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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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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科開場頭日,李桂芳便帶孩子過來和羅美娘說話了。

自打何若水跟羅美娘合作了一樁大生意,在族裏讚聲入潮,丈夫有成績,夫妻兩人又感情不錯,李桂芳如今小日子過得愜意舒坦是不必提的。

當然,對於羅美娘這個帶何若水發財的人來說,李桂芳也是時不時做好夫人外交的本分,過來維持關系。

妞妞和景澤明手牽手進來,李桂芳笑道:“妞妞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你儒哥哥帶了栗子糕過來,你們一塊吃去。”

何承儒是李桂芳的兒子,和妞妞同樣都是兩歲多,見著小夥伴也極是歡喜。

羅美娘自打養孩子之後,就愛長得胖乎乎的小孩子,以這個標準來看,何承儒十分符合她對幼兒的審美,身子骨圓滾滾的,小臉蛋胖嘟嘟,讓人瞧著就想上手捏一把,他在李桂芳懷裏伸長脖子看著偎依到羅美娘身旁的妞妞,高興道:“我給妹妹帶了糖,給妹妹吃。”

妞妞眼睛才亮起來,羅美娘瞧她一眼,對何承儒道:“妹妹可不敢吃這麽多。她前幾日把糖藏到床上,引來不少螞蟻,羅嬸嬸正罰她來著,儒哥兒把糖留著自己吃吧。”

妞妞扁扁嘴,小小哼了一聲。

何承儒道:“羅嬸嬸別罰妹妹了,妹妹長得這麽好看,生氣就不好看了。”

大人聽這話都笑起來,只有景澤明不動聲色看這小胖子一眼,覺得這人就跟師娘故事裏的那些壞蛋一樣,最會花言巧語哄騙人。

羅美娘讓丫鬟拿了瓜子酥過來,道:“嘗嘗,去年的瓜子就剩只有這麽一點兒,再想吃得等下個月收獲了。”

“只剩下這麽點,留給妞妞吃吧。”李桂芳嗔道,看兒子喜歡,到底用帕子幫他包了一塊,讓幾個孩子下去玩兒。

羅美娘瞧著她似乎有話要說,就問出口。

李桂芳嘆口氣,其實這話,她早就應該說了,只是六月份花田出的事故叫她和何若水都心驚膽戰的,生怕在收獲時再出問題,便一拖再拖,不敢叫羅美娘離開。

她看著羅美娘這幾個月臉上被曬出的淡淡小麥色,嘆口氣道:“今年也是所有事情都趕一塊,鄉試考試也就十天半月的功夫,你現在回去正好趕上接風和中秋,真不想回去看看?”

羅美娘失笑,心裏覺得是不是不少人都覺得她鐵石心腸來著。其實張玉寒幾回考試,都是獨自赴考,羅梅娘的得失心不算太重,故此雖然關心,卻不會為此心煩意亂。

張玉寒有他自己的科考事業,她也並不是他的附庸,這批向日葵便是她如今的事業,如今就差這麽一哆嗦,羅美娘也不願意臨門一腳發生什麽問題。

不過,她看李桂芳一眼,也能明白她的心思,羅美娘道:“相公上月寫信給我,說是他鄉試之後直接回縣裏,現在回去就跟他錯過了。”

何家是她的合作對象,他們之間是簽過契書的,不管有多少私事都不該影響到合作,羅美娘也是想給李桂芳一顆定心丸。

李桂芳聽羅美娘這麽說,多少緩了口氣,她說是跟羅美娘這麽說,其實實際上是不希望羅美娘這會兒離開的,說句不好聽的,張玉寒那頭的功名只涉及張家,羅美娘這邊牽扯的大筆銀子都是何家的利益,李桂芳當然也有偏向。

不過此時她瞧著羅美娘,也有些羨慕她,丈夫科考之年不跟在身邊照顧的事也是說幹就幹,最重要的是公婆一點意見都沒有,為人兒媳婦的日子能過成這樣,她就沒聽說過的。

其實哪是公婆沒有意見,唐氏當然也是擔心兒子的,自打恩科消息傳來之後,她便花了大價錢請了尊菩薩回來,早晚都要上香求菩薩保佑,夜裏睡覺都怕夢見兒子落榜。

只是吧,張玉寒這頭是科舉大業,兒媳婦手上卻是八千畝地,都是真金白銀,唐氏哪頭都不舍得割舍,所以也不好說什麽。

何況即使羅美娘人沒在府城,也把丈夫身邊安排得明明白白,張玉寒還有阿才有丫鬟照料起居,日子過得比村裏那些媳婦在側的男人們都愜意來著。

唐氏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勸張大福的。張大福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看著屋裏擺著的菩薩,嘆口氣道:“希望今年菩薩保佑吧,讓咱們老張家出個舉人,也能讓祖宗高興高興。”

去年張玉寒參加鄉試時,張大福一整個八月在家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盼著有好消息傳來,直到府城的家書送來前,他一顆心就沒放下的,鐵牛念了家信,信裏說他二叔未中時,他那段時日都萎靡得不行,本以為還得等三年,誰知道今年又有恩科。

當然,張大福這麽關心兒子的考試,也是有原因的。

這就要說到張大福的身世了,他本是南方的漁家孩子。從南方直接跑到南山村這種邊遠之地,其實也有各種無奈。倘若兩個兒子一輩子平庸種田也就算了,可小兒子成親之後,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又是讀書又是上學的。

張玉寒考中秀才時,張大福還啥都沒想,去年那會兒知道兒子還想往上繼續考舉人時,他這回族裏尋公道的心思就起了。

這事兒張大福誰都沒告訴,其實縱使兒子中舉,張大福也有心煩的事情。

他和張玉寒這幾年關系一直沒緩和,張玉寒回回回來對他那副敷衍客套的模樣,張大福是當爹的又不是當孫子的,哪能熱臉貼冷屁股,父子間就這麽僵持起來了。

張大福嘆了口氣,也沒啥好主意,只得先等等這回鄉試的結果。倘要是不中,他煩也沒用。

羅美娘自是不知道公公心裏還有這些糾結,就在親朋好友人人都在念叨科考之時,八千畝廣闊無邊生機勃勃的向日葵花田,也終於能收成了。

今年雖不如去年風雨和諧,但老天爺也算是給面子,沒在不該下雨的時候下雨,不該刮風的時候刮風。眼看著瓜籽在花盤裏飽滿長大,滿溢香氣,花盤又被沈甸甸的瓜籽帶得腦袋都直不起來,羅美娘也給何家帶了消息,說是這批花盤能收割了。

信一送出去,何若水那邊帶著兒子和幾個何氏族親就過來了。

羅美娘看佃戶們拿鐮刀割花盤時,心裏也是松一口氣。

之前府城那三百畝地惹出多少麻煩,今年她不在府城,為了少些煩心事,羅美娘幹脆讓李桂全種了稻麥,何氏地裏的這批向日葵就是她最大的財政來源了,能順利收獲她比誰都高興。

雖然天公做美,一連幾日都是陽光燦爛,不過收獲季就怕有意外,眾人也是爭分奪秒。

羅美娘也跟著下了幾回地,自打羅家把地包給別人耕作後,她就沒幹過農活,不過畢竟有經驗在身,幹起活來挺快的。

妞妞和景澤明也跟著她早出晚歸,由於羅美娘承諾過,這回他們割多少都是他們自己的,故此兩人都上心得很。

不過,主力主要是景澤明,妞妞人都沒向日葵高,除了吆喝外就只有搗亂了。

羅美娘幹一會兒,就停下來喝水了,正好瞧見景澤明正在跟人比賽割花盤,比賽對象是一個佃戶家的七八歲小子,彩頭是幾只烤好的鵪鶉。

小半年下來,景澤明臉也被曬黑不少,穿一身粗布衣裳,蹲在花田裏時從背面看去就跟佃戶家的小孩沒啥不同。

羅美娘過去時,正好看見佃戶家的小子幾刀子下去就割掉一個花盤,雖然人矮,卻是個硬茬子,一下子就把景澤明拉了老遠了。

景澤明這邊,妞妞和何承儒給他加油的時候倒是十分有勁兒,嗓門大得把好些人的註意力都吸引過來,就是都沒看出他們掛在嘴邊上的明哥哥都快累得翻白眼了。

羅美娘看景澤明格外有活力的模樣,不由也是一笑。

羅美娘看了一會兒,小米突然風一般地跑過來,道:“太太,咱們宅子那邊來了個人,說是咱們家老爺中舉人了!咱們家老爺現在是舉人老爺了!”

舉人!

聽到這個字眼,羅美娘臉上笑容便出來了。

小米喘勻了氣,才眉飛色舞道:“來報喜的是縣衙的官差,人還在咱們家裏等著,咱家老太太正在幫著招呼著,太太趕緊回去。”老太太說的是唐氏,昨日李氏回去,唐氏就收拾包裹過來了。

何若水跟幾位何氏族人也就在不遠處,聽到這個好消息也是過來恭喜。

何氏族人便罷了,何若水簡直是喜笑顏開:“嫂子趕緊回去看看,這邊有我看著就是,對了,喜錢準備了沒有?”

羅美娘笑道:“一直備著呢。”

由於何家借的院子就在花田不遠處,羅美娘都不用坐車,帶著妞妞和景澤明走兩步就到家。

唐氏已是喜得眼前都發黑了,她今兒才拎著包裹進門,沒想就聽到了好消息,激動得臉都紅了,不必羅美娘給喜錢,她身上剛好帶了銀子,自己就把錢給了,一百個銅錢,串成錢串子都是挺重的一串,一個勁兒的說著:“謝謝,謝謝!”

官差也會奉承,哄得唐氏嘴都合不攏,等到羅美娘一行到家,還看到唐氏給他斟茶來著。

就是官差看到她,便站起來把車軲轆話又說了一邊,說是今年縣裏就中了張玉寒一個,排在二十三位,名次很是靠前,羅美娘趕緊讓小米從她房裏摸出一個荷包。

官差不動聲色地捏了捏,發現是一錠銀子,這才松口氣,今年北關縣就只中了一個舉人,他搶了這個報喜的差事過來還想賺一回,奈何唐氏卻只給了一百文錢,他耐著性子說了不少好話,終於等到能主事的人回來了。

舉人夫人出手大方,叫他發筆小財,官差好話連連,方喜笑顏開走了。

官差離開之後,唐氏一把把孫女抱起來,笑道:“唉喲,唉喲,咱們妞妞如今是舉人家的姑娘了!你爹是咱們村裏頭個舉人了。”

當然,以南山村才幾十年的村史,張玉寒還是頭個童生,頭個秀才,不過如今已經換了新稱號了。

北關縣是個小地方,張玉寒中舉的事,不一會兒,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羅德金和高氏直接在店門口貼了張“家有大喜,關門一日”的紅紙,帶著張紅果過來了,就連張紅果的未來夫家林老爺也帶著兒子林暉過來,一些認識的人家知道舉人老爺還沒回縣,家裏只有女眷,便先派了下人過來道賀。

能進門的下人,嘴裏當然句句都是好話,張玉寒之前就是縣裏名人,當時那車北蠻兵的人頭現在還有人津津樂道,一聽他中了舉人,不少人都說是天公疼好人,福氣大得很。

高氏笑道:“喜報都來了,妹夫怎麽還沒回縣,這事兒肯定要在咱們村裏辦幾日流水宴的。”

喜報比人快的原因,剛才唐氏就問過官差了,她笑呵呵道:“說是鄉試之後,中舉的人還要參加一個鹿鳴宴呢,還得耽擱幾日。”又對高氏和林老爺道,“到時候我打算擺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你們都要過來吃宴才是。”

唐氏是真高興,尤其是,就連林親家也過來了。林暉二月末的院試沒中,如今依舊還是童生一枚,唐氏在未來親家面前,真是覺得倍兒有面子。

林老爺摸著胡子道:“不知道二郎會不會直接回縣?”

羅美娘笑:“相公之前已經寫信跟我說了,他要是僥幸得中,到時候就直接回縣裏,算著日子,這幾日就應該到家了。”

說完,小米過來傳話說是有人送了一桌席面過來,羅美娘沒讓人吩咐叫席,還疑惑著,看了帖子才知道,是何若水讓人送過來的。

唐氏笑道:“何家少爺真是及時雨,知道咱們喝了一肚子茶,都該餓了。”

林老爺和何若水認識,也覺得他這份眼力見兒是真難得,當然運氣上是絕對比不上他的。

當初他便看上了張家夫妻倆為人上進,這不,才幾年,張玉寒就成了舉人,他兒子如今還是童生,原本要是院試能中秀才,這回鄉試就是郎舅一同去省城,沒想還是差了幾分運道。

林老爺心裏嘆口氣,不過,他也就失落一下子罷了。

張玉寒是他未來兒媳婦的親哥,他有出息,自家也能沾光,他問唐氏道:“二郎的名次這般靠前,他想好要去明年春闈了嗎?這可得到京城去考了。”

唐氏一年多沒見著兒子,立刻看向羅美娘,羅美娘道:“相公之前便說了,這回要是能中,自是要去見識見識的,上回朝廷賞賜給相公一個京城的宅子,我們在京城也有住的地方,無非就是費些吃喝銀子罷了。”

眾人又想起他們一家子在京城是有房產的,還是個四進大院,當真是羨慕得不行。

張紅果和羅美娘關系好,興致勃勃道:“嫂子和妞妞也一塊去吧,京城可不比府城和縣裏的距離,二哥要是單個去,在京城孤零零的也沒意思。”

唐氏也對羅美娘道:“今年花田都收了,你也沒事,明年也不用你跟著了吧?這回就跟著一塊,我看二郎運道是來了,去年沒中舉人,今年就中了舉人,說不定明年還得中一回。”想到兒子中了之後,自己便要從舉人老爺他娘變成進士老爺她娘,唐氏都激動得不行了。

“親家兩口子何不也跟著去看看,有地方住,其他事情上就便宜得多。再說,二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倘遇上事,多個能信任的人,就多份助力。”

唐氏倒沒想過這個,她道:“分家時我和我家老頭子說好是大郎幫著養老的,我一個不識字的老婆子,二郎夫妻倆都比我有見識有能力,我哪能幫上什麽忙。”

唐氏這人,好在就好在為人處事十分分明,她哪能不知道現在跟著二郎兩口子是去享福的,就在府城那一年,羅美娘對她多好,她手裏的銀錢都是那時候攢下的。

不過,當初分家時他們老兩口養老都安排好了,為此二郎連自個出錢買的牛都沒要,那會兒他吃了大虧,要是如今看他條件好了,他們老兩口都湊過去,成什麽了?

再說若是兒子需要她,自然會開口。

林老爺正想再勸說,他其實沒什麽壞心眼,當然也有點自己的小私心。

以張玉寒的年紀和名次,未來可期可盼,可母女之情和兄妹之情是不一樣的,若是唐氏老兩口一直跟張二郎住一起,張紅果若是有個需要幫忙的地方,唐氏肯定不留餘力拉扯閨女,親哥親嫂的,自然比母女要差一層。

故此,林老爺也是希望促成此事。

不過,因何家席面擺置妥當,丫鬟過來通報,眾人都移步飯廳。

時間不對,林老爺心裏想著找個時間跟未來兒媳婦通通氣,好在張紅果下月便要進門,也差不了多少。

吃完這一頓之後,羅美娘看花田已經收得差不多,自己任務也完成了,後續工作就沒有再參與,帶著妞妞和景澤明一塊回村打算松快幾日。

花田雖然占了個花字,聽著頗有風花雪月之感,不過種花實在是個體力活,雖然不用她親自澆水施肥,卻是要時時察看花田,就怕出現啥病株病害,一死一大片。

這幾個月,她光是走路,千層底做的鞋子都走爛了幾雙,臉上也曬黑了。

今年還算好,除了體力勞動外,不用想著跟人鬥智鬥勇。

一來,何氏一族是北關縣的地頭蛇,給何氏種地的這批佃戶都是有忠誠保障的,好些人自祖輩起就種著何氏的地,別有用心者很難煽動得起來。二來,她和何家簽了契,只需要竭盡全力讓何家的佃戶們明白花兒的種法,比起去年費心費力之餘,還要藏著掖著,不知道輕松多少。

羅美娘其實已經好幾年沒這種為一件事全心付出的感覺了,乍然完成之後,還有些失落。

當然因為張玉寒中舉之事,失落也只有一點點罷了,宅子裏這幾日鬧哄哄的,今年北關縣就只有張玉寒一人得中,這份榮耀,張玉寒還未歸鄉,就有不少人送賀禮過來,賀禮裏包括不限於宅子銀錢藥材田地等等,居然還有人送貌美丫鬟的。

羅美娘把送丫鬟的棒槌記住之後,特意把兩個丫鬟叫進來看了一回,確定沒她好看就把人退了。這要是送兩個幹活的嬤嬤,她要不要還在兩可之間,送丫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羅美娘才不願為了名聲故作大方。

除了送東西的,還有各種名目的請帖邀帖,縣令夫人就送了一份賞花帖子並一份禮物過來。

縣令夫人的邀帖,羅美娘自是要去的。她跟這位縣令夫人也是神交已久,前有村裏官司時羅美娘用零食方子求得鄭夫人幫忙,後有張玉寒在三皇子面前為鄭縣令說話後,縣令夫人通過何太太對她的示好,之前因種種原因都未曾得見,這回終於見面了。

鄭夫人如李桂芳以前所言,是一個不好接近的人,不笑時眉眼冷淡,笑時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不過有前緣在先,對她倒很客氣,還主動提點了她一些當年鄭縣令會試時她在京城陪考的經驗。

這些經驗十分珍貴,以張家如今的交際圈子,就沒有多少人能夠提供這方面的幫助,羅美娘聽得也是津津有味。

赴完鄭家的宴之後,羅美娘就回村了。

村裏各種熱鬧賀喜自不必說,若不是父母公婆都過來幫忙,羅美娘都招呼不過來。

大家先是誇張玉寒,必須得是文曲星下凡啊,村裏頭個童生、秀才、舉人都是他,哎呀,村長都說要寫進村史了,以後再爭取個進士,就是湊足四個頭名,流芳百世真不必說。

再就是誇唐氏和張大福了,張大福還在其次,村裏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新舉人父子關系不好。當然父子關系不好,以前都是張玉寒的鍋,不過張玉寒都考中舉人了,就有人覺得,是不是張大福這當爹的也有些問題,咱們村頭個舉人才會對他這麽排斥,這話眾人都是想在心裏,因不好說在臉上看,所以都是逮著唐氏一通誇。

誇她培養出這麽好的兒子,以後母以子貴,一個老安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最後便是羅美娘,慧眼識珠看中了小混混張玉寒,他一個浪子回頭,她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舉人夫人了,這不以後還會變成進士夫人,村裏哪個姑娘有她的福氣啊。

饒是羅美娘這些日子聽多了溢美之詞,也覺得村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有水平了,什麽流芳百世母以子貴的,後來才知道桂榜消息一到村裏,邢夫子便在課堂上誇了張玉寒好幾回。

學裏的學生是村裏的學生,家長也是村裏的家長,大家聽完,也是覺得張玉寒如今都是舉人了,以後說不定就要發達了,所以在邢先生的基礎上發揮了一下,各種誇讚的也是猶為真誠中聽。

誰不喜歡被人誇獎的,不僅唐氏笑得跟個水瓢似的,羅美娘聽得也是高興,出錢買了些花生糖果招呼人,眾人更願意往張家來了。

好幾日之後,把興致滿滿的親朋故舊招待完,羅美娘才有功夫把帶回村的箱籠都整理一遍,她這幾個月下來臉都曬黑了,還打算趁張玉寒沒回之前把皮子再捂捂,正想著如何做補救措施時,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另有響徹天際的鞭炮轟鳴聲,妞妞都給嚇壞了,直把小腦袋埋在唐氏懷裏。

景澤明彎起嘴角:“肯定是先生回來了。”

自打孫女回縣,只要住在一塊,唐氏肯定都要趕個大早過來看她,先是一副抱怨的模樣笑道:“大家真有熱情。”然後就抱著孫女一馬當先沖出去了。

羅美娘卻沒跟著出門,今日正好是南山村開集的日子,本就熱鬧,村人這幾日到處傳他是今年縣裏唯一中舉的人,大家熱情這麽高漲,村口那裏肯定都堵住了。

果不其然,張玉寒的馬車在村口就被圍得寸步難行,趕車的阿才都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流嚇住了,因人太多,張玉寒只好下車走路,到家時鞋子都被人踩掉一只。

羅美娘好幾個月沒見他,卻沒想過見著時是這副場面。

男人頭上的儒巾被扯得半歪,額頭不知道被誰拿梨子砸了個包,當然,羅美娘為什麽知道是梨子呢,那梨子被張玉寒拿在手上帶回來了,衣袍上不知道是誰渾水摸魚印了好幾個腳印上去,尤其是屁股上那個,大小輪廓都正中目標,她一下就噗嗤笑出來了。

“叫我知道梨子是誰砸的,非得砸他一筐不可!”張玉寒沒註意到屁股上的腳印,只顧著摸腦袋上的包,見她捂嘴笑話他,隔空用手指頭狠狠點了她兩下,臉上都氣呼呼的。

妞妞這小棉襖卻是當得十分合格,李氏唐氏有事沒事就在她耳朵旁邊念叨張玉寒,幾個月沒見著爹,妞妞對親爹也沒啥陌生感,跑上跑下的,給她爹拿巾子擦臉擦手,還把羅美娘給她用的桂花霜子拿出來,要給她爹抹臉,殷勤得不行。

張玉寒原本是坐在炕上,後面為了遷就閨女身高,直接躺平,就這麽著,最後渾身上下就跟棵移動桂花樹一樣,香噴噴的。見一旁的景澤明幫閨女遞工具,還跟他說話來著。

景澤明叫他一句先生,張玉寒雖不是專業當夫子的,不過這幾個月,他每回寄信給羅美娘也會寄給他一封,該看什麽書、如何學習這些也是在信裏指導過的。

景澤明回答得很認真。

他不是笨人,甚至還很聰明,早在他還在王府時,便偷聽到他爹想把他送給徐妃娘娘的母親當孫子,家裏嫡母強勢嫡弟跋扈,作弄得家裏夫子沒個能留下的,他是真的願意聽話,他想著,徐妃娘娘的母親至少是個女夫子,夫子都會喜歡聽話的學生,他素來乖巧,大家都誇他乖,徐先生肯定也會喜歡他的。

不過,在看到徐先生之後,他便知道,他和他爹的想法都要落空了。

徐先生並不喜歡他,就連每日回徐家睡覺時,徐將軍看到他也有些不自在。當時景澤明的處境是很有些尷尬的,好在,師娘和先生卻一直拿他當自己人,也從來沒追根究底問他在京城的事情。

呆在張家,他有人教導,有人關愛,格外安心。如今先生到家後,個個都問過了,也沒有漠視他,景澤明其實是很願意一直待在張家的。

張玉寒對景澤明的學習進度很滿意,他在聶家私塾縣學府學都混過,就連隔壁幾個侄子也親自教過,自是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水平,景澤明如今開始學四書,雖然只是開個頭,卻能看得出來記性和思考能力都極好。

他想想道:“你天資不錯,有沒有想過下場考個童生?功名這路不好走,不過能踏上去,除了你自己,就沒人能再把你拽下來了。”

張玉寒這也是實在建議了,以景澤明的家事處境,除了走仕途外便只有紈絝子弟一條路,他天資聰穎,張玉寒也是愛才心喜。

景澤明想想,表示自己會認真考慮。

一時,唐氏送來一碗青菜雞湯面,才把打扮爹爹打扮出興頭的妞妞制止住了,景澤明和張玉寒說話的功夫,這小胖妞都不知道往她爹頭上插了多少葉子花瓣,也虧得二郎如今有這份耐心帶孩子。

母子說過一輪話之後,唐氏看兒子面容有些疲憊,到底心疼兒子,對羅美娘道:“讓二郎再睡個午覺,流水席怎麽擺,咱們之後再商量商量。”

唐氏順便也把妞妞和景澤明帶下去,她現在已經很習慣孫女身後跟著個漂亮小子了,說實話,若不是景澤明瞧著容貌舉止就十分不凡,她還以為媳婦要給孫女養個童養夫來著。

門一關上,羅美娘就湊過去了,張玉寒一把把她摟住,長長呼出一口氣,覺得神清氣爽了,心裏也舒服了。

這麽抱了一會兒,羅美娘擡頭想問他一些事情,孰料剛張開嘴,唇就被堵住了。

羅美娘是三月份從府城出發的,從她離開之後,張玉寒就一直數著日子想她啥時候回來,誰知道他媳婦一紮根縣裏就不動彈,還說什麽怕她帶孩子回去會吵著他,過幾日又說天太熱,交通不好走怕出問題啥的。

原本家裏雇兩個女護衛就是想著她在府城縣裏之間常來常往不安全,沒想護衛是雇了,卻是一次都沒用上,就是有錢也不能這麽使,這錢花得太冤枉了。

張玉寒一邊親還要一邊抱怨,羅美娘聽得有些好笑,只是張玉寒沒給她出聲的機會,她一張嘴他就堵嘴,最後沒剎住車,午覺便睡得有些久了。

素了幾個月的男人手段非凡,羅美娘事情完了之後才想起如今家裏可不像以前那樣只有他們兩個,她盯著屋頂看半天,耳邊是妞妞景澤明玩耍時的笑聲,沒忍住掐了張玉寒大腿一把。

張玉寒噝一聲痛醒,直接把她兩手握住,羅美娘拍掉他的手,做好心理建設才跟他說話,主要是說他中舉之後,家裏收的禮物,一些不合適的羅美娘當場就推了,其他禮單都保留著等他看完再做決定。

當然也說起了和鄭夫人那回會面,另這些日子接到的各種帖子,張玉寒考中舉人,羅美娘也跟著水漲船高,頭個表現出來的就是各種請帖和場合裏眾人言語措辭表現出來的敬重。這種顯著的地位提升,羅美娘其實也有些感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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