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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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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嬈,你把昨日的情況,再說一遍。”崔涓問。

他向來疼崔嬈。即使他的另一個女兒此刻生死未蔔,與眼前的三女共處時突然消失,但他並未懷疑是她所為。

崔嬈搖頭:“我當時只是轉身去找僧人要紅綃,以便和姐姐共寫姻緣,掛於那合歡樹上,想要求個好姻緣。”

她當然不能說,昨日黑衣人的出現。若是她說姐姐是被歹人劫走了,那名聲就毀了。

她道:“誰知一轉身,姐姐就不見了。”

上一世是在春寒料峭時,姐姐在祈福途中遇上歹徒,第二日被找到時,衣衫不整,身上還有青紫的痕跡,一看便知發生了什麽事。

京城裏人人都知崔家二小姐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那時她已入了東宮,正是最得寵的時候,聽聞此事,只是心裏覺得快意。

崔夫人欺負她母親多年,終究得了報應。

後來,就是她姐咬緊牙關,一句話都不說,最後絞了頭發,出家做了姑子。

一直到崔嬈死時,都沒離開那佛寺半步。

“夫君不必多慮,那孩子打小就不懂事。或許只是遇到哪家貴女,一時誤了時辰。”崔夫人幹笑,眼神躲閃。

昨日之事未成,往後怕是難了。次女若是回來,便要打發得遠遠的,不然若是走漏了風聲,謀害儲君的罪名他們家可擔不起。

“父親,不若,我帶幾個家丁去後山尋一尋?”崔嬈道。

崔父與她四目相對,兩人都直視對方,似乎把對方看得一清二楚,又似乎都不了解彼此的樣子。

崔嬈知道她父親這個人,一個只會站在全族利益上考慮的男人。

妻子、情人都只是籌碼罷了,在利益面前都可以成為棋子。

他不會讓這件事鬧大,所以昨日她姐一夜未歸,他都並未報官一樣。他只想解決事情,她的方法正好契合他心意。

她帶著府兵找到,若姐姐真出了事,也方便遮掩,帶姐姐先尋地方休整再說。

父親讚許:“那便依你所言,我再讓我的貼身侍衛與你同去。”

一旁的崔夫人雙手緊緊攥著衣服,她問:“母親可要同去。”

崔夫人掙紮片刻,道:“我與你同去。”

要是這賤人先找到那丫頭,把昨日的事抖落出來,她就完了。

她把崔夫人的糾結盡收眼底,她早就懷疑上輩子姐姐的事,怕是出自這人手,如今內心更確信幾分。

只是眼下,還是先找到姐姐更為重要。

崔嬈領著那父親的心腹,正欲轉身離開,就聽見門外傳來聲音。

“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崔清若從馬車上下來,她身前站著一女子。

瞧著約末三十出頭,梳著婦人的發髻,穿戴華美,卻又顯得利落幹凈。

她名薏娘,是王鳶手下的賬房先生。

剛才崔清若剛到山下,就遇到了久候的她,一問才知,是王鳶吩咐她在此處等候的。

“昨日我們東家留二小姐手談幾局,不料誤了時辰。”薏娘向崔父行禮,兩人似乎相識。

崔父問:“多謝夫人,不知可否到寒舍品茗一敘。”

薏娘搖頭,“多謝大人好意。只是生意繁多,實在無空閑談,改日再登門拜訪。”

她上了馬車,卻又撩開車簾,把崔清若喊到身前,和藹道:“東家說,往後姑娘若是有難,憑此信物到西街的天香閣即可。”

她把一塊羊脂玉佩塞給她,玉質溫潤,放在手裏還有些涼意。

王鳶待她好得有些許過分了。

“你與她如何相識?”崔父問,語氣平淡。

似乎比起女兒失蹤的事,她與這人的關系,更讓父親在意。

她低頭,小聲道:“我昨日與王姐姐手談,誤了時辰,她覺得過意不去。方才派人送我回來。”

父親垂眸凝視她,眼裏神色覆雜,“她如今一個人住在佛寺後山?”

“是,不過那裏環境清幽,倒是十分安靜。”她答。

她拿出那封信,交給父親,道:“這是王姑娘給您的信。”

父親接過信,神情珍重,甚至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覺。

“我有事與你母親說,阿嬈,你先帶著你二姐回房梳洗。”父親吩咐道。

一路上,崔嬈幾次看著她,張口欲言,卻又欲言又止。

她貼心道:“三妹,有什麽話直說便好?我聽著。”

約末是她這話起了作用,崔嬈拉著她就往她院子裏跑。

門口的冬青,看見主子回來,正準備上前關心,又註意到崔嬈,就冷著臉問:“三小姐怎麽來啦?咱們院子冷清,您來多不好?”

冬青伸出手想拉住自己家小姐。她眼裏崔清若就是小綿羊被狼追上了,岌岌可危。

崔嬈拉著崔清若就進了裏屋,順便關上門。

她道:“冬青姑娘,我與姐姐有話要說,麻煩你莫要讓旁人進來。”

“你……”冬青呆滯片刻,忽地反應過來,大聲道:“小姐,她是不是欺負你!”

三小姐雖不及四小姐跋扈,但性情高傲還有幾分小聰明,指不定怎麽欺負她家小姐。

“我沒事,冬青你去外面守著。”崔清若知道這個貼身侍女的性情,開口安撫她。

窗外的春光灑進室內,落到崔嬈身上,她眼裏的淚花更是折射出耀眼的光,楚楚動人,耀如春華。

崔清若不得不承認,她這個妹妹這麽好看,若不是以前腦子不好使,肯定是很招人喜歡的。

她以為崔嬈要說什麽,沒想到她只是望著她,眼淚像斷了線般湧出,囁嚅道:“姐姐,對不起。”

語氣裏滿是後怕與愧疚。

“我說了會保護好你的。”她道。

崔清若疑惑,她怎麽不知道崔嬈說過這話。

這傻孩子該不會是把心裏話,當成她說過的話了吧。

她安慰道:“沒事。”

“姐姐,”崔嬈喊她,“你昨日明明是被……”

她打斷崔嬈,笑道:“妹妹記錯了,明明是我離開,遇到了王小姐。”

崔嬈懂了,崔清若是打算揭過這件事。

縱然心裏有再多疑惑,她也還是怕刺激姐姐,畢竟昨日發生的事,是否與上輩子一樣,她無從得知。

那樣的事,任何女兒家怕都是會羞愧難當,不知何等的難受。

崔嬈抹了抹淚,神色堅毅道:“我以後會好好保護姐姐的。”

崔清若:沒事能不能別學崔璨那小子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高熱的原因,崔嬈現在和崔璨一樣,動不動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可她和崔嬈比不得那小子,當然不可能拿出姐姐的威信。

只能每天尷尬微笑,面對這姐姐的稱呼。

何況,人崔璨才十二歲的小兔崽子,他說以後是少年未長成。

崔嬈只小她一個月,她說姐姐弄得她雞皮疙瘩落了滿地。

她微笑道:“嗯。”

這個字,言簡意賅,。雖然只有一個字,卻囊括了她所有無奈與掉在地上的雞皮疙瘩,還有她這麽多年來的“溫柔”。

崔嬈用手帕擦幹凈鼻涕和淚,問:“今日之事,雖未鬧大,但想必還是會有些風聲傳出去。姐姐,還是要早做打算。”

聞言,崔清若這次是完全認同這話。

躲過了這次的廣蓮寺,難保不會有下一次。這事是她親生母親做的,實在難防。

只是,回想起昨夜的對話。

天家血脈。

當今聖上子嗣稀薄,僅有元後所生的太子,和繼後撫育的大皇子。

只可惜繼後雖是聖上表妹,可大皇子十年前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成了瘸子。

太子倒是身體康健,卻不大聰明,昨日一見,怕是連十歲孩童尚且不及。

謝庭熙雖流落在外,資質平庸,但他身體剛健,僅這一點就贏過那兩位千萬了。

這些年,太子背靠王、崔兩家,地位算是穩固,可惜陛下這些年打壓意圖明顯。

如今風頭最盛的王家,怕都是沒幾年好日子過了。

就是不知當今聖上,知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個孩子流落在外。

不過無論如何,謝庭熙都不再符合她的要求了。

她這麽多年籌劃,就是為了離開這高門,遠離權力鬥爭的漩渦。若嫁給他,只怕日後,只會過得比在崔家難過千百倍。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心裏明白,面上還是不能顯露。

崔嬈張口,甚至想直接把昨日之事的疑點都告知姐姐,可苦於並無證據只得作罷。

最終,她承諾道:“我定然為姐姐,謀一門好親事。”

崔清若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她這妹妹不知又想了些什麽歪點子。

算了,終究這段時間崔嬈確實是待她不錯。

她只以為對方是隨口一言,“好。”

送走了崔嬈,面對冬青緊隨其後的關心,她只擺了擺手,“我無事。”

冬青並不知道昨日的事,只以為她當真是貪玩,一不小心才誤了時辰。

那日踏青祈福,母親特意支開了她,把她留在家裏替她去天香閣取衣服。

想來,母親倒是難得為她費這麽多心思。

“都怪我,若我在。定然不會讓小姐一時疏忽,忘了時辰。”冬青自責跪下。

她扶起冬青,搖頭,“誰在都一樣。”

冬青不解地望著她。

她不想多言,只是想起馬車上,那薏娘的話。

“女子,何必一定要嫁人?本朝女子可立女戶,雖不可為官,但經商亦可。”那人常年經商,比尋常閨閣女子多了幾分灑脫。

不嫁人嗎?

崔清若垂眸,打開小木匣,裏面堆滿了曾經她仿繡的手帕。

透過窗,遠望天穹,花兒在暴雨催折下,低下了頭,空中的春燕倒飛得自在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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