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若問：“那芳年能不能也教教嫂子？”

“唔……可以, 不過我還沒出師，只能教點皮毛。”謝芳年道，“要是嫂子真的有志於此的話, 後面大概需要再去拜個師傅才行。”

她問：“學成大概要多少年？”

崔清若思考了一下, 道：“入門三五載, 出師的話，至少十年起步。”

……別說十年，三五年就夠長公主下狠招, 弄死她和夫君了。

那看來現學醫術是不太行得通了。

這東西不好現成啊。

她只恨年少沒有打探清楚, 只學了防身術, 沒有學醫術。

不過，秉持著做不了就買, 學不了就請人的原則。

她把目光放在謝芳年身上。

她問：“芳年，你的醫術水平怎麽樣？”

謝芳年想了想，道：“醫不死人, 小病大病大部分我都能治。”

崔清若聽了這話心裏就放心了，問她：“芳年，你可願意去和哥哥嫂嫂住？”

她原以為謝芳年會答應, 只是沒想到謝芳年立刻就拒絕了。

謝芳年道：“不行的，我要是搬去了, 小娘一個人我不放心。”

她當然考慮了這一點, 只是還未與夫君商量, 於是道：“那我改日與你兄長談談, 看能不能讓小娘與你搬去同住。”

謝芳年一臉疑惑, 不過還是乖巧點頭：“好的。”

兩人挽著手進屋時, 葉舜華和謝庭熙似乎已經說完了。

見她二人進來, 葉舜華笑道：“你們兩個這才多久, 瞧著關系就這麽好。”

謝芳年賣乖道：“我就是喜歡嫂子，嫂子說話溫柔，對我也好。”

崔清若倒是不知道自己這麽討小孩子喜歡。

從小到大，家裏比她小的兩個妹妹，都不大喜歡她。

特別是崔清荷，說是一母同胞，但總是看不上她。

謝庭熙道：“吃飯吧。”

謝庭熙總是能打破原本美好的氣氛。

謝芳年卻很聽這個哥哥的話，乖乖坐下吃飯。

食不言寢不語，至少崔清若未嫁時，府中是這樣的。

謝家也是這樣的規矩。

不過，她坐的位置……比較奇怪。

左邊是葉小娘，右邊是謝芳年。

葉小娘時不時給她夾菜，還道：“清若你嘗嘗這個。我特意讓萍兒做的家鄉菜，特別爽口。”

她微笑應著。

謝芳年就更熱情了。

基本上她夾一筷子，就要給嫂嫂夾一筷子。

然後，還催她：“嫂嫂，你快吃啊。我都是挑最好吃的給你。”

有人夾菜這種事，未嫁時，那是從來沒人會替她做的。

她往日裏大多自己一個人吃飯，偶爾和家人同桌，都是重要的場合。

故而，從來沒人替她夾菜。

一時間，感動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和對面的謝庭熙對視一眼。

謝庭熙見自己的妻子滿眼含淚，然後註意到對方手裏，那堆得像小山丘的飯碗。

他以為對方是吃不下。

於是道：“謝芳年，別給你嫂嫂夾了，等她吃了再說。”

謝芳年悻悻收手，一旁的葉小娘也不再給她夾菜。

崔清若：我不是，我沒有，我能吃。

沒人給她夾菜，她忍不住有些不開心。

這可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

但她知道謝庭熙是好意，也就沒生他的氣。

謝庭熙瞧眼前的人，低著頭默默扒拉飯，似乎有些不高興。

只一瞬，他便想通了。

他夾了一筷子糖漬團子，裹滿紅糖漿水的團子，咕嚕一聲掉進那人碗裏。

他道：“吃吧。”

崔清若呆呆地看了看碗裏變形的團子，再看看對面已經坐好不動的謝庭熙。

她夾著那團子咬了一口，糯糯的，有些許粘牙，但甜甜的糖漿滋潤到心尖尖。

甜得她忍不住笑出聲。

謝庭熙很滿意。

果然，她就是見他沒給她挑菜，才難過。

他也滿意地勾了勾唇，低頭吃飯去了。

目睹全過程的葉舜華心裏高興得狠。

若是那人還活著，見著子言娶了這樣的好姑娘為妻，想必定會高興得拉著她說幾天幾夜的小話。

念及那人，葉舜華看了看這對璧人。

有了妻子，她總不用再日日擔心子言，會抓著舊事不放了。

子言這孩子到底是流著天家的血，她總擔心他一不小心步了那人後塵。

更擔心子言活成自己最厭惡的樣子。

如今好了，清若來了，子言就有了牽掛了。

飽食一頓後，葉舜華又打發走了謝庭熙，拉著崔清若絮叨。

葉舜華和她從前遇到的長輩，都是不一樣的。

葉舜華沒有端著長輩的架子，像個溫柔姐姐一樣，語重心長道：“孩子，你以前在崔家必然是掌上明珠……”

她明白葉舜華必然沒有多了解她，只當她出身高門，必然是過得好的。

葉舜華繼續道：“子言這孩子，從小吃了太多苦，特別是沒回謝家時。他這個人看著什麽都不在乎，實則比誰都看得見真心假意。”

“或許，你會覺得這場婚姻是陛下亂點鴛鴦譜。可是，我養大了這孩子，我明白他。”

“子言願意娶你，必然心裏是有你的。他不願的事，從來都沒人能勉強他。”

崔清若聞言點頭。

她知道謝庭熙人品貴重，除了出身不好，資質平庸外，已經算是高門裏的良配了。

他不養通房，不逛煙花巷柳，不自大狂妄，不自怨自艾。

他不出眾，卻像生於墻角的青竹，鮮花著錦的熱鬧外，是他一人的小小天地。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葉小娘會說，只要謝庭熙不願的事，就沒人能勉強他。

那可是皇帝啊，皇帝說的話，他還能不聽嗎？

她只當是葉小娘在寬慰自己。

畢竟，放在外人眼裏，她一個高門嫡女，嫁給謝庭熙這樣身份尷尬的庶子，都會覺得她委屈。

只有她自己覺得還好。

除了被人強迫而生的反骨，其實嫁給這人，她是願意的。

她點頭：“小娘你放心，我會好好愛子言。”

就像夫君願意讓她在婚後有自己的天地一樣，她也希望，能陪著這人過出他的好人生。

不求封侯拜相，只願平安順遂，再不被人隨意輕賤了去。

誰都不可以再欺負她夫君！

葉小娘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她囑咐道：“你年紀小，不懂的讓子言教你就是。誰要是欺負你，你就給他說，這孩子能夠護住你。”

崔清若以為葉小娘又是在寬慰她，雖然沒信，但面上還是點頭，“好！”

葉舜華但笑不語，只打開門，把她交給門外的謝庭熙。

她道：“你們要好好的。”

崔清若點頭，“小娘放心，我一定和夫君好好的。”

謝庭熙沒她熱絡，但還是回答道：“會的。”

回程的路上，月亮灑下柔和的清光，透過路旁的林葉，影影綽綽，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直至交疊。

冬青很自然地故意走到後面，讓兩人有說話的空間。

崔清若平日裏看著穩重，說到底也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她晃悠手裏的燈籠，樂此不疲。

謝庭熙沒說什麽，只是拿穩手裏的燈籠，註意腳下的路是否有什麽異樣。

“夫君……”

“夫人……”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幾乎是同時沈默。

還是崔清若先反應過來，她道：“夫君，你先說！”

謝庭熙道：“我覺得如今我們已成婚，我也不必再避嫌。不若讓小娘和四妹搬過來，夫人意下如何……不合適，就不搬，我還未與小娘說……”

崔清若打斷他：“好！我就是想說這件事，只是不知，夫君打算讓小娘她們，什麽時候搬？”

她道：“我也好派人幫忙才是。”

她沒想到謝庭熙居然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葉小娘是個好婆母，和這樣的婆母住在一起，根本不會鬧什麽矛盾，只會讓日子過得更好。

謝庭熙大概沒想到她會答應這麽爽快。

他道：“你定日子就是。”

然後，崔清若又聽見他道：“日後小娘雖搬來了，但你還是我們院裏的主母。”

他道：“小娘不會插手這些，你給她和四妹找個房子住就是個。”

崔清若點頭。

怎麽說呢？這人好像對後宅女人們擔心的事非常清楚，而且，他對林小娘的感情好像真的……不深。

當然，她不會覺得這有什麽。

他本就不是林小娘親生的，又直到八歲才回謝家。

那些最難熬的日子，是他與親娘一起渡過的。

或許，這人心裏真的有分量的人，只有他親娘罷。

又可能，誰都沒有。

謝庭熙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靈，忽然向她看了過來，問：“我之前送你的鋪子，你覺得怎麽樣？”

“那些真的是送我的？”崔清若再次疑惑。

她以為這人只是為了讓她安心。

當然，賬本內容她粗略翻了翻。

應該是沒什麽問題，那些賬本可都是些很重要的鋪子。

打鐵鋪、米店，這種鋪子可不是誰都能開的。

謝庭熙點頭，“嗯。”

似乎在他眼裏這些東西真的不值一提。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東西自然就是你的。”他道。

崔清若望著他不在乎的樣子，只覺得今天的夫君更厲害了。

大概這就是，散財童子的魅力？

不對，應該是散財公子才是。

作者有話說：

謝·溫情粉碎機·混日子·庭熙很快就會認識到崔·卷王·清若的壓迫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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