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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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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吃點東西吧?不然餓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冬青一臉擔憂問。

自從前幾日謝家上門納征後,她家小姐就日日茶不思飯不想,瞧著讓人心疼。

崔清若接過她手裏的蓮子羹,喝了兩口,覺得苦就不喝了。

其實,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蓮子羹不苦,但崔家為了讓子女憶苦思甜,不要和其他高門一樣驕奢淫逸。

故而夏日常備這道羹湯。

她幼年時,曾悄悄往裏面摻過酥糖。她長姊悄悄去母親處告了狀,她就惹了好大一頓打。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養羹湯裏加糖。

她之前想嫁去謝家,就想著日後嫁了人,想加多少糖就加多少,再不用仰人鼻息的活著。

可如今長公主那樣的態度,往後在謝家怕也是一場鏖戰。

她攪動這蓮子羹,意味不明地輕笑,把碗輕放到案上,只聽“咖嚓”一聲,碗與杯碟相撞,發的聲響在空闊的房裏,仿若打在人的心上。

冬青瞧了瞧她家姑娘的樣子,恍惚間竟瞧出幾分太子妃娘娘的氣度。

她揉了揉眼睛,卻又覺得姑娘還是那個柔弱可欺的樣子。

正想著,她就聽見小姐倏地開口問道,“我聽說,昏禮是定在這月的十七對嗎?”

冬青笑著點頭,“是啊,小姐,你別聽外頭那些風言風語。謝家公子是個好的,日後你嫁過去,只要他喜歡你,這日子總是好過的。”

她倒不是擔心這個,謝庭熙的人生,她比他自己還要了解。

這個人溫潤敦厚,小時候作為外室子吃了些苦頭,長大後回了謝家受了些白眼。

怎麽討他歡心,她最清楚。

近三年時間,她早就摸清如何討得謝庭熙喜歡了。

只是,她還得去找她那做太子妃長姊,好好坑上一筆才算完。

如今就只留了三日給她做這件事了。

她笑著問冬青道:“冬青把前幾日的那封信給我。”

冬青疑惑地看著小姐,見她打開信,又重新糊上。

她道:“走,咱們去看看長姊。”

她從小伺候小姐長大,比誰都了解大小姐的偽善,更明白小姐因她吃的苦。

實在想不明白,小姐去東宮的意義。

不過,她一向聽小姐話,聞言只是乖巧點頭。

東宮的人自然是認識崔清若的,瞧見她來了,忙不疊跑去通知太子妃。

這也不難解釋,畢竟她兩姐妹就算有些恩怨,那都不可能放到明面上來。

約末一炷香的時間,一粉衣女官便向她走來,道:“二小姐,娘娘請你進偏殿說話。”

這女官瞧著歲數不大,不是她熟悉的那個。

然後,崔清若想起來,半年前她長姐的第二個孩子夭折,聽說太子殿下大怒,處死了一大批宮人。

那位女官怕就是被除掉的其中一位。

東宮不愧是東宮,富麗堂皇,每一處鬥拱上的彩繪,都透著精致與貴氣。

難怪她母親死活要把她送到這裏來。

不過美則美矣,這樣的瓊樓玉宇又在淒風苦雨的夜裏,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呢?

那女官引她進偏殿,向她姐姐行禮,她忙跟著行禮,卻聽見她姐姐道,“自家姐妹不必如此。”

當然,她姐姐說的時候,她禮都已經行了。

崔清若覺得,她長姊這話說得聽沒必要的。

不過想了想,裝一裝姐妹情深,總比姐妹不睦來得好。

她們倆梁子結了多年,幸好太子妃在宮裏混了五年多,表面功夫還是有的。

太子妃輕咳了一聲,氣若游絲:“說來,妹妹不日就要嫁去謝家。只是我這幾日身子不好,實在不能親自上門祝賀。”

她微笑道:“長姊怎麽說這種話,你如今身子不好,當然是我這個做妹妹的,來瞧你才是。”

她心裏想著,你不來,我自己貼上來也可以的。

不過,她也知道她長姊稱病閉門謝客。

一方面是她姐姐確實五年生兩子,虧空了身體;另一方面,她也是故意營造出自己病重的樣子,免了外面的暗算。

說起來,前兩次她對太子的算計,當真他人毫無察覺?

朝堂上盯著儲君之位的人那麽多。

可能只有她母親,多年嫉妒成了心病的人,才會以為只是靠後宅的手段,能把這事徹底遮掩下來。

想到父親處置廣蓮寺一事的雷霆手段,不知道父親為了上次王家的事,又為她母親做了多少善後之事。

太子妃瞧這個妹妹坐在自己下首斂眉的樣子,心裏無比快意。

若說未出嫁前,她最討厭的人,不是崔嬈反而是這個妹妹。

她是母親最大的孩子,如今太子妃的名頭,早已讓人不會在乎,她一開始是母親最無視的存在。

嫡長女,說來尊貴,可若是一個女子,在夫家只有個女兒,那日後總是過得不順心。

就算把庶出記在名下,當作自己的孩子,終究不是骨肉血親,指不定哪日就反目成仇。

更何況,他父親還那般喜歡周姨娘。

在崔清芙年幼的記憶裏,母親總是燒香拜佛,身上總染著濃郁檀香、沈香,寄希望於送子觀音給她送個兒子。

她不會明白這樣的無用,討厭鬼神之說的父親,因她這樣的行徑,只會離她更遠。

她三歲習詩書,五歲佳禮儀,六歲能辯琴。可是母親並不會在乎她。

母親只會隨意點頭,然後,繼續向上天禱告,給她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

六歲時,母親的禱告終於有了回音。

她懷了第二個孩子,母親很高興

母親聽說小孩子說話準,於是拉著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問她,“芙兒,你說是弟弟還是妹妹啊?”

她不想要弟弟,那會讓母親更不重視她。

於是她說:“是妹妹。”

母親給了她一巴掌,然後又問,“你說是弟弟還是妹妹?”

她說了同樣的答案。

直到她的臉被打得高高腫起,嘴角都被牙齒磕破,鮮血直流,她都說是妹妹。

她不想要弟弟,有了弟弟母親就會更討厭她。

崔清若疑惑的聲音,才把她喚回當下,“姐姐,你想什麽呢?”

太子妃搖了搖頭,“沒什麽。”

太子妃的目光從她的臉,落到肩上,最後覆又落回她那張平庸的臉上。

當年,她出生時,崔清芙原以為母親會討厭她的。

誰知道,就因為雲游道士的一句話,母親卻對她這個妹妹無比上心。

一年後,母親又懷了孕。

母親高興得不得了,問她同樣的問題。

她已經在無數次掌摑裏懂事了,於是她回答說:“是弟弟。”

然後,她聽見尚在繈褓中的崔清若笑得爛漫,牙牙學語道:“是妹妹……還有弟弟。”

大人只當她小孩子牙牙學語,誰知道母親最後真的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崔清若成了母親眼裏的小福星。

後來,這人逐漸長大,和她幼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直到她八歲時掉下湖泊,高燒不退。

從那以後,泯然眾人,被她那勢力的母親徹底遺忘。

崔清芙掩袖飲茶,輕蔑地扯了個笑。

如今她才是高高再上的太子妃,而這個所謂有“為凰”命格的妹妹,卻要嫁給一個破落家族的庶子。

太子妃笑了笑,假意安慰:“妹妹不必擔心我。我身子不爭氣,幸得太子體恤,吩咐了太醫好生照看。想必,過不了多久,總能好起來。”

崔清若聽到熟悉的語氣和話,心裏猜到她長姊等會兒要說什麽了。

果然,太子妃又道:“只是,我聽說……唉,真是苦了你了,要嫁給那謝家二郎。”

聽到這句話,崔清若微微擡頭,向冬青使了個眼色。

冬青連忙把信遞給太子妃身旁的女官。

女官覆又給了太子妃。

太子妃疑惑地盯著她,“這是……”

崔清若仍是往日裏,膽怯的樣子,打量著四周,不自信道:“是府中家書……長姊,不若讓她們退下,取出來看看。”

太子妃頷首,讓旁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她徐徐展開信,只瞟了一眼,就登時嚇得臉色蒼白。

崔清若一掃剛才的怯懦,神色鎮定有條不紊道:“長姊,看完了嗎?”

太子妃把信拍在桌子上,難得不是平常穩重的樣子,訓斥她道:“你必然是造假,父親,他怎會關註後宅的事!”

寫封信上,是父親對太子妃這段時間所作所為的勸阻。這些事□□無大小,崔父居然都一清二楚。

甚至,還有她幫母親處理利錢,甚至充當靠山一事。

前者崔清若自己是受害者,她當然一清二楚,隨意編造;至於後者,她這個長姊,比誰都渴望得到母親的認可,放利錢這事她若知曉,必然會參與。

從而證明,她是最有用的那個孩子,也是可悲。

她淺笑道:“長姊,小時候,父親最喜歡抱著你,一邊哄你,一邊處理公文。父親的字你應當認得清楚。”

不過,長姊是認得。而她是在小時候,最得寵的那幾年,學會了那一手筆鋒淩厲的字。

並在後來藏鋒後,更將其練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太子妃瞧著她,不屑道:“若是真的,父親又如何會讓你送來?”

她輕聲答道:“一封家書罷了,父親讓我送來,我便送了。姐姐……你又在怕什麽呢?”

太子妃猛地發現她是在套自己話。

拿起那信封仔細觀察才發現,這信封的封口不勻,應該是被開過又重新封口。

她看了這封信。

今日她上門,既然沒有直接找去父親那兒,想必便不是要將這些事鬧大。

她想要好處。

“你……”太子妃意識到自己處於被動的位置,“你要什麽?”

“娘娘是千金之軀,您的一句誇獎就是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她笑道,“如果,娘娘願意添妝奩,親迎時至,那更是莫大的榮耀。”

她本就只是藏鋒,如今要離了崔家。那所謂藏鋒,便都沒了意義。

更何況,她多年入戲,就算她長姊去告知母親。

依她那個母親的自大性子,亦未必會信。

太子妃不甘道:“自然。”

崔清若瞧見她眼裏的恨意,表情隨意道:“這門婚事是陛下欽賜,若是出了差錯,怕是長姊也擔當不起。”

她們往日裏事,都“瞞不住”父親,更不用說是她說動手除去她了,還想瞞住天子了。

更何況,她出了事,她的另外兩位妹妹,日後怕都是會影響說親的。

她這個姐姐,雖然討厭她對那個小妹,還是有幾分喜歡的。

太子妃道:“你放心。”

崔清若出來時,天色已暗。

正巧遇上太子,她行了個禮。太子看都沒看她,徑直就興沖沖跑了進去。

她聽見女官解釋道:“太子殿下聽說太子妃這幾日不舒服,親自去南山給娘娘捉螢火蟲。還說,娘娘最喜歡這個,看了一定會高興。”

螢火蟲?

崔清若垂眸深思,她記得小時候,這個長姊總是不分晝夜地習書練禮儀。

她們其他姑娘,乘涼賞星星,捉螢火蟲時,她就一個人在屋裏練習才藝。

她嘆了口氣,冬青疑惑地看著她。

她搖頭失笑:“無礙。”

只是覺得大家都是可憐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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