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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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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的,那貓更嚇人。”待夏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北零才把心裏的想法道出。

世生專註地思考著什麽,半天才聳聳肩膀道:“愛貓成魔了吧,接受不了小靴死掉的事實,找了只和它長得像的黑貓,自我暗示它就是覆活的小靴。”

北零見喪禮也快結束,很想在喪禮結束後到警局走一趟,又不確定世生的想法,便試探道:“孫凱的死,有什麽看法呢?其實,那天離開孫凱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可疑的人影逃走……”

“哎,真無聊,搞半天只是情殺?我還以為是吃人事件的升級,可以寫個轟動各界的報導呢。”

讓北零意外的是,從喪禮會場到警局的路上,世生竟然一直圍繞著“寫新聞報導”的話題念叨。

世生再三強調並不是特別喜歡寫這種獵奇的題材,只是為了滿足讀者的閱讀願望。

最初,主動找上北零,也是為了更深入地拿到第一手資料,寫好關於“城市借臉惡魔”的報導。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喜歡看各種離奇事件的報導嗎?和小說不同,這些真實的殘酷死亡和殺戮,讓他們體驗到更刺激的快感。因為,他們只是作為觀眾,才會充滿好奇心。一旦死神勒住他們的脖子,利刃刺入他們的心臟,就不會再熱衷這種新聞了。”

世生長篇大幅的抱怨,讓北零忍不住質問他:“你不是自由記者嗎?既然不喜歡這些獵奇的新聞,為什麽不寫喜歡的題材?”

“噗”,世生條件反射地笑出聲來,冷冷道:“喜歡的題材?這世上,根本沒有讓我喜歡的事情。作為記者,只要是真相,無論多麽醜陋,我都要揭開它們的面具。”

北零看著表情堅定的世生,突然想起父親死的時候,永樂鎮的人異口同聲認為他是成不了大作家,不得志而自殺。母親哭喊著請求他們查明真相,人們卻冷漠地告訴她,那就是真相。

因為美好的永樂鎮不可能存在可怕的殺人犯,所以父親只能是自殺的。

北零和世生還沒進警局的辦公室,遠遠就聽到耳熟的女聲尖叫著:“是他回來了!小凱回來了!帶著他的黑貓!”

“怎麽一下子事情都堆在一起發生了?亂啊亂,你慢慢說,說清楚,看到了什麽?”年輕警察似乎熬了不少通宵,臉色青白,情緒煩悶。

坐在他對面的張芳雪卻完全不配合,使勁拉扯他衣服,快凸出來似的大眼睛布滿血絲,厲聲大喊著:“我看到小凱了!小凱死不瞑目!回來找蔣德明報仇!”

“你們也來了啊。”宋玲瓏疲憊的聲音,將一時無法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北零和世生拉回現實。

玲瓏指了指正在撒瘋的張芳雪,輕嘆口氣,告訴世生他們:“三角戀,女人認為是男友買兇殺害了她的青梅竹馬,男友剛才遇害了,女人報案後一直說是青梅竹馬的怨靈覆仇的。”

警察局辦公室裏亂成一團,還未解決的“人吃人”事件、孫凱被殺案、蔣德明被孫凱的鬼魂殺害事件?

到警局來,原本是來要求警方調查蔣德明是否和孫凱的死有關,可現在……

“有沒有興趣看解剖?”玲瓏一手插在白色大褂口袋裏,一手指了指走廊遠處方向,抹著淡淡唇彩的嘴唇拉開迷人的弧度。

魅力十足的女法醫的邀請,讓世生和北零無法拒絕。更重要的是,很可能是殺害孫凱的嫌疑人蔣德明,到底是怎麽死的,北零很想知道。

真的是孫凱的怨靈歸來,找蔣德明覆仇?或者,又是另一場新的陰謀和殺戮?

跟在玲瓏和世生身後,聽著玲瓏的高跟鞋落在走廊地面的聲音。

有規律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打著記憶之門。

北零好奇的是,那扇門的後面,黑暗之中,隱藏著的是更黑暗的怪物?還是明朗的真相?

20、吸血貓

20、吸血貓

解剖室大門被玲瓏一手推開,刺鼻的血腥氣息直撲向世生和北零。

戴著口罩的助手,並不在意玲瓏帶來的陌生人,對玲瓏點了點頭道:“可以開始了,宋法醫。”

蔣德明身上的衣物已被取下,只在腰間以下覆著白色大毛巾。

玲瓏嫻熟地開始檢查蔣德明的屍體,邊檢查屍體的外傷邊解說:“致命傷是胸口的刀傷,一刀,不,從深度和切口看,至少刺了兩下。脖子的傷口很奇怪,是另一個導致死者大出血的傷口,卻不是用刀具造成的。”

北零和世生小心繞到屍體另一邊,順著玲瓏手指按住的地方看去,蔣德明脖子上有兩個血色的小洞,乍看像是吸血鬼留下的痕跡。

“吸血鬼?不可能吧。難不成,孫凱被殺後成了吸血鬼?”世生話還沒說完,就接收到玲瓏的白眼,只好悻悻地閉上嘴,繼續認真聽玲瓏的解說。

“我們解剖過不少屍體,模仿吸血鬼的手法殺人的事件,絕對不止一兩宗。想造成類似的傷口並不難,有很多種不同的方法。”玲瓏說話的時候,助手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個連著脖子的模型人頭,用燒烤用的鐵叉子,狠狠插進模型人的脖子。

雖然北零和世生腦海裏都浮現了“為什麽解剖室裏有燒烤用的叉子”這個問題,還是強忍著危險的好奇心,安靜地湊過去查看模型人的脖子。

正如玲瓏所說的,模型人脖子上的傷口,看上去也很像被吸血鬼咬過的傷口。

“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麽刀傷足以致命的情況下,犯人還要多此一舉,在脖子上留下傷口?只是單純為了模仿吸血鬼嗎?”玲瓏一手摸著光滑的下巴,微蹙著修得精細的眉,自言自語,“是不是該找付離章來幫忙做個犯罪心理畫像呢?”

同樣蹙著眉的世生,突然想起什麽,沖上前去,俯身仔細查看蔣德明脖子的傷口。

世生眉間擰著的結迅速舒展開來,激動地擡頭對玲瓏喊道:“玲瓏!快檢查下脖子傷口的深度,確認下形狀,跟貓牙對比下!”

“啊!”玲瓏和北零異口同聲地反應過來,“原來如此,張芳雪確實提到,孫凱的怨靈帶著黑貓找蔣德明覆仇的。”

玲瓏和助手馬上對蔣德明脖子的傷口進行詳細檢查、對照和確認。

北零輕嘆口氣,還是不解地嘀咕著:“還以為張芳雪也瘋了,看來說的不全是胡話。可還是很奇怪,說不清楚,覆活的黑貓也好,蔣德明脖子的傷口也是,都很奇怪。”

世生仿若沒有聽到身邊的北零的念叨,兩眼發散著睿智的光,註視著確認傷口的玲瓏手上的動作。

“果然!是貓牙吧?”在玲瓏確認完畢,開口將結果告訴北零他們之前,世生語調略帶興奮地喊起來。

玲瓏將對比的結果遞到還呆楞著的北零手裏,一一進行解釋:“傷口的深度和普通的貓牙齒長度一致,形狀和位置也吻合。最重要的是,我們還從死者脖子的傷口中檢測到了動物的唾液。”

“不是吸血鬼,而是吸血貓?有意思。”世生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在玲瓏提醒他要尊重死者,不要把死亡說成是有意思的事情前,及時雙手合掌向屍體道歉。

見玲瓏還是彎著眉頭,世生瞟一眼漸漸僵冷的屍體,冷笑道:“這家夥也不是什麽好人,之前還在別人的喪禮上放肆。如果真的是他買兇殺害孫凱的,從加害人變成受害人,也算是報應。”

“世生,這些僅代表你個人的偏激觀點,可別隨便寫進報導裏去,會被抨擊的。”玲瓏無奈地嘆口氣,漂亮的眼睛裏是無可奈何,卻也是擔心的神色。

青梅竹馬的世生,本來是個不愛說話、內向孤僻的人。因為身體狀況不好,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裏。雖說是青梅竹馬的關系,玲瓏卻很少見到世生,更別提一起玩耍和交談。

17歲那年,世生似乎做了一場大手術。恢覆之後,不僅變得活潑外向,還伶牙俐齒不少。世生變了個人似的,玲瓏卻為此感到高興,不願去追究原因。

6年前某個深夜,趙家大火,世生是唯一的存活者。

那場大火的起因,至今還未查明。

玲瓏一直猜不透,成績優異的世生,為什麽在那場大火後,舍棄金融業,轉讀新聞,成為自由記者。

“北零,你和夏暖約了幾點?”世生提醒北零的聲音,同時將玲瓏的思緒拉回現實來。玲瓏重覆著“夏暖”的名字,不解地看看北零,又看看世生。

北零看了看手表,對世生說了句“差不多了”,匆匆向玲瓏解釋了幾句,便轉身準備離開。

世生指了指已經走出解剖室的北零:“我得陪他一起去。”不等玲瓏說什麽,笑著承諾道,“離開這座城市之前,一定會請你好好吃一頓,不會賴賬的。”說著擡高手往後揮了揮,頭也不回地走掉,留下滿臉失望的玲瓏。

“小靴!小靴你在哪?小靴!”北零和世生剛把車停放好,便聽到夏暖的聲音在小區裏回蕩著。

一見到北零和世生,神色惶恐的夏暖帶著哭腔向他們求助:“小靴不見了,我忙著招呼到店裏取回美容的寵物時,小靴偷偷跑出去了。”

夏暖告訴兩人,從寵物店出來後,她一路尋找著。最後覺得小靴可能想家了,自己跑回孫凱的住處,便來到這裏尋找。

“喵嗚……”天色幽暗,小區裏早已亮起路燈,慘白的燈光落照在茂密的草叢,一只黑貓從裏面探出腦袋。

“小靴!”夏暖開心地抱起黑貓,習慣性地用白皙的臉蛋蹭著黑貓的毛發。

夏暖抱著黑貓,站起身,擡頭對北零和世生微笑道:“走吧,一起去孫先生家。”

夏暖白皙的臉頰上,沾著血汙。

她懷裏的黑貓對驚恐的世生和北零張大嘴“喵喵”叫,白亮的貓牙上滿是鮮血。

21、罪證

21、罪證

夏暖抱著黑貓,柔聲嘀咕著“小靴真頑皮啊弄得身上臟兮兮”往前走,北零和世生卻還呆立在小區路燈附近。

回頭望去,從北零和世生眼中看到恐懼的神色,夏暖不解地歪著腦袋詢問:“怎麽了?不是要去孫先生家嗎?”

“那只貓!身上的血,還有嘴裏都是血,是怎麽回事?”北零激動得顫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蜷縮在夏暖懷中的黑貓。

世生皺了下眉頭,擠出笑容向神情不悅的夏暖解釋:“今天來過孫凱喪禮的男人——蔣德明——死了。和他一起參加喪禮的張芳雪告訴警察,蔣德明是被地獄歸來的孫凱,還有一只會吸血的黑貓殺死的。”

小區路燈將夏暖的臉映照得更加白皙,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上看不清楚表情,只聽得見低聲的呢喃:“難道,剛才是孫先生帶走了小靴,讓小靴和他一起報仇去?”

死而重生的黑貓、地獄歸來的孫凱、吸血貓的覆仇,無論哪一樣,北零都無法相信。

“把貓給我們,帶回去檢驗下它毛發上、嘴裏的血液是不是屬於蔣德明的。”北零嚴肅地向夏暖伸出手,想帶走黑貓。

夏暖死死抱住黑貓,拼命搖頭大喊:“不行!我不能把小靴交給陌生人!你們可以取樣去檢測,不需要帶走小靴的,對吧?”

保護黑貓的夏暖,全身釋放著敵意,活像一只炸毛的貓。

世生揚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將北零往後推,自己走上前去:“那就取點毛發和殘留血液吧。可它要真的是吸血貓,你把它帶在身邊,難道不會害怕?”

“它是小靴,不會傷害我的。動物比人類更簡單,絕對不會傷害對它們好的人。知道嗎?它們眼中的世界,沒有太多雜色,比我們更純粹。”夏暖說著,臉上浮現意味深長的笑意。

世生微笑著附和“是啊小動物很可愛”,順利從夏暖懷裏的黑貓身上和嘴裏取了樣。世生想第一時間把取樣送到玲瓏那裏,北零始終覺得孫凱家裏可能有漏掉的線索。

“這樣吧,你留下來,和夏暖一起到孫凱家去。”世生提出分頭行事的提議。

仔細回想,一路追查這些可怕的事件,自己幾乎都依賴著世生,是時候靠自己的力量去做點事情,為死得不明不白的老同學們。

“沒問題,血液的驗證就拜托你了。”北零說著便邁開大步,追著夏暖而去。

“滴答”一聲,豆大的雨水毫無預兆地落在還立在原地,望著遠去的北零的世生手上。

“又下雨了呢。”世生的聲音輕輕的,被越來越大的雨聲淹沒。

已經到樓上的夏暖,在走廊上仰頭感慨:“幸好趕在大雨前上樓,不然小靴就淋濕了。”

“你真的很喜歡小靴呢。”趕上來的北零,忍不住說出心裏的想法。

夏暖似乎還介意剛才的事,把毛發沾滿血汙的黑貓往懷裏護住,嘟噥道:“貓咪害怕寂寞,喜歡人類,都是善良的孩子。”

樓道上的燈壞了,大概是電路接觸出了問題,忽明忽暗的。

詭異的明暗之間,那只不知何時轉換了姿勢,趴在夏暖肩膀上的黑貓,淺金色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夏暖伸手摸索鑰匙,邊嘀咕著“要趕快幫小靴洗幹凈”邊將鑰匙插了進去。

疾風掃過,雨絲紛紛灑落在北零身上。

孫凱租房的房門也順著這陣疾風,“砰”一聲撞在墻壁上,惹得夏暖一聲驚呼,黑貓也“喵嗚喵嗚”地嘶叫起來。

還未散盡的腥臭味,提醒著北零,讓他全身一顫。

沒錯,孫凱是在這套房子裏被殺害的,被殘酷地殺害。

夏暖似乎毫不在意屋裏的怪味,抱著黑貓徑直走進去,按亮了客廳的燈光。

泛白的燈光照落在光潔的地板上,那些難以清除的血跡格外刺眼,讓北零不自禁地想象孫凱被殺的情景。

犯人一刀一刀劃破他的肌膚,一下下砍開他的肌肉、骨頭,將他完整的身體分解成多少塊,又是如何裝置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裏帶走……

“肖先生?”夏暖試著喚了出神的北零,見他回過神來,便笑了笑解釋,“我先給小靴清洗下,肖先生可以隨便看看。其實房東太太也希望有人幫忙收走孫先生的東西,她自己不太敢亂碰。”

夏暖邊為黑貓準備清洗的東西,還繼續說著房東太太抱怨這房子的事。據說得到警方的允許後,房東太太找人來清理過。負責清洗的人卻嚇出病來,說是看到睜大眼睛的死人腦袋在地上滾動。

“你相信嗎?孫凱的鬼魂帶著那只黑貓,回來覆仇?”北零打開客廳的櫃子,仔細查看類似檔的東西,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句。

沒有人響應,北零以為夏暖專心為黑貓洗澡,從櫃子裏取了本相冊,轉身準備坐下來慢慢看。

“啊!別嚇人啊。”夏暖雙手滿是肥皂泡站在北零身後,嚇得他失態地驚呼一聲。

夏暖對受到驚嚇的北零咧嘴一笑道:“小靴死的時候,眼睛是圓睜的吧?犯人猙獰的面孔、殘酷的罪行,最清楚這些的,正是親眼見證的小靴自己。所以,它從地獄回來,活著進行覆仇。”

不等北零說話,夏暖已經抱起偷偷溜出浴室的黑貓,繼續為它清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不時飛濺在露臺地面。偶爾一陣急促的風,改變了雨的方向,吹揚起落地玻璃門旁的薄紗窗簾。

貓爪在玻璃門上留下的抓痕,深深淺淺。

北零輕閉上眼,仿佛能夠聽到小靴拼命在玻璃門上抓著的聲音。“咯咯咯”的聲音,從憤怒的尖利到無助的掙紮,抓痕也由深變淺。

這些抓痕,是目睹犯人殘忍行徑的小靴留下的痕跡,卻無法成為追蹤犯人的線索。所以小靴才會睜大眼睛,望著玻璃門上的抓痕死去。

“喵……”洗澡洗得舒服的黑貓,發出了叫聲,讓北零猛地睜眼清醒過來。

當夏暖抱著這只被她喚為“小靴”的黑貓出現在孫凱喪禮上時,北零並沒有多想,只當夏暖太喜歡小靴,接受不了小靴的死,將相似的黑貓當成小靴。

然而,這只黑貓很可能和蔣德明的死有關,甚至吸了蔣德明的血。假如孫凱和小靴的死,是蔣德明指使的,黑貓覆仇的說法就能成立?

北零搖搖頭,將手機調試為震動加鈴聲,以防錯過世生的來電。說不定黑貓身上和嘴裏的血跡,並不屬於人類,自己坐在這裏諸多猜想也是徒勞的。

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盡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北零翻開從櫃子裏取下來的相冊,細細查看,試著從中了解孫凱的生活,找出和孫凱的死有關的線索。

永樂鎮靠近海邊,蔚藍的海水、漁船、油輪,幾乎出現在每個永樂鎮孩子的照片中。

孫凱童年時代的照片裏,除了這些故鄉景物,還有他的父母和張芳雪。緊緊牽著張芳雪的手,滿溢的幸福讓孫凱本來就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線。

漸漸的,蔣德明取代了他的位置,站在張芳雪身邊,孫凱只能低垂腦袋跟在蔣德明身後。

和高中、大學的同學合影,和同事們的合照,孫凱總是笑著,眼睛卻從未瞇成一條線,小小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只有寂寞和無奈。

孫凱想要的幸福,能讓孫凱真心笑出來的人,只有張芳雪吧?對孫凱來說,張芳雪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北零重覆呢喃著,突然想起什麽,迅速地重新翻閱整本相冊。

最後一頁,還留著曾經放過一張較大的照片的痕跡。可是,那張原本安放在這裏的相片卻不見了!

對孫凱來說,同樣很重要的小學畢業合影不見了。北零翻遍櫃子裏的所有本子、盒子,屋裏的其它櫃子也逐一翻找過,始終不見那張缺了一小角的小學畢業照。

孫凱不惜引人懷疑,從死去的高欣手中奪回缺失一小角的照片,又一次消失不見。

是被殺害孫凱的人拿走的?為什麽犯人要取走孫凱的小學畢業照?又或者,孫凱死前正好拿著照片,犯人將照片和被砍斷的手一起帶走了?

22、祭品

22、祭品

北零呆望著窗外,風雨如同一只絕望的怪物,咆哮著,橫沖直撞。

“肖先生?”夏暖的聲音從房間門口傳來,有些驚訝地望著亂糟糟的地面,隨即恢覆微笑問道,“怎麽樣,找到有用的東西嗎?”

北零茫然地看著收了一袋子黑貓使用的東西的夏暖,動了動有些幹燥的嘴唇,想告訴夏暖畢業照不見的事。

對上夏暖懷裏黑貓閃爍冷光的淺金色眼睛,到了嘴邊的話便吞回去,搖搖頭苦笑道:“什麽也找不到,只能寄希望警方那邊的調查了。”

“不過,殺害孫先生的犯人已經死了,孫先生也該瞑目吧?這案子還有調查的必要嗎?”夏暖低聲嘟噥著往客廳走去,北零苦澀地笑著,說不出反駁的話。

自己不相信是孫凱的鬼魂殺了蔣德明,也不願意相信是小學同學的蔣德明找人殺害孫凱的。

但遺失的小學畢業照,又讓北零心生疑惑。

“鏗鏘”一聲,從房東那裏得到的鑰匙落在茶幾上,夏暖的笑容和語調比剛才輕松了不少:“好了,反正以後我和小靴都不會回到這裏。小靴和我在一起,會有全新的開始。”

怕黑貓被大雨淋到身體,夏暖細心地將黑貓放進寵物袋裏,不知從哪裏取了雨傘,提起袋子就要走。

“等一下!這只貓,很可能吸了蔣德明的血……至少,等世生那邊出了化驗結果。”北零一手抓著鑰匙,一手掏出手機,表示讓他打個電話給世生。

夏暖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準備打電話的北零,毫無預兆地笑起來:“就算小靴真的幫孫先生的鬼魂殺了蔣德明,也不可能判一只貓有罪吧?難道你們要把一只貓告上法庭?將一只貓送進監獄?”

夏暖笑得有些誇張,盯著北零的目光卻和那只從寵物袋裏探出腦袋的黑貓一樣——冰冷刺骨。

北零呆楞的時候,夏暖已經打開了大門。

沒有再回頭的夏暖,用幽冷的聲音留下一句北零無法否認的話。

“就像人類殺死動物,吃貓肉吃狗肉,也不會被告,不會受到制裁。在死亡面前,人類和其它動物都是平等的。”

握在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而後是空靈的女聲吟唱歌曲。

手機屏幕閃動的是世生的號碼,北零遲疑了下,才接通電話。

從黑貓身上和嘴裏取走的血液,確實屬於蔣德明,刺進蔣德明胸口的利刃還在搜查中。

世生含蓄地說要和玲瓏敘敘舊,不能到孫凱家接北零。

“正好,我也想在孫凱家多呆會,還要找點東西。”和世生約定第二天碰頭的時間,北零看了看還殘留著血跡的地面、沙發,深呼吸口氣。

倘若孫凱的怨靈真的從地獄歸來,說不定半夜三更會回到這裏。到時候,自己就直接問清楚,是誰殺了他,又是誰殺了蔣德明。

北零還是在意那張小學畢業照,打算把房子裏的櫃子再仔細翻一遍。

孫凱臥室裏櫃子,除了衣櫃,都徹底搜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北零打開衣櫃,將孫凱的衣服一件件取出來,展開來。

掉落出來的,不是小學畢業照,而是一個牛皮紙信封。

神秘的信封裏裝著什麽,孫凱要把它藏在衣服中?北零完全被這個意外的信封吸引,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開了門,正走進孫凱家。

“滴答”、“滴答”,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清晰。

渾身濕透的張芳雪,雙手抱懷,顫抖的嘴唇不知道說著什麽,站在孫凱臥室門外。

北零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忙抓起毛巾毯將張芳雪包裹起來,勸說道:“趕緊去洗個熱水澡,這樣會生病的。”

和北零猜測的一樣,張芳雪從警局出來後,一路淋著雨來孫凱家。

“你和孫凱,才是相愛的戀人吧?”見芳雪穿著孫凱的運動服,擦拭著發梢的水珠來到客廳,北零將牛皮紙信封裏的照片放到茶幾上。

信封裏裝的是孫凱和芳雪親密約會的照片,和這些跟蹤偷拍的照片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來自蔣德明的威脅信件。

芳雪拿著照片的手顫抖著,又止不住地哭泣起來:“都怪我,明知道小凱天性膽怯怕事,還硬逼他找蔣德明說清楚,把我搶回來。要是我能主動和德明提出分手,就不會害死小凱了。”

芳雪告訴北零,蔣德明似乎找人跟蹤孫凱。孫凱被殺那晚,和她通電話的時候,欲言又止,好像感受到危險了。

北零將一杯熱水遞到芳雪面前,看著她悲傷哭泣的模樣,實在不忍心追問她案件的事情。

如果世生在場,一定會發揮記者的職業本領,刨根問底,從芳雪口中套取連警方都無法得知的情報。

“我也是偶然來到這座城市。在這裏重遇小學同學,說實話,真的挺開心。無論是孫凱,還是德明,曾經的小學同學死了,我不知道能為他們做什麽。”北零也不確定,對芳雪說這番話有什麽意義。果然,自己和世生完全不同,沒辦法像他那樣冷靜睿智地處理事情。

芳雪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還掛著淚珠的臉上,竟泛開淡淡的笑意,用懷念的口吻回應道:“我想,孫凱也很高興吧,能夠和你重逢。孫凱比任何人都重視朋友。哪怕是蔣德明那樣的人,他也一直視為友人。”

和同樣就讀於永樂鎮小學的芳雪,就著小學時代的往事,懷想他們的故鄉永樂鎮,心底萌生一種莫名的傷感。

永樂鎮的那片大海,灰暗、冰冷、無邊無盡,吞噬了北零父親的生命。赤腳奔跑在沙灘上的觸感,孩子們笑鬧的聲音,被沙礫半掩的奇形怪狀貝殼,關於那片大海,北零和芳雪也有這樣的記憶。

他們一口咬定父親是自殺的,因為永樂鎮不可能有殺人犯。

北零心裏清楚,永樂鎮的人是錯的。因為活著,不可能只有快樂、平靜、健康和幸福;活著,就可能遭遇災難、悲痛、不幸和死亡。

北零和芳雪沈浸在對永樂鎮時光的回憶中,世生和玲瓏這對青梅竹馬也難得單獨相處。

玲瓏在化驗室裏認真做血液分析時,世生冒著雨買回了玲瓏最喜歡吃的雜錦粥和蒸籠小吃。

窗外風雨交加,玲瓏看著桌面上還熱氣彌散的宵夜,心裏暖暖的。

“一頓宵夜就想打發我?女人的睡眠時間可是非常寶貴的,要說是第二生命也不為過。”玲瓏將化驗報告交給等待已久的世生,食欲已經被香味勾起,還是故意撅了撅嘴巴,裝出不滿的表情。

“玲瓏一點沒變,真好。”世生發自內心的感慨,倒讓玲瓏不知所措,忙打開粥碗的蓋子,往嘴裏送了一口鮮美的雜錦粥。

看著給北零打去電話的世生,玲瓏有種道出疑問的沖動。為什麽總是獨來獨往的世生,要帶上肖北零追查這些離奇事件?既然有心思幫別人調查事件真相,為什麽一直逃避6年前趙家大火的話題?為何不願意直面那次火災,為死去的父母查個水落石出呢?

玲瓏還沒來得及吃第二口粥,更沒時間和世生詳談,世生便因為一個新的來電,匆匆離開了玲瓏辦公室。

“世生!不能陪我吃完這頓宵夜嗎?”玲瓏咬了咬嘴唇,喊住往外跑的世生。

對上玲瓏含情脈脈的眼睛時,世生想,除了自己,大概誰也無法拒絕玲瓏這麽完美的女人的要求吧。

“啊,對了,借你的雨傘用一用哦。”世生沒有回應玲瓏的心意,低頭望一眼放傘的角落,抓起一把。

啟動汽車,前往目的地時,世生腦海裏一直反覆回響著爆料人在電話裏說的話。

“近幾日大雨,不斷有市民反映一處地下水道附近臭味沖天。”

“在地下水道發現近百只黑貓的屍體,都被放光了血,像是作為祭品使用的。”

類似黑魔術的行為嗎?用動物的生命來舉行儀式,想從而實現願望或詛咒他人,只不過是人類從無能到無知的表現。

原來城市空氣中飄蕩的腐臭氣息,是黑貓們的屍體在地下水道裏,被雨水浸泡,散發出來的。

世生將車子停放好,撐著傘,踏著冷冷的雨水,擡頭望去。

不遠處的小區,正是孫凱租住的地方。

整片小區上空,是濃黑得化不開的雲層,仿佛要將那一棟棟樓房吞噬。

23、黑貓的逆襲

23、黑貓的逆襲

張芳雪展開信紙,蔣德明毫不掩飾地用手寫的方式寄給孫凱的恐嚇信。不出所料地用盡一切惡毒的話語,詛咒和他一樣深愛芳雪的孫凱。

“找人跟蹤、偷拍我們,給小凱寄來這種可怕的信件。果然是蔣德明殺了小凱的!所以小凱才帶著黑貓找他覆仇。”芳雪情緒激動,纖細白皙的雙手緊緊捂住臉,肩膀顫抖著哭泣起來。

恐嚇信飄落在地,北零撿起信,重新看了一遍,眉頭始終緊蹙著。

“沒錯,德明在信上威脅道‘敢見小雪就殺了你’。可是,想將殺人付諸於行動的家夥,一般不會先公開宣言吧?”倘若蔣德明沒有被殺,這封恐嚇信遲早會被發現。到時候,蔣德明就是最大嫌疑人。

聽著北零的話,從兩手間露出滿是淚痕的臉的芳雪,表情十分覆雜,眼裏隱約閃動著恐懼的神色。

“從你和德明所在的城市,到孫凱這裏來,乘坐飛機也要2個小時以上吧?孫凱被殺的那段時間,德明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孫凱的死和德明有關,只能認為是雇兇殺人。”

北零回想起離章對殺害孫凱的犯人的分析——秩序型犯人。殺害孫凱的計劃制定已久,和一氣之下寫來恐嚇信的蔣德明形象不符。

無論從哪種可能性和角度考慮,“蔣德明和孫凱的死並沒有關系”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北零將這些想法如實告知芳雪,想聽聽她的意見。

意外的是,芳雪突然激動地大喊著“絕對是德明做的”,一把推開想拉住她的北零,沖出孫凱家。

外表柔弱的芳雪,力氣出奇的大,北零重重跌坐在地,疼得“嘶嘶”叫了幾聲。整個人撞在沙發旁,沙發都移了位。

撐在地面的掌心馬上通紅,北零對著有些紅腫的手掌吹了吹氣。另一只手撐著沙發準備站起來,眼睛餘光瞟見從沙發底下露出來的東西。

難道是小學畢業照片?北零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的想法,馬上被從沙發底下抽出來的紙張否定了。

【以一百只黑貓作為祭品。飲下黑貓之血的人將成罪惡之王,無人能敵。百貓怨靈糾集,詛咒成真。】

紙張中間用黑色字體打印出這幾句話,紙張的正反面,是孫凱用紅色水筆將這句話抄了無數遍的字跡。

密密麻麻的紅色字體,無不透露出孫凱寫下這些字時的心境。

煩躁、暴戾、不安、恐懼、憤恨,夾雜在這些情緒之中的鮮紅色的名字,正是“蔣德明”三個字。

北零望著手中布滿刺眼紅色字跡的紙張,往後退了幾步。

仿佛能夠看到孫凱手握紅色水筆,小眼睛裏迸發怒火,咬緊嘴唇,狠狠地往紙上寫下詛咒心願的樣子。

小學時代的記憶畫面,像接收不良的電視頻道,水波紋不斷閃現,發出“滋滋滋”的怪聲。

忽閃而過的面孔,小學時蔣德明得意洋洋的笑臉,遠遠佇立在他身後的瘦小男生,越走越近。他小小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嘴角拉開猙獰的弧度,握緊手中尖利的小石頭,狠狠砸向蔣德明。

為什麽自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凈呢?北零拍了拍腦袋,要是能夠早點察覺孫凱精神狀態的問題,說不定能阻止這一場悲劇。

小學那時,自己看到了,從遠處經過的時候,清楚看見了用石頭扔破蔣德明後腦勺的犯人。

可是自己選擇無視,逃離,忘卻。其實,自己和那些認定父親是自殺的永樂鎮居民一樣,沒有勇氣直視醜陋的罪惡。

冰冷幽暗的海水卷起洶湧的波濤,湧向自己,又像是從內心深處湧出的,快將人淹沒。

北零覺得記憶深處的黑色觸手正拉著他往下沈,快要無法呼吸,難受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個空靈虛無而絕望的聲音在耳旁回響著“又下雨了、又下雨了”。

“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你還在孫凱家吧?來一下附近的地下水道,有好東西。”

世生清亮的大嗓門,從手機那頭傳來。帶著命令的無禮語調,像有力的手,蠻橫粗魯地將北零拉出那片冷黑世界。

“好東西?”北零好不容易呼吸順暢,說出話來,世生已經掛斷了電話。

剛才是怎麽回事呢?一瞬間,快要迷失自我的感覺。

必須趕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沒有時間讓北零慢慢琢磨。更重要的是,拿到這張承載孫凱怨念和詛咒的紙張後,這個房子讓人極不舒服,北零也想馬上離開這裏。

將紙張折疊起來,裝進口袋,推門看看外面的雨並不太大。北零連孫凱的雨傘也不想借用,將連衣的帽子套在頭上,便跑下樓去。

北零跑出小區沒多遠,便看到不少警車。

冷冷的雨水慢慢浸透帽子,涼氣由上至下地將北零包裹起來。風中擴散開來的腐臭味,讓北零渾身一顫。

“肖北零,這邊這邊!”人群中,沖自己揮手的正是世生。

向世生所在的人堆跑去,腐臭的氣味愈發刺鼻。處於又冷又餓狀態的北零,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慌忙捂住嘴巴。

“我猜的沒錯,果然是屍體被雨水浸泡後的氣味,記得我之前在車裏和你說的話吧?”

北零勉強地擡起眼睛,順著世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大量被雨水泡得慘不忍睹的黑貓屍體被擡出來。

“聽說那裏面有99只黑貓,都被放了血。這個地下水道很少有人靠近,一直沒有發現貓的屍體。”世生向北零描述大概情況時,北零已經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紙,遞到世生面前。

孫凱家中藏著的紙張,關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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