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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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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侍領著崔清若往公主樓走去。

崔清若只帶了一個侍女, 還留了一個小廝在院裏。

臨行前,她囑咐小廝道:“我若不能即時趕回,還望你去月旦評找夫君……”

小廝連忙道:“夫人放心, 我必然會去知會公子, 定不讓您受旁人欺負。”

她搖頭, 聲音拔高道:“胡說什麽!我的意思是說,今日長公主請我一敘。或許會誤了時辰,還望夫君莫要憂心。”

她掃了一眼那近侍, 眼神耐人尋味。

又對小廝道:“我聽聞今日月旦評連太子殿下都要去, 就是不想夫君為我憂心。畢竟這月旦評一月一次, 錯過了多可惜。”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方對近侍道:“姑姑領路吧, 莫要掃了長公主興致。”

那近侍多了分恭謹,規矩地側身為她引路。

說起長公主的公主樓,那修得都不是一個極盡奢華可以概括的。

陛下與長公主打小一同長大, 對這個姐姐自然是嬌縱的。

只要長公主不謀反,她犯什麽錯,陛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輕輕拿起也輕輕放下。

當年長公主下嫁謝家,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十裏紅妝,大婚時一路都有拋灑金箔的宮女。

據說是, 沿街的人蜂擁而至, 都人人有份的程度。

陛下瞧不上謝家的舊宅, 故而大興土木, 為長公主靠著謝家, 單獨起了公主府。

丹漆采繪, 琉璃青瓦, 都是按著公主未嫁時所居的宮殿來的。

崔清若跟隨近侍, 終於被引至公主府的正廳。

近侍對她說:“二娘子,在此處等著,容奴婢去通傳。”

她知道這人是故意拿喬,只溫順點頭,瞧著聽話順從的樣子。

近侍走進正廳道:“殿下,二娘子到了。”

長公主輕笑:“讓她進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故意給她下馬威呢?”

坐於左側的一女子道:“是殿下心腸好,要我瞧著。她這樣沒規矩的新婦,就該好好教訓才是。”

長公主輕笑但並未回答。

這女子是長房的鄭氏,論起來與崔清若還是表親。

只是這鄭氏是個勢利眼,素來都是拜高踩低。

她又自詡是長房的媳婦,素來是眼高於頂的。

當年謝父的原配王夫人都沒少受她磋磨,後來還是長公主過了門,才把這人的囂張氣焰給壓了下去。

惡人自有惡人磨,長公主管你什麽長房不長房,敢在她面前惹了她不高興,她直接吩咐人教訓。

鄭氏討不到好,謝家家主的位置又落到了謝如晦手裏。

從那以後,她對長公主的態度,那是比其養的狗,還要聽話體貼。

長公主道:“你莫要嚇著新婦。”

長公主對這人的話甚至滿意。

前幾日崔清若告知她,想要葉小娘與他們同住。

先是哭訴謝芳年眼盲無人照拂可憐,接著說,葉小娘獨自一人撫養孩子的不便;最後,誇了一通陛下和她“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事跡。

然後,看似無辜地道:“我只是想著,烏鳥之情,人皆有之。若傳了出去,旁人指不定還會以為夫君是不孝的豎子。”

孝——世家雖爛到了骨子裏,卻還是看重儒家的“孝”字。

一頂不孝的帽子,足以讓人被萬人唾棄,乃至罷官去職。

這也是為什麽,她讓謝庭熙獨自一人生活的原因。

不僅是為了磋磨葉小娘,更是為了抹黑這人的名聲。

面對崔清若話裏話外的示意,她只能被迫答應。

崔清若可不是謝庭熙那樣的輕賤卑微的人,她身後有崔家乃至東宮為她撐腰。

只是,長公主雖然點頭了,不代表她就真打算咽下這口氣。

崔清若進來時,悄悄掃了眼堂上的人。

除了長公主,還有長房的鄭伯母,三房的林叔婆。

長公主特地喊了她們來,說不是要教訓她,她都不會信。

她行禮道:“殿下萬福。”

長公主皮笑肉不笑道:“平身罷。”

“坐。”長公主指了指她右下首的第二個位置。

她恭謹道:“多謝殿下。”

然後,她又分別向另兩位長輩行禮:“大伯母、三嬸嬸好。”

鄭氏輕哼了一聲,算作答應。

另一邊的林氏,倒是微笑著回了句:“二娘子有心了。”

說著讓身旁的侍女,給她給了一個大紅包。

鄭氏冷笑道:“不愧是西街出來的,見著個人就巴結。”

林氏訕訕地笑。

崔清若也不應聲,只讓鄭氏自己一個人說話。

鄭氏見沒人答應她,臉上掛不住,卻又礙於長公主在,並不敢發火。

長公主把她們的動作收入眼底。

她就是故意把長房這個蠢貨叫來的,後面才能夠方便她推脫責任。

至於三房那個……一個西街貧女出身的,她敢說什麽?還不是一切都聽她們的。

長公主道:“二郎新婦可是崔家的姑娘。想必未出閣時,必是樣樣精通的,不如露一手給咱們看看。”

崔清若聽了這話,聞到了陰謀的氣味,於是道:“臣婦在家時除了繡花,其他都是中人水平,恐怕今日要掃殿下興了。但……臣婦所言,句句屬實,不若殿下自可去問家姐。”

長公主聽了這話,氣得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攥緊了袖口。

他們崔家還真把自己當個什麽不得了的不成?不就是個太子妃嗎?

只是她又不能借這話借題發揮。

教訓崔清若事小,得罪太子妃也不算什麽大事。

只是崔清若的繡花那是皇弟見過的,皇弟都沒說什麽,哪輪得到她來置喙。

皇弟寵她,但也只是寵罷了,若是讓皇弟生了猜忌之心,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於是,長公主只得壓下心裏的火。

她又換了個由頭道:“新婦既然已經嫁進了謝家,那就應該自持謝家婦的身份,而不是時時想著閨中事。”

崔清若聞言立刻起身,跪倒在地,“謝殿下教誨。”

堂上眾人都明白這“忘了謝家婦身份”的罪名,只是長公主的欲加之罪,故而也沒人會替崔清若辯駁。

甚至,崔清若自己都不能辯駁,只能低著頭受訓。

長公主是皇家人,她是君,一不小心,就可能會犯了藐視皇室的罪名。

眾目睽睽下,更是無人敢在此時出聲。

正當崔清若不知長公主會如何發難時,就聽見她道:“新婦既然忘了自己為人婦的本分,不若便好好學一學陳郡謝氏的規矩。”

話盡,便見秋兒將幾冊卷宗扔至她面前。

陳郡謝氏成也在其家規森嚴,敗也在其家規森嚴。

雖說如今沒落了,但這家規卻是沒有沒落的。

看這厚厚的幾大冊,堂上的人都為崔清若捏了把冷汗。

長公主這個理由找的也太敷衍了吧,不過想到陛下對她的偏袒,眾人又都釋懷了。

反正她只要隨便編個理由就行。

崔清若看見這些家規的時候也傻了。

然後,她就聽見長公主道:“新婦既然不會做謝家婦,不若今日就好好背家規中的《靜女訓》部分。”

她有些楞神,長公主還以為她是不願意,於是便給秋兒使了個眼神。

秋兒道:“二娘子可是不願?”

她立刻回道:“臣婦自然願意,只是……”

只是別說幾萬字的《靜女訓》,謝家這一堆家規,她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鄭氏笑道:“你該不會是不會,想要戲弄殿下吧?”

“自然不是,”崔清若擡了擡眼,試探著問:“殿下當真要我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長公主道:“嗯。”

眾人只以為她是要一字一句地開始學,沒想到她把那幾本家規直接擺好合上。

她不慌不忙地背著:“為女應孝,夫婦和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眾人受到了洗禮。

真有人能把謝家的家規背完?

她又一次要感謝,曾經那個為了嫁給謝庭熙聞雞起舞,不論嚴寒酷暑,都認真的她。

謝家的家規,她可是背了整整兩年。

她對這些家規的熟悉,就像她對那段內心焦灼惶恐,卻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找出路的日子一樣刻苦銘心。

“唯和與順,方為美婦;唯徽與德,方為善音。”

當她背完最後一句話時,廳上眾人仍未反應過來。

她溫順地伏首行禮:“殿下,臣婦依您所言,句句斟酌,皆已完備。”

長公主想要發作,無奈實在沒有理由,只能看似輕飄飄地回答:“嗯,不愧是崔家的女兒,也算不錯。”

她恭謹道:“殿下謬讚。”

長公主見算盤落了空,心裏雖是不喜,但很快想到了新的主意。

長公主假模假樣道:“唉,可憐你這般好的孩子,本宮瞧著喜歡,可惜……唉。”

崔清若明白這話不好接,但又不能露怯,只能道:“殿下欣賞臣婦,是臣婦之幸。只是能嫁到謝家的高門,實在是讓清若也打心眼裏歡喜。”

不是拿謝家壓她嗎?她壓回去不就成了。

果然,聽了這話,長公主一時靜默。

眾人都想不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謝家早不是當年的風頭無量,而崔家那可始終是陛下最信任的世家。

誰能想到她說得出這種話。

不知她是真心假意,但大家都明白,這丫頭遠不止她們想的那般簡單。

長公主道:“你們先退下吧。”

待人都走後,前廳傳出一陣玉石、陶器盡碎的聲音。

公主府的下人,跪著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恐惹了這位不樂。

長公主捏住手裏的瓷片,問秋兒:“大公子呢?”

秋兒戰戰兢兢道:“去……去那兒了。”

“好啊,我自己的好兒子都不聽我的了。”長公主任碎瓷片紮進手心,放任疼痛的蔓延。

空闊的前廳,唯有女子幽怨的聲音:“行,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作者有話說:

熙熙:清若,有人說你這次考不了年級第一

清若:在哪(拿出五十米大刀厚的練習冊)

家訓是俺亂扯的,只是劇情需要哦,女孩子怎麽樣都是最可愛的!家訓三觀不是作者和角色三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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