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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深種錯愛葬紅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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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深種 錯愛葬紅顏2

神情狂亂地癡笑著,雪真凝起迷蒙的目光望向映著晨曦的窗格。充滿朝氣的黎明,溫暖而熱烈的陽光,這當是世上大多數人期待和喜愛的,可於她而言,這嶄新的開始卻不啻是一個惡毒的嘲諷,毫不留情地嘲笑著她的失敗。

忽然,只聽吱呀一響,房門被霍然推開,一道身著杏黃衣衫的人影筆直朝她行來。

憑著多年相處的了解,不用擡頭細看,只透過那熟悉的香氣和腳步聲便足以讓雪真知道,來的正是自己厭惡、鄙視也痛恨了多年,卻終究讓她輸得一敗塗地,無可奈何的那個人。僵硬地扯了扯幹澀的唇瓣,她沒有如平時那樣起身行禮,而是保持著靠坐於床沿的姿勢,頭也不擡地道了句:“陛下來得好快啊!”

在離雪真丈許之遠的地方停下腳步,曦華凝眸端詳著她,沈聲道:“你……知道我是為何而來?”

“只要你沒死,遲早會發現是我做的,不是嗎?”雪真了無生氣地翻了翻空洞的眼眸,“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麽快而已。”

曦華不禁默然。錦燏在為她解毒時已經察覺到雪真在窗外窺視,也發現了她手上沾過屍魔毒的氣息,但他當時全神貫註於救人之事,無心理會其他,待她脫離危險之後,他自己也因氣血虧虛暈了過去,自然無法再去質問這下毒的兇手。醒來後,他立刻把這情況告訴了她。

其實,就算錦燏不說,她遲早也會查到的,因為宮裏能接觸到她飲食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可是,她真的不願意相信,這個跟隨自己多年,一向與自己情同姐妹的女子竟會對自己下毒手。

“雪真,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眸光閃動了一下,曦華不覺悵然苦笑,“我想了又想,實在是不明白。也許,是我高高在上慣了,難免自以為是了些,無意中傷害過你尚不自知……說說你的理由吧,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麽話是不能說的了,對嗎?”

雪真攥著床單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死死摳緊,無法抑制的顫抖帶得床身起了一陣吱嘎輕響。片刻後,她猛地擡頭,逼視曦華的目光中霍然迸出前所未有的暴躁和憤怒:

“你說的一點沒錯,羿天曦華,你真是這個世上最自以為是的女人!你能活到今天,憑的是什麽?上天護佑福星高照?笑話,這不過是那些諂媚臣子編出來騙人的鬼話!你的好運,你的平安,全都是別人用血淚用性命換來的!旻親王是怎麽死的?昭王爺一家是怎麽死的?還有那位闌夜大國師,我不知道他現在死了沒有,不過估計就算沒死也只剩半條命了吧?”

“就因為你是一國之君,你的命最寶貴,所有人為你犧牲為你付出都是天經地義的對不對?死了個秋離俊,你可以再要他的弟弟,秋離彥滿足不了你,你可以無視他的感受,再去找一個闌夜錦燏,若是闌夜錦燏死了,下一個又會是誰?哈,對你來說都無所謂吧?反正這世上男人多得是,死了這一個,還會有更多更好的出現,他們全都是你的臣民你的財產,你有的是時間機會慢慢享用對不對?”

“是,你是至高無上的君王,有這個權力主宰別人的命運別人的生死,可你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難道你和那些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想的就只是如何要他們來滿足你的需求,從不考慮那樣對他們是否公平嗎?不能給他們平等的愛,足夠的幸福,卻要把他們禁錮在你身邊,不給他們留一點退路,羿天曦華,你不覺得你太自私,太殘忍了嗎?”

曦華一言不發地審視著憤怒得胸膛起伏,俏臉泛紅的雪真,漸漸從她眼中讀懂了什麽:“雪真,是我太粗心太遲鈍了,竟然到現在才發覺,你……你是不是喜歡……”

“沒錯,我喜歡……不,我愛他們!”雪真驀地站起,歇斯底裏地狂笑起來。

“秋離俊,那個把我從山賊手中救下的青衫哥哥,是今生第一個讓我心動的男子,是你搶走了他,又害死了他!從那以後,我心死了很多年,是闌夜錦燏讓我重新活了過來,可你又一次霸占了他!你已經有了秋離彥,可還要死抓著錦燏不放,你要他和你在一起,卻又不對他好,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有危險的時候卻又要他豁出性命來救你!你憑什麽這樣糟蹋他?你不能對他好,那就放了他,讓別人來疼他愛他!”

看著已透出病態瘋狂之色的雪真,曦華心頭悄然浮起一絲憐憫,卻又隱隱有些糾結:“我承認,作為一個妻子,一個愛人,我做得不夠好,是我特殊的身份和處境牽累了那些愛我的人,給他們帶來了不幸。可是,我從沒有強迫過他們做任何事,如果我可以預知一切,那我寧願死,也絕不會要他們為我犧牲,如果他們覺得離開了我會比較幸福,我就算再心痛也會放手的,可……是他們自己不要!”

見雪真不屑地睨著自己,她又幽幽一嘆道:“雪真,如果你真的愛過,那就該知道,一旦真心愛上一個人,付出的多少,公不公平,這些就都不在考慮之列了。我從不認為自己完美無瑕,但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應當也是感覺到幸福的吧,否則,俊也好,燏也罷,他們都非世俗男子,即便我貴為君王,倘若他們自己不願,我又如何禁錮得了他們?”

“你總覺得我自私,自以為是,可你這樣按照自己的想法為他們打抱不平,甚至想殺死我來為他們覆仇,你又考慮過他們願不願,要不要了嗎?這難道……就不是把你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嗎?”

這話如一柄重錘擊中雪真的心口,讓她驀地一窒,許久說不出話來。死一般的沈寂持續了許久,她身子一軟,終於神情沮喪地慘笑出聲:“也許,也許吧,他們從來不知道我的想法,我……也從來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編織的一場夢,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理解,沒有人在乎,也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比哭聲更令人揪心的哽咽笑聲中,一顆顆豆大的淚滴緩緩湧出眼角,在她煞白的臉頰上蜿蜒出了兩道透著淒涼憂傷的細弱弧線。

看到雪真這個樣子,曦華的心弦不由得深深絞起。畢竟是視若姐妹掏心掏肺對待了那麽多年的人,即使背叛了她,也讓她狠不下心去怨恨。同為女人,她也能理解她苦戀無果壓抑多年的苦痛,與她相比,自己是幸運得多了吧,就算有那麽多的不完美,卻始終有人真心相待,不惜為她付出一切。

“雪真……”

她走上前去,試圖攬住雪真瘦弱的肩膀,卻被她扭身躲開,她也不勉強,毫無責備之意地收回了手柔聲道:“從前,是我對你關心不夠,沒能及時了解你的想法,會發生今天的不幸,我也有責任。從現在開始,我們重新坦誠相對,好嗎?”

“燏告訴我,我中的是已在三界之內絕跡了數萬年的屍魔毒,你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毒藥一定別人給你的,對不對?這個人……或者是妖魔,他是在利用你來做他實施陰謀的工具,事後他多半會加害於你,殺人滅口的,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阻止他繼續為禍人間,你都應該把實情告訴我,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

聽曦華提起錦燏,雪真的眼眸隱約亮了亮,隨即又漸漸黯淡下去。他既能告訴曦華這些,想必性命已然無礙了,這樣就好……盡管這個男人對她無情無義,可她,終究還是不願意聽到他的死訊的,她……就是這麽個沒出息的女人,這輩子也改不了了吧。

盡管雪真回避了自己的目光,但曦華還是靜靜地註視著她,耐心等待著她的回答。眼前執著而真誠的面容讓雪真狂亂無緒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一絲一縷找回了迷失多時的理智。狠狠咬住蒼白幹裂的唇瓣,她暗了眸色,腦海中那段可怕的記憶遽然浮現起來:

“你想要她死對不對?拿去吧,這包藥一定可以幫助你達成願望,而且保證醫官驗不出任何問題!”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這些?又為什麽要幫我?”雖然看不見對方裹在黑色鬥篷之下的一絲一毫真容,但那洋溢在他身周的陰森暴戾之氣卻讓她本能地覺得害怕。

“這個你沒必要知道,只需知道我是這世上唯一能幫你的人就夠了,至於要不要信我的話,你自己好生掂量吧!”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聲中,那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就如他來時一般的離奇、詭異,無跡可尋……

渾身冰涼地楞怔了許久,已然有了決定的雪真正要開口,卻忽覺胸腹間一陣絞痛,頓時身子朝前一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雪真!”

曦華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扶她,在看清床單上的那灘血跡竟是青黑色,而眼前女子的黑眸中也隱隱浮起了自己中毒時曾出現過的骷髏印記時,更深的驚恐頓時在四肢百骸間擴散開來。瞬間的頭腦空白後,她挺身而起轉向門口便欲呼喊,卻被雪真掙紮著一把抓住了袖管。

“和你……中過的毒一樣,對嗎?”她吃力地喘息著,在看到曦華點頭之後,不禁絕望地合了合眸。

她知道,曦華的話果然應驗了,那個黑衣人,在鼓動她除去曦華的同時,也已經做好了除掉她的準備,即使生命對她來說原本就沒有多少留戀的價值,但這樣被人利用算計,也委實太可悲了。

睜開眼來,努力凝起已然變得模糊的視線,她盯著曦華啞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傳了醫官……又有何用?能解此毒的,惟有……錦燏,他剛剛……才為救你……剖心瀝血,你忍心讓他……再做一次嗎?”

曦華心頭劇震,僵直著身子半晌答不出話來。她說的沒錯,這魔族的毒普通醫官是無能為力的,要救雪真,除非讓錦燏再次心頭取血,可他如今已經元氣大傷,再剖一次心,無疑是要他去死。可是不要錦燏相助,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雪真毒發身亡嗎?顧得了這一個,便保不得那一個,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羿天曦華,命是我的,輪不到你……做主……”此時的雪真已痛得蜷縮成一團,但還是死死抓住曦華的衣袖不放。痛苦地嗆咳出幾口血沫,她扯了扯沾滿血汙的唇瓣,笑容慘淡如秋風中的殘花落葉,卻也透著不可動搖的決然:

“我知道,無論是秋離俊,還是……闌夜錦燏,他們……都沒有……愛過我,我……想不認輸,都不行!可是……可是如今,我終於……有一件事……可以勝過你了,我不會……像你一樣,讓我愛的人……因我而死,如果……我和他之間,註定……有一個人……必須死,我寧願……那個人是……是我自己!”

沈重的鈍痛如車輪般碾過曦華的心頭,又如滲入宣紙中的墨跡緩緩蔓延開來,看著雪真唇邊越聚越多的血跡和眼底那抹叫人又憐又恨的癡迷眷戀,她終是妥協地一嘆,打消了想要出去叫人的念頭。

側身坐到床沿上,她把雪真綿軟無力的身子抱進懷裏,勉強扯出了一抹淒清的笑容:“好吧,雪真,我聽你的。你比我強,真的,我承認自己……比不上你,燏知道了,一定會……一輩子……記著你對他的好的!”

“真的麽?真是這樣,就好了……”恍惚一笑,雪真漸失神采的眼中掠過了幾許憧憬之色,眼皮卻力不從心地漸漸垂落,隨後,她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拼命仰起頭湊到曦華耳邊掙紮著道,“那個人……一身黑色鬥篷,我看……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聲音……冷得……不像活人,還會……會法術……”

“術”字方才出口,曦華便覺懷裏的身子狠狠抽搐了幾下,隨即慢慢癱軟下去,安靜地把頭垂到她胸前再不動彈。

“雪真?”她心悸地輕喚,懷裏的人一動不動,再沒有任何回應。她顫抖著擡手到雪真鼻端一探,在得到了那個其實早已明了卻尤不願接受的答案之後,終是渾身冰冷地定在那裏,心念成灰,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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