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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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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春聯的事,張玉寒在村裏很是出了一回風頭,年三十上午還有人上門要買便宜春聯。

這個買賣實在是無本之利,倘字寫得好點,價格還能往上翻個番,似乎是從中窺到了門道,把上門的人送走之後,張玉寒便在屋裏認真還練了一張大字。

羅美娘在外頭等了會兒沒見他出來,手上提著一個麥稈編成的食盒就進來了,道:“沒聽說過臨時抱佛腳能把字練好的,今兒那邊就只娘和紅果,咱們得快點過去。”

“媳婦我告訴你,你這樣潑冷水是會傷我的心的,再潑幾回你就失去我了。”

“別在這兒耍寶了,快點走。”

黃氏有孕,小姑子又還小,就只剩下婆婆一個,羅美娘是算著時間想提早過去幫忙的。

大房今年除了院子大門,其他屋門都貼上了張玉寒的墨作,羅美娘來來回回進進出出,都恍惚覺得是在自家院裏。

下午家裏先祭拜了祖先,張家祭祖也簡單,南山村是個雜姓村,村人大多是幾十年前朝廷遷移到過來的,村裏大姓姓羅,除了羅氏一族設了祠堂外,其他散戶都是在家裏各拜各的。

紙錢香燭燒完之後,祭祖的肉菜再收拾一下便能上桌,黃氏是在眾人忙得差不多了才進竈屋的。她身上換了一身幹凈衣裳,不算新,就是沒補丁,上頭還能嗅到皂角味兒,對著眾人笑了笑。

唐氏見她這樣想說她幾句,想想大過年的還是算了。

年夜飯前按理要說幾句吉祥話,今年又是羅美娘頭年進門,張大福也該特地關照她幾句。張大福也沒漏掉她,說她勤快懂事不愛多話,飯也做得好吃,孩子都喜歡吃,就是過日子還是要節儉才行,不能老弄那些費油的吃食,羅美娘聽完只笑了笑。

張大福緊接著又說了幾句對新年的寄望,說到最後,他面上明顯頓了頓,眾人還以為還有什麽重要話,沒想他猶豫了下,卻是加了句:“新年就得有新樣子,想做鬼還是做人都是自己決定的,真想通了就好好幹,沒得讓人再看笑話。”最後幾個字眼語氣極重。

雖然沒指名點姓,可話是對誰說的顯而易見,張玉寒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張大福也沒再說什麽。

眾人舉舉杯,酒是黃氏在村裏打的,色澤濃濁,羅美娘只一杯就開始吃菜。

一個下午忙下來大家都餓狠了,桌子上堪稱筷子齊飛。速度慢點都夾不到好吃的。羅美娘碗裏剛多了塊白肉,接著又迎天降下一只雞腿。

羅美娘從來沒吃過這麽純粹的年夜飯,一個字,就是吃,嘴巴就沒停下過,她碗裏略空了點,張玉寒就給她填滿。

吃完飯後,羅美娘主動起身收拾碗筷,她在竈屋燒熱水的時候,唐氏就進來了。

“娘,你別動了,我燒些熱水洗碗,快得很呢。”

“咱們也別爭了,一人一半,趕緊把這些活都幹了。”

婆媳倆爭了幾句,屋子裏叮鈴哐當的洗碗聲響起來時,唐氏才把進來的目的說了,她一晚上的火忍到現在。

剛才吃到最後,今年的福氣餃子終於被吃出來了,張玉寒一口咬下去牙齒就被磕了下,餃子裏的銅錢是唐氏親自放的,就只放了一個,見是小兒子吃到了她高興得很,順嘴就說了一句:“吃到福氣餃子,二郎明年福氣高照發大財。”

黃氏馬上接話道:“發財可不能忘記兄弟。”

有句話叫,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說完這句,黃氏又若無其事說起這兩日村裏賣春聯的事,“昨兒娘在外頭賣春聯時,外頭熱鬧得就跟廟會一樣。二郎有這種好事怎麽不叫你大哥一塊幹?咱們雖然分家了,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爹娘和我們在家裏就掙幾個種地的錢,眼看著家裏還要多一個人口,日子也不知道咋過。”

張大郎許是尷尬,便呵斥媳婦道:“就幾幅春聯哪需要人手,跑幾趟就全都賣完了。這麽多的好肉好菜還堵不了你的嘴,不想吃飯就閉嘴回屋。”

大兒子出了聲,飯桌上唐氏就忍住了沒罵人,這會兒語速跟飛似的:“你跟二郎說說,別聽他嫂子在飯桌上的話。兄弟間遇到困難是該幫忙。可大郎現在還沒到那份上,她那人見別人掙錢就眼熱,要不是看在過年份上,哼!”

羅美娘道:“相公心裏有數的。”看張玉寒的樣子,就不像會聽黃氏話的。

唐氏道:“他再有數我也怕他吃虧,剛才我在屋裏就跟老頭子說,二郎如今自個日子都沒過好,哪有那本事照顧兄弟?他嫂子也不想想二郎在外頭多不容易,大郎分家時得了那麽多地和銀子,他爹年紀也不大,平時做些木活還能貼補家裏,只要願意在家裏好好種地,總不會沒飯吃。可二郎一人在外頭,咱們看不到摸不著,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他嫂子一張嘴就想讓人幫忙,以後指不定還想讓二郎介紹他大哥去縣裏幹活,也不知怎的這般臉大!”

唐氏對大兒媳婦的心思抓得挺準,她心裏覺得飯桌上要是沒打住,黃氏恐怕就是想說這件事的。

羅美娘道:“嫂子又沒直說,我們只當不知道就是。”

要羅美娘說,黃氏的段數其實還不夠高。

要真想占人便宜,就不該總說那些酸溜溜的話,不僅上不得臺面,還叫人心裏不舒服。要是換一幅嘴臉,親親熱熱的走動,和聲細語的說話,縱使有些難辦的要求,羅美娘反倒不太好意思生氣。

不比張玉寒軟硬都不吃,她還是吃軟不吃硬的。

羅美娘對婆婆說了一句肺腑之言:“娘總是想著二郎不吃虧,可你和爹到底是住在嫂子這裏的,以後日子還長著。”

唐氏也知這個道理,不過她就是這麽個炮仗性子,看不慣的憋在心裏,遲早也是憋死。

當著羅美娘的話,唐氏也說了句實話:“我疼二郎,分家時也沒讓老頭子多分他一些,她得了那麽多,二郎是好是壞都跟她無關,她主意就不該再打到二郎身上。大郎現在是沒什麽,以後媳婦吹多了枕頭風,怕是兄弟間也要出問題。我當娘的在旁邊看著還能修補修補,等到她什麽時候敢跟我擺臉子,也就快到我入土的時候,她對我好不好的也沒關系了。”

唐氏這話不太好聽,羅美娘呸呸呸了幾聲,用不讚同的語氣道:“娘吃飯時還覺得不能說晦氣話,這會兒自己倒說起來了。”

唐氏也就是說順口罷了,她也怕死,雙手合十對著老天道:“信女一時嘴快說錯話,千萬不能當真。我還想長命百歲,看我家二郎生他十個八個孫子……”

羅美娘:十個八個孫子……

這說的是母豬吧?

好在唐氏只是隨口一說,對著空中念叨了好幾句之後,就繼續跟羅美娘道:“我就是那意思,你知道就成了。”

羅美娘看婆婆這樣,總覺得以後大房還是免不了婆媳矛盾,她很真誠道:“娘以後要是覺得跟嫂子處不了,就過來住。二郎經常不在家,屋子空著也是空著。”

“算了,跟你們住,說出去大郎要讓人戳脊梁骨的。”兩房的墻上開了道門,小兒子不在家,唐氏偶爾也過去住幾日,可常住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唐氏很有些老輩人的想法,還是覺得應該跟大兒子一塊住,她道:“你也不容易,還是得跟二郎商量商量,夫妻也不能總是分開。”

羅美娘倒覺得一個人住沒什麽不好的,她是個獨立性子,一大家子一起住她能適應,一個人也很能自得其樂,不過婆婆這麽說,她還是很知她的好意。

年夜飯碗筷多,洗碗花的時間就長,婆媳倆一個擦碗一個過水,很快就洗得差不多了。

羅美娘和張玉寒都回去換了一身衣裳過來,她臉上唇上用了點口紅,張玉寒倒沒穿羅美娘做給他的羽絨服,都是尋常的粗布衣服,只是都是新的,就顯眼了。

黃氏在她身上臉上轉悠了好幾眼,羅美娘就盯著她的眼睛笑了笑,笑得黃氏主動移開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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