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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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起床啦。”
崔清若戳了戳謝庭熙，“該起來念書啦。”
謝庭熙眼睛瞇開一條縫，望了望門外的夜色深沈, 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她答：“快卯時了。”
謝庭熙翻了個身, “才卯時。還早, 你來一起再睡會兒吧。”
崔清若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只是這人睡得沈，沒有一點反應。
可惡, 昨天還和自己說生辰快樂, 今天就為了睡覺不理自己。
但她又不能真的用力拉扯他。
她喜歡夫君, 但是，夫君還沒有那麽喜歡她。
謝庭熙耳邊突然清靜了, 卻又覺得這樣的死寂讓人心煩。
他起身望著這人，發現她坐在床前一動不動。
“崔清若，你別哭……”他以為這人是哭了, 沒想到一湊近，才發現這人也在小雞啄米一樣的打瞌睡。
她今天應該起的比他還早半個時辰。
剛才，他以為她只是夜中起床喝水什麽的。
沒想到這人, 居然是起床為了喊他念書。
她可能是為了不留壞印象。還特意梳好了發髻，化了精致漂亮的妝容。
謝庭熙原是不打算喊醒她, 沒成想她忽地又點了下頭, 從睡夢中驚醒。
看到他的那一剎, 她眼裏的睡意迷蒙一下被笑意代替, 她立時道：“夫君醒了！”
謝庭熙真的不理解這個人。
把自己過好不就成了, 為何一定要管他呢？
他點頭。
崔清若扯了扯他的袖子, “夫君, ‘一日之計在於晨’, 夫君起來讀書好不好？”
謝庭熙睇了她一眼，道：“那你自己呢？你把早晨都花在我身上，你自己怎麽辦？你就不為自己打算嗎？”
面對他的問題，崔清若難得失聲。
在她的成長經歷裏，所有人都告訴她“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只聽過夫君在妻子的規勸下，官途浩蕩，從而讓整個家族興旺的。卻從來沒聽說，哪個做妻子的，自己有一番事業。
她道：“夫君好，我就好。”
那些離經叛道的想法，她真的沒有嗎？可她又能怎麽樣，這人說讓她去，她信。
她望著凝視她的謝庭熙，她心裏是相信的，可是，她害怕……
這個世道對女子總是苛責。
謝庭熙看到她眼裏的害怕，垂眸道：“我在。崔清若，我最後和你說一次。”
“不管你做什麽，不管將來出了什麽岔子。我都在。”
他從不輕易許諾，可今日他又為這人許下了承諾。
她望著他，眼裏是逐漸明亮的光。
她聽見他說：“你勸學沒關系。可是，崔清若你要有自己的路。”
謝庭熙像是恨透了這個世家宅院，道：“這裏太臟了，別為了這些事臟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圓潤粉嫩，一看就是一雙不曾勞作的手。
這樣的一雙手，不該因為那些滿腹算計的人，而沾滿汙穢。
謝庭熙道：“死在外面，天地浩渺；困在這裏，到死都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眼前的人。
但，他感覺得到這人的傾慕。
他不願意這個幹凈的姑娘，在庭院深深裏，埋葬她的聰明才智和蕙質蘭心。
這樣太殘忍了。
聽了他的話，崔清若久久不言。
過了許久，她才用不再撒嬌，不再討好，甚至有些清冷的聲音道：“我試試。”
“夫……”
冬青端著早飯進門，謝庭熙連忙讓她噓聲。
他指了指桌子，示意讓她放在那兒。
崔清若再是鐵打的身體，都經不住這樣日日只睡兩三個時辰的折騰。
更何況，昨日七夕游玩，本就誤了歸家時辰，今晨她又起得早，更是沒休息好。
謝庭熙沒睡覺，但也沒看書，只是好奇地看著這人睡覺的樣子。
崔清若的臉像個水蜜桃一樣，白嫩中透著些許粉紅，還些水靈，讓人忍不住想用手戳一戳。
謝庭熙側頭觀察她，像一只貓，觀察誤入領地的外來人一樣。
這個人好奇怪。
說是喜歡他，實際上卻沒那麽喜歡他。
甚至，這人是越來越喜歡他。
她嫁來的那一天，明明除了喜歡與高興，更多的是不易察覺的茫然與難過。
謝庭熙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要嫁給他。
她這樣的家世，明明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崔清若的睫毛顫了顫，他連忙拿起書，假裝看得認真。
崔清若從夢中悠悠轉醒，就看到了夫君拿著書，看得實在認真。
她的夫君真是……太上進了。
她正想笑，就發現謝庭熙……他的書拿反了。
她道：“子言，你的書倒了。”
謝庭熙不覺得不好意思，隨意把書拿正，然後繼續看書。
剛才，兩人說了那些話，徹底點醒了她。
她想過安穩日子，何必一味逼著夫君去考功名？
夫君只要好好的就行，他既然不喜歡，那她便不會再逼他了。
至於往後——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青竹上。
山高路遠，只是難走些，但有人陪著，便是再多顛簸，她都要走下去。
崔清若笑道：“子言，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原以為她會繼續勸學的人，驚訝地擡頭，卻落入她的一雙溫柔眼裏。
和往日的嬌憨、天真不同，這雙眼眸她溫柔沈靜，像是波瀾不驚的湖水，透徹沈寂，卻又看不穿。
謝庭熙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崔清若。
她愛笑，但卻不是只會笑。她的溫柔沈穩就是最鋒利的利劍。
崔清若第一次剝去自己的小女兒情態，讓這人看清真正的她。
她不可愛，不嬌媚，她就是生在遠山的一株若草，總是討不了大多數人的歡心。
她有些緊張不安地揉捏自己的袖口，睫毛攏住眼裏的憂慮。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擡眼望去，落入謝庭熙那雙星眸裏。
他道：“走吧，去吃飯。”
他好像只是隨口說了一句，“這樣很好。”
崔清若沒有進一步追問，只是會心一笑。
就好像一直走獨木橋的人，終於走到了寬闊的大路上，而前方還有最愛的那個他，提燈等你歸家。
待到天明時，風雨再同舟。
從此後，長夜漫漫也好，風光無限也罷，再不是一個人伶仃孤苦。
崔清若出門時，囑咐道：“你們好好照顧夫君，切莫讓旁人打擾他溫書。”
她笑著給謝庭熙贈了一支狼毫，道：“子言好好溫書……回來時，我給你帶糖葫蘆。”
她想，夫君應當是很喜歡吃甜食的。
謝庭熙忽然喊住她。
她聽他沈默了會兒，道：“不要糖葫蘆，要桂花糖糕。”
她笑著點頭，正準備離開又被叫住。
他別別扭扭道：“不要桂花糖糕，要紫薯丸子。”
她一一記在心上，打算等會兒都買回來。
她和冬青穿過謝家的回廊，終於到了正門，正欲上馬車時，卻聽見了謝庭熙的聲音。
她動作一頓，側頭望過去，問：“子言還要什麽？”
謝庭熙站在謝家的門檐下，道：“崔清若……保護好自己，別怕。”
她聽了這話，轉身抱住他，貼在他耳朵邊道：“我會的。”
兩人四目相對，她道：“我還要與子言，長長久久，共等風雪染白頭。”
謝庭熙沒想到她會這樣主動，一時楞在原地，一語不發。
她揮了揮手，道：“走啦。”
等人離開後，他才獨自一個人回了小院。
曾經只有他和小廝的院落，如今多了一個妻子，還有他的兩位親人。
他站在院子裏，身形孤獨。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命令：“保護好她。”
院裏的某處青竹掩映裏，有身影一躍而過。
謝庭熙轉身進了書房。
還是去裝個樣子好了，免得等會兒又鬧了笑話。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上初中的第一天
熙熙：清若，思政老師說，女人也頂半邊天
熙熙：清若，數學老師說，女孩子也能學好數學
熙熙：清若，班主任說，不能早戀
熙熙：清若，語文老師說，男人的油嘴滑舌不能信
……
清若：你屬實是選擇性聽課是吧
熙熙：才沒有（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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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戳了戳謝庭熙，“該起來念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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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熙翻了個身, “才卯時。還早, 你來一起再睡會兒吧。”
崔清若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只是這人睡得沈，沒有一點反應。
可惡, 昨天還和自己說生辰快樂, 今天就為了睡覺不理自己。
但她又不能真的用力拉扯他。
她喜歡夫君, 但是，夫君還沒有那麽喜歡她。
謝庭熙耳邊突然清靜了, 卻又覺得這樣的死寂讓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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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你別哭……”他以為這人是哭了, 沒想到一湊近，才發現這人也在小雞啄米一樣的打瞌睡。
她今天應該起的比他還早半個時辰。
剛才，他以為她只是夜中起床喝水什麽的。
沒想到這人, 居然是起床為了喊他念書。
她可能是為了不留壞印象。還特意梳好了發髻，化了精致漂亮的妝容。
謝庭熙原是不打算喊醒她, 沒成想她忽地又點了下頭, 從睡夢中驚醒。
看到他的那一剎, 她眼裏的睡意迷蒙一下被笑意代替, 她立時道：“夫君醒了！”
謝庭熙真的不理解這個人。
把自己過好不就成了, 為何一定要管他呢？
他點頭。
崔清若扯了扯他的袖子, “夫君, ‘一日之計在於晨’, 夫君起來讀書好不好？”
謝庭熙睇了她一眼，道：“那你自己呢？你把早晨都花在我身上，你自己怎麽辦？你就不為自己打算嗎？”
面對他的問題，崔清若難得失聲。
在她的成長經歷裏，所有人都告訴她“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只聽過夫君在妻子的規勸下，官途浩蕩，從而讓整個家族興旺的。卻從來沒聽說，哪個做妻子的，自己有一番事業。
她道：“夫君好，我就好。”
那些離經叛道的想法，她真的沒有嗎？可她又能怎麽樣，這人說讓她去，她信。
她望著凝視她的謝庭熙，她心裏是相信的，可是，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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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熙看到她眼裏的害怕，垂眸道：“我在。崔清若，我最後和你說一次。”
“不管你做什麽，不管將來出了什麽岔子。我都在。”
他從不輕易許諾，可今日他又為這人許下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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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圓潤粉嫩，一看就是一雙不曾勞作的手。
這樣的一雙手，不該因為那些滿腹算計的人，而沾滿汙穢。
謝庭熙道：“死在外面，天地浩渺；困在這裏，到死都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眼前的人。
但，他感覺得到這人的傾慕。
他不願意這個幹凈的姑娘，在庭院深深裏，埋葬她的聰明才智和蕙質蘭心。
這樣太殘忍了。
聽了他的話，崔清若久久不言。
過了許久，她才用不再撒嬌，不再討好，甚至有些清冷的聲音道：“我試試。”
“夫……”
冬青端著早飯進門，謝庭熙連忙讓她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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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再是鐵打的身體，都經不住這樣日日只睡兩三個時辰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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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熙沒睡覺，但也沒看書，只是好奇地看著這人睡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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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熙側頭觀察她，像一只貓，觀察誤入領地的外來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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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熙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崔清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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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望去，落入謝庭熙那雙星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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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夫君應當是很喜歡吃甜食的。
謝庭熙忽然喊住她。
她聽他沈默了會兒，道：“不要糖葫蘆，要桂花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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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別別扭扭道：“不要桂花糖糕，要紫薯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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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冬青穿過謝家的回廊，終於到了正門，正欲上馬車時，卻聽見了謝庭熙的聲音。
她動作一頓，側頭望過去，問：“子言還要什麽？”
謝庭熙站在謝家的門檐下，道：“崔清若……保護好自己，別怕。”
她聽了這話，轉身抱住他，貼在他耳朵邊道：“我會的。”
兩人四目相對，她道：“我還要與子言，長長久久，共等風雪染白頭。”
謝庭熙沒想到她會這樣主動，一時楞在原地，一語不發。
她揮了揮手，道：“走啦。”
等人離開後，他才獨自一個人回了小院。
曾經只有他和小廝的院落，如今多了一個妻子，還有他的兩位親人。
他站在院子裏，身形孤獨。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命令：“保護好她。”
院裏的某處青竹掩映裏，有身影一躍而過。
謝庭熙轉身進了書房。
還是去裝個樣子好了，免得等會兒又鬧了笑話。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上初中的第一天
熙熙：清若，思政老師說，女人也頂半邊天
熙熙：清若，數學老師說，女孩子也能學好數學
熙熙：清若，班主任說，不能早戀
熙熙：清若，語文老師說，男人的油嘴滑舌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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