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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夫?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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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夫?救夫?

映臺城外,那個原本屬於秋離兆和的軍帳中,一身青衫的秋離俊大馬金刀,霸氣外露地坐於中央,俊美的臉龐上寒氣森森,血紅的瞳仁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很顯然,此時主宰著這個身軀的並非其本身的靈魂,而是逐浪那萬年老魔。

“你說什麽,羿天曦華那女人要見我?”瞥了眼跪在面前的藍衣小妖,逐浪用指節輕扣著桌面,眸底閃過了一絲狐疑的光芒。

“是!”小妖以頭觸地,誠惶誠恐地回道,“她說,她無意與您為敵,只想……要回自己的丈夫!”

“哦?”逐浪挑了挑那並不屬於自己的秀挺劍眉,心中開始暗暗盤算。

盡管曦華是石靈轉世,而且目前也有覺醒的跡象,但她所缺的那縷石魂還在自己手裏,石魂不全,她便永遠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如此便不足為患。眼下,魘門才開了一半,就已經耗去他不少元氣,體內魑狪元丹的戾氣又折騰得厲害,如果再吸取普通的生魂來補充元氣,怕是會兩相沖撞導致走火入魔。要是能得到曦華身上的石靈,那就不一樣了,靈氣如此充沛之物,既能助長法力,又能調和自己體內紊亂的氣息,到時再一鼓作氣打開魘門應當不難。

想到這裏,逐浪不覺開懷而笑:“很好,讓她進來吧。”

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時候,與他處於同一個軀體中的秋離俊卻不覺心驚肉跳起來。他本以為,老槐仙已經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了堯則銘,如今,幾位聖使應該差不多準備好來對付逐浪了。誰知,曦華竟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杠,他拿不準曦華到底是知道了什麽,還是純屬偶然地攪進來,可無論屬於哪一種情況,她來跟逐浪這老魔頭打交道都是極其危險的事。

他憂心曦華的安危,幾乎當場就想和逐浪拼命,但他隨後又想到,憑自己的能力,若無人相助根本就奈何不了逐浪,若是洩露了自己的真實意圖,反會失去助堯則銘等人除掉逐浪的機會,如此無疑是得不償失,眼下情勢未定,還是靜觀其變的好。於是,他努力穩下了心神,沒有讓逐浪察覺到自己的意識。

與此同時,遠處的青山之巔,堯則銘師兄妹四人和韻竹居高臨下遙望著軍帳所在之處,神色肅然,嚴陣以待。錦燏獨立於離崖邊最近的一塊山石上,隨風狂舞的朱衫艷發襯著他頎長優美的輪廓,讓那卓然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出幾分游離塵世的單薄蕭索,像是要漸漸融化在這濃稠的夜色之中,又像是要乘風而去,影過無痕。

看到曦華的身影如期出現在軍帳之外,錦燏瞳仁一縮,身子不覺輕顫了顫。堯則銘擰眉看著他,遲疑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若後悔,現在攔住她還來得及,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錦燏薄唇一啟,急切的呼喚似到嘴邊,卻又被生生壓抑下去,最終,他只是幽幽一笑,搖頭道:“來不及了,從他們相逢的第一世起,便已經來不及了。這是她對秋離俊的一番心意,我不能阻攔,唯有成全。”

堯則銘一時語塞,許久,方才輕輕拍了拍錦燏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不一會兒,曦華便跟著那引路的藍衣小妖入了軍帳。看到眼前之人赫然是秋離俊的樣貌,只是渾身上下透著森冷陰鷙的妖氣,她只覺心口一悶,卻終是抿著唇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該如何稱呼您呢?東川聖使?逐浪上神?或是暗夜之王閣下?”與逐浪視線相接後,她眸光流轉,不卑不亢地問了一句。

“這些都不是我喜歡,甚至可以說是鄙視的身份,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稱我一聲魔尊大人!”逐浪陰惻惻地瞇起了血眸,“你在人界雖是君王,但本座很快就會是三界之主了,稱我一聲大人應該也不為過吧?”

他本以為憑曦華的倔強性情,定會對他一統三界之說嗤之以鼻,不想曦華卻只是神情倦淡地扯了扯唇:“無所謂,魔尊大人便魔尊大人吧。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

“嘖嘖,真讓我意外呢,我們美麗驕傲的女王閣下,竟會對我這種人神共憤的老魔頭說出個‘求’字,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逐浪明知她是為了秋離俊而來,卻故意皮笑肉不笑地跟她兜著圈子。

“魔尊大人,曦華做事向來喜歡開門見山,場面話便不說了好嗎?”曦華無視他打哈哈的態度,徑直不慍不火地說了下去,“我來這裏只有一個目的,請你把俊還給我,只要你答應,我便永世不會再與你為敵。”

“此話當真?”逐浪訝異地盯著她,滿眼盡是質疑之色,“闌夜錦燏那小畜生可是與我不共戴天的呢,你這樣做,他會同意嗎?”

“他?”曦華語聲一哽,眼圈忽地紅了,“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日在眠風別莊,他被你破了護體法力,毀了全身經脈臟腑,早已傷重不治殞命荒野,還如何與你為敵?”

逐浪早料定錦燏已死在自己手中,方才一問不過聊作試探,聽了曦華這話便愈加放心。秋離俊卻是大吃了一驚,錦燏對他有恩,聽聞對方竟已被逐浪害死,他心中自是悲憤萬分,但此刻更叫他焦急的是,如果錦燏不在了,還有何人能滅逐浪,誰又能保證曦華的安全呢?

“他已經死了?這可真是太不幸了!他好歹是我師侄,我並不想要他的命,誰讓他非要跟我拼命呢?為了自衛,我不得已下手重了些,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

貓哭耗子地唏噓了一陣,逐浪忽地神色一斂,目光銳利森冷地從曦華面上掃過:“據我所知,我那師侄與你也是關系匪淺,你還懷上了他的孩子不是嗎?是我親手殺了他,你難道就不恨我,不想替他報仇嗎?為何還要向我妥協,跟我談條件?”說到此處,他忽地想起了曦華體內的靈胎,不由得狐疑地瞟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

“恨,怎麽可能不恨?”曦華銀牙緊咬地望向逐浪,暗流洶湧的星眸中迸出仇恨的火花,“你不只殺了燏,還害得我因為傷心過度而小產,連他唯一的骨血都沒有保住,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逐浪臉色一沈,身周立刻彌漫起了濃重的殺氣,就在秋離俊心驚膽戰,幾乎忍不住想要開口叫曦華快跑的時候,卻見她眸光微閃,緩緩理了理頭發,捋過發絲的五指擺出了一個看似不經意,實際上十分特殊的手勢。

從前在朝堂上議政或是接見外國使節時,為了對付某些比較難纏的政客,他們夫妻常常會合作使用一些策略,但在外人面前又不能表現出是事先計議好的樣子,因此,他們通常暗中早有約定,議事時,秋離俊會看曦華的眼色和手勢,來決定是出言附議,還是故意提出相反見解,或是作壁上觀不動聲色,這暗示的含義,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看出曦華此時的手勢是表示自己已有打算,叫他稍安勿躁,不要有任何動作的意思,秋離俊先是一怔,緊接著又是一喜。憑他對曦華的了解,本就不太相信她會如此愚昧地向逐浪求和,現在看來,她是另有所圖而來,自己應當保持冷靜,不要壞她大事,於是他及時煞住了想要動用自身意念的念頭,由著逐浪繼續操控自己的身體。

幾人心思百轉,都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就在逐浪殺意爆發前,曦華已是頹然一笑,收起了仇恨的目光:“可是,恨又如何?燏那樣高強的法力,都免不了死在你手裏,我又能把你怎樣?我已經失去了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真的不想再失去另一個了。是非黑白,天地誰主,這一切與我何幹?我只想要我愛的人好好活著!只要你把俊還給我,我就與他一起歸隱山林,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會再管了。”

聽了她這話,逐浪滿身的暴戾之氣一斂,轉瞬間恢覆了平靜。沈默了片刻,他忽地放聲大笑起來:“不錯,羿天曦華,你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明智,那本座一統三界的道路就會順暢得多,雙手也能少沾不少鮮血了!”

笑聲一頓,他身子朝前傾了傾,血紅的眸子中浮起了一絲有所圖謀的陰笑:“不過,要想讓我把秋離俊還給你,你似乎……也應該拿出些什麽來做交換才是吧?你承諾退出紛爭,這可不算,因為你本來就沒有能力與本座抗衡,知難而退,得益的是你,可不是本座!”

“魔尊大人想要什麽,就請直說吧,但凡是曦華拿得出來的東西,必會雙手奉上。”曦華厭惡地皺了皺眉,但也是毫無遲疑地應道。

“好,夠爽快!”逐浪一拊掌,也不再繞彎子,“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第一世是天界靈石了吧?本座要的,就是你身上的磐石之靈!”

“可以,但你要怎樣取?”曦華垂下螓首,眸色微黯,“我好不容易等到俊回來,如今可還不想死。”

“放心,你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本座怎麽舍得讓你死?”曦華言語間流露出的一絲畏怯之意讓逐浪愈發得意,言辭也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其實很簡單,只要你乖乖陪本座風流一次就可以了,唯一的要求是你心裏不能有抗拒之意。本座現在用的是秋離俊的身子,你就把我當成他,做到這點應該不難吧?”

秋離俊差點被逐浪這番無恥的言語氣炸了心肺,要不是知道曦華另有所圖,他就算立刻殺了自己也絕不會讓逐浪駕馭著自己的身體去侮辱蹂躪曦華。與此同時,只聽啪的一響,曦華面前的一只杯子已被她徒手捏碎,鋒利的碎瓷片刺破了她的掌心,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白皙的腕子蜿蜒而下,妖冶中帶著觸目驚心的淒艷。

“呀,你這是何苦?倘若不願,你現在就可以走,本座不會為難你的……”逐浪裝腔作勢地驚嘆著,話音未落,曦華已是猛地擡起頭來打斷了他的話:

“我答應你!”

室內霎時間一片死寂。逐浪也有點被她的決然驚著,楞了楞才說出話來:“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反悔!”

曦華似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那是自然。不過我告訴你,我來這裏是瞞著其他人的,堯則聖使他們若是知曉,斷不會同意我為了一己之私與你做這樣的交易。我今天必須帶走俊,你要做的話就快點,免得他們趕來壞了你的事!”

“果然不愧是為王為君之人,在這種事情上都如此豪爽,真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能比的!”逐浪暗啞一笑,起身朝曦華靠近了幾步,眼底已燃起了灼灼的欲望之火。

他提出這樣的條件,主要目的自是磐石之靈,現在秋離俊的身體和靈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憑借秋離俊魂魄中的一縷石魂,以雙修之法吸取曦華那已經覺醒的轉世石靈。按照常理,秋離俊身上那一縷孤立的石魂應該是被曦華吸收的,不過,憑他數萬年的深厚功力,以少勝多,反取曦華的石靈也並非什麽難事。

除此之外,眼前女子本身,對他也有著另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力。數萬年來,臻染固然是最讓他心動的女子,但彼此間的風流韻事皆是夢中而生,怎比得上承歡在懷的軟玉溫香能給他實實在在的享受?所以他才需要綿綿這樣與臻染神似的替代品,僅用來滿足欲望的女子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然而,到目前為止,他接觸過的女子之中,媚嬛那樣一味攀附討好的就不用說了,即使倔強如綿綿,當著他的面也還是深懷畏懼的,在被他識破異心之前,也不得不對他俯首帖耳,任他予取予求,還真沒有那個女子如曦華這般果敢大膽到連他都不得不佩服。這樣特別的女子,還真是激起了他想要得到的欲望,更何況,她也的確是個風韻卓然的極品美女。

顧不得再想其他,逐浪一把抱起曦華走進內室,把她丟到床上之後,便粗魯地撕開她的衣衫,獰笑著壓了上去。

就在秋離俊心如刀絞,再也克制不住想要動用自己的意念制止逐浪所為的時候,忽見一道銀光自曦華掌心間浮起,下一瞬,冰冷的劇痛便貫體而過。漫天噴濺的血雨中,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曦華手中的銀光劈成了兩半,黑色的影子帶著憤怒的嘶吼竄出他殘破的軀體,而他的魂魄則在脫離逐浪魔魂籠罩的第一時間被曦華揮手一招籠到了袖中。

“羿天曦華,你……你竟敢親手殺夫!”

在已變成黑色透明水身的逐浪又驚又怒的咆哮聲中,曦華一言不發地翻身而起,身周一陣光影流轉後,衣衫便恢覆了齊整,滿身血汙也消失不見。

“我就是不能看著他毀在你手裏,才不得不這樣做!”秀目氤氳地瞥了眼倒在滿地血泊中的秋離俊的肉身,漸漸回神的她雙眸微合,珠淚泫然而落。

來之前,她便清楚,逐浪一旦上了秋離俊的身,除非他自己願意離開,否則,要讓秋離俊的魂魄脫離他的控制,就只有一個辦法——兵解,也就是用兵刃劈開秋離俊的肉身,釋放他的靈魂。既然秋離俊就算保住了肉身也不可能當真覆生,那麽便只有舍卒保車,用兵解之法救出他的魂魄了。

憑逐浪法力之強,只有在被情/欲沖昏頭腦的時候才可能有機會得手,所以,盡管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煎熬,她還是不得不以石靈之身相誘,最後親手劈下了將秋離俊分屍的那一劍。

“好,好,你這女人,真是夠狠,夠絕,這一回合算是我栽了!”逐浪怒極反笑,沒有五官的妖異水身流動著朝曦華逼近過去,“可你就算毀了我寄附的肉身又如何?我不會給你時間得回秋離俊魂魄裏的石靈,石魂不全,你就依然不是我的對手,我大可以先殺了你,再把你們倆的魂魄一起吞了!如此雖不及雙修之法得來的靈氣易於收歸己用,大不了多耗幾千年的法力,我就不信,憑我數萬年的修為,會壓不住一縷小小的石靈!”

話音未落,忽聽“啪”的一聲,一物重重滾落在逐浪腳前,赫然是個血淋淋的女子頭顱!他低頭一看,立刻臉色大變地驚呼起來:“不,染兒!這……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人殺得了你!”

“魘女臻染,也不過如此,怕是在極夜之淵關了數十萬年,已不覆當年之勇了吧?”

一個悅耳如鐘罄之音卻含著冰冷嘲諷之意的聲音劈頭響起,一片流動的金紅色光暈中,緩緩現出了錦燏朱衣飛揚,風華絕代的傲然身影。

“你?你竟然沒死?是你殺了染兒?你這該死的小畜生!”

瞬間的驚愕之後,逐浪雙目噴火地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那歇斯底裏的樣子已似個十足的瘋子。此時的他早把曦華忘到了腦後,身形一晃便向錦燏撲去。

錦燏疾步閃過,與曦華交換一個眼神之後,旋身化作光影倏忽遁去,逐浪隨後追出,一紅一黑兩道光箭幾乎是首尾相接地沖出帳外,須臾間沒入了黑沈沈的夜空之中。

☆ ☆ ☆ ☆ ☆

其實,魘女臻染身負數十萬年修為,豈是錦燏憑一己之力所能擊殺,更何況,夢魘一族必須存在,也是只能隔離,殺滅不得的,方才那個首級只是錦燏用幻術所造,目的是把逐浪引走,為曦華補全石靈贏得時間。臻染對逐浪來說,不僅是他傾心過的女子,更是他一統三界必不可少的助力,所以在看到那個假首級之後,他才會心神大亂,上了錦燏的當。

望著錦燏身影消失的方向失神了一瞬,曦華心知時不我與,於是不得不強壓下對錦燏安危的擔憂,深吸口氣定下心神,雙手一分一合,拉開道結界籠住整個軍帳,隨即屈指彈出一縷銀光,消去了地上的殘屍血汙。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咬破指尖,在火玉鐲上灑下一滴血,又念了個凝體咒,把秋離俊的魂魄逼進鐲身之中,一陣銀灰色光影流動之後,那團淡淡的影子漸漸凝成實體,重新變成青衫玉帶,豐神俊秀的男子,長身玉立地出現在了曦華面前。

迎上眼前盈盈如水,盛著千情萬緒的幽深黑瞳,曦華呼吸一窒,多少濃情愛意,心酸血淚瞬間湧上心頭。

“俊……”縱身撞進他溫暖的胸懷,她顫抖地擡手撫過他的臉龐,他的身軀,喉頭洶湧翻滾的那團灼熱,幾乎讓她哽不成聲,“剛才……一定很痛是嗎?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我!”俊朗的眉峰輕顰,秋離俊眼波溫柔地掠過她帶淚的朱顏,隨即俯身,輕輕吻幹了她眼角的淚水,“其實,我早就已經做好了和逐浪同歸於盡的準備,我沒想到,你……你竟會以身為餌來逼逐浪放棄對我的控制,方才,萬一你失手了,我真的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現在,你身邊已經有了比我更重要,更值得你去珍惜的人,真的……沒有必要為我冒這樣的險……”

輕軟的語聲中含著一絲寵溺,一絲幽怨,卻在話音未落時被曦華微責地掩住了唇:“俊,別說這種傻話!不管我經過多少事,遇過多少人……”執起他的手緊貼在自己心口,她深深望進他眼底,唇邊漾起一絲溫柔的微笑,“你……一直都在這裏,永遠無可取代的位置!”

秋離俊心弦震顫,寫在眼底的,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與柔情。雖然他早已不畏懼死亡,也甘願以自己的毀滅成全心愛之人與另一個男子終身相守的幸福,但他傷痕累累的心,終也是渴望得到愛意的呼應與撫慰的,看到曦華並沒有因為錦燏而放棄他,一樣願意為了他不惜以身犯險,他又如何能不喜盈於心,脈脈情動?

心與心,在跨越了陰謀、紛爭、愛恨與生死的重重阻隔後,終於無拘無束地相連,宿命的輪回,時空的天塹都在這無分彼此的澄澈明凈中被悄然遺忘。

縱情相擁的那一刻,兩人額前浮起的銀灰色光點如失散多時,終於尋覓到彼此的雙飛燕兒般迎向對方,在空中連成一片後,化作綿密濃稠的千絲萬縷將他們包裹其中。是上蒼註定的緣分也好,是用心選擇的無悔也罷,彼此相愛的靈魂,彼此渴望的身體,就在這片明滅炫幻的流光溢彩之中,聽從心的指引融化在了一處,一吻千年,纏綿不絕。

幾番溫柔過後,蠶繭狀的結界裏,曦華水眸迷離,櫻唇含笑地枕在秋離俊臂彎間,一層淡淡的銀灰色光暈在她身周流動,襯得她無瑕的肌膚如珠如玉般瑩潤剔透。千年輪回,生命終得圓滿的她,於昔日的高貴美麗中更多了分傲視塵世的雍容大氣,入骨入髓的豐神靈秀,讓此刻的她美得宛若天人。

而秋離俊,雖然已經釋放了攜帶幾世的那縷石魂,卻也因曦華體內靈氣的滋潤而重拾生命的光彩,原本蒼白黯淡的臉頰上雲霞淡染,桃花微綻,幽深如潭的黑眸中流溢著從靈魂深處透出的喜悅與滿足,眸底一點星光,映著的唯有眼前伊人。

輕攏起愛人鋪陳一肩的墨發,曦華的指尖柔柔拂過他白玉無瑕的鎖骨,線條優美而又剛毅的下頜,直至那讓她心漾如水的俊美臉龐。“俊,後悔嗎?”長睫輕閃,她聲如夢囈地幽幽問道。

石靈相融的瞬間,他們都已經記起了那綿延數世的生死情劫。每一世,他都是為她而死,如果他在轉世之時放棄那縷石魂,命運的悲劇便不會再重演,可是他沒有。傾盡幾世之情,也道不盡她對他揪心斷腸的疼愛與憐惜,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還他血淚鑄就的千年深情?

“不!”在她微顰的眉心間印下蝶落花蕊般的輕盈一吻,秋離俊在她耳邊溫柔低喃,“與你相戀,從不是苦,那幾世的生命雖然短暫,但能帶著你的愛意離去,我一直都是幸福的。反倒是你,在我離開後嘗盡清冷孤寂的折磨,才更讓我放心不下。還好,這一世,有了他……”

聽他突然提起錦燏,曦華心頭一跳,隱隱察覺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迎向她擔憂的眸光,秋離俊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以靈鐲為體,只是暫時的,把石魂還你之後,我離開的時候……便不遠了。”

“俊……”心頭一痛,曦華緊緊環住他清臒如松竹的身子,恨不得將他揉入骨血心魂,再不讓他離開自己的生命,“對不起,這一世,仍是只救得了你的魂,救不了你的人。靈鐲為體,只能維持兩個時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而且……”

透過結界看了看天色,她的眼前飄過了一片不舍卻又無奈的朦朧:“天快要亮了,日夜交替之時,是封印魘門的最佳時機,我……必須走了!”

“我明白!”秋離俊深深點頭,扶著她一起坐了起來,“讓我陪你去好嗎?這一世的最後一個時辰,每一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曦華櫻唇微顫,一時無語。她本是擔心他同去會有危險,但轉念一想,他已經只剩下一個時辰了,她又何忍再拒絕他的最後要求?也罷,同去便同去吧,反正,她傾盡所能,絕不讓他再有魂滅之險便是。

如果說,錦燏是點燃她寂寥生命的一團烈火,那麽他,就是始終默默伴隨她的一縷清風,聞著他身上獨有的那股淡淡的書卷香,再嘈雜的心也會變得安穩而寧靜。是的,她需要他,即使封印魘門的艱難她只能獨自去面對,但只要有他在身邊,她的勇氣和力量便永無止竭。

“好!”心意已決,她終是莞爾一笑輕頷螓首。執了秋離俊的手,她揮袖一拂,結界須臾撤去,兩人已是穿戴齊整地立於門前。

方要舉步,秋離俊卻手上一頓輕輕拉住了她:“曦華,大戰一起,怕是沒有時間再兒女情長了,臨去之前,我還想再問你一句話……”迎上她詢問的目光,他眸色漸深,“如今,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石魂的牽絆,生生世世的輪回裏,若有一天我們能再相遇,你,還會選擇我嗎?”

曦華眼底柔波蕩漾,忽地手腕一翻,瀲影灩魂兩劍同時出現在她手中,乘著她流轉的靈力浮上半空。右手捏訣一彈,自她指尖飛出的銀光穿過兩劍,綰成一個同心結把劍身鎖在一處,隨即又悄然隱去,消失無蹤。

“把手伸開!”向微怔的秋離俊遞去示意的一瞥,她與他一起攤開手心,揮手一招之後,兩劍便縮小至寸許同時飛來,瀲影沒入她的掌心,灩魂則沒進了秋離俊的掌心。

“這兩把劍已被我施了同心咒,即使轉世,也會留在靈魂之中。俊,我知道你用過情淚入魂之法,無論轉過幾世,只要你這一世的記憶覺醒,灩魂也會一同蘇醒,回到你手中。這就是我們相認的憑據,到時,記著帶它來找我,我……等著你。”

心弦一顫,秋離俊墨黑的眼瞳中閃過了一道璀璨的光華,甜蜜,如滿園春/色濃濃蔓延,終凝成無悔的笑意,久久定格在了那寫滿深情眷戀的臉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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