩膀，扭動發酸的手臂，貼身的禮服勒在身上，此時顯得特別累贅，林然解開扣子，脫去禮服外衣，然後脫去鞋襪，光著腳往浴室走去。

邊走邊脫衣物，禮服外衣和褲子落在大廳地板上，襯衣扔在浴室旁，林然強打精神，進入淋浴間洗澡。

他實在很想直接趴床睡覺，但是身上攜帶的酒味與煙味讓他難以忍受，何況婚禮上與無數人接觸，交談，握手，接觸到別人的唾沫、汗液。

溫熱的洗澡水澆在身上，澆濕頭發、臉龐，沿著下巴往下流淌，流至腳尖，林然拍打泡沫，抓洗頭發，邊洗邊回想今夜的事。

“我在車上，好像……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話。”

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卻想不起來，在車上時，都跟李哲說了什麽。

簡簡單單洗過澡，林然吹幹頭發，拿浴巾擦身，此時腦子已經不想再運轉，他回到寢室，把自己扔進舒適的大床，只想睡個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睡下多久，可能也就一會兒，突然一個電話吵醒林然。

“然然，你在華雲嗎？”

林媽說的華雲，就是林然住的華雲小區。

“媽啊，我困死了，我就在華雲啊，有什麽事？”

林然眉頭緊皺，眼睛困得睜不開。

“你這孩子真是的，不回來睡也不說一聲！”

接著，林媽念叨一番，見林然只會嗯嗯哦哦回應，確實又累又困，林媽繼續碎碎念：“天天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你哥難得回來一趟，你都不回家過夜。”

任由林媽在電話裏叨，林然已經呼呼睡去，手機從手中掉落，落在枕邊。

午時，李哲正在吃午飯，突然收到林然發來的一個紅包，上面註明：車費，謝謝李師傅。

李哲不客氣收下，是個兩百元的紅包。

林然昨晚有可能倒頭就睡，睡到現在才醒來。

正午的陽光明亮，帶來暖意，李哲走在公司附近一條清幽的小道上，秋風吹起落葉，吹動李哲的風衣，他低頭看手機，正往對話框裏輸入一行字：“收到，下回需要司機的話，可以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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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你知道他是GAY嗎？

李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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