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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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笑聲，伴隨著鳥鳴傳入耳中。
北零睜開眼睛，久違的金黃色陽光馬上射入眼中。
暖暖的光芒落在窗臺，灑滿地面，隨著拂動的薄紗窗簾，微微閃耀著。
醫生和護士微笑著說：“一切正常，肖先生您隨時可以出院。”
換下病服，北零向可愛的護士打聽到世生的病房，打算臨走之前去看看。
病床上的世生，臉色蒼白，表情卻很安詳。
北零走向守候在病床旁邊的玲瓏，輕聲告訴她：“哪一天，你的等待到了盡頭，可以親手解剖他。”
玲瓏沒有擡頭，不假思索地反駁道：“不，他會醒過來的。”
“玲瓏，謝謝你。”
這個聲音幽幽從門口傳來時，玲瓏全身僵住。回過神時，北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病房門外。
他喚自己“玲瓏”，他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謝謝”。
玲瓏望著病床上的世生，淚水迅速溢出眼眶，無聲滑過她慢慢泛開幸福笑容的嘴角。
醫院走廊上飄散著刺鼻的藥用酒精氣味，還有各種咳嗽聲、嘆氣聲，和窗外突然烏雲壓頂的天氣意外相稱。
北零擡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北零？你可以出院了嗎？”手裏拿著一罐黑咖啡的離章，有些驚訝地看著正仰望天空的北零。
離章見北零精神奕奕的樣子，自覺剛才的問題有些多餘，便將手裏的黑咖啡遞給北零。
“不好意思，我不喝黑咖啡了。人總是會變的。”北零推開離章遞來的黑咖啡，對上離章驚愕萬分的目光時，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得意笑容，“看，又下雨了呢。”
“讓一讓！麻煩讓一下！”拔尖聲音的護士和醫生們推著急癥者，移動病床的輪子急速在純白地板上滑行。
走廊上的病人們紛紛躲閃在兩邊，指著朝急診室而去的病人議論紛紛。
“看到沒？剛才那個病人的臉也變成黑色的。”
“最近常有的事了，反正都熬不過24小時。因為，聽說是從內到外變黑的，最先變黑的，是心臟。”
“黑心病……”
北零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離章手指一松，黑咖啡“砰”地掉落在地，回過神來便尋不到北零的身影。
無論下多少雨，都洗不清人們心底的欲望、腐朽和黑暗。
罪惡和殺戮的因子，將在雨水中蔓延，永不消失。
————————————————————全文終
他人即地獄？更多時候，地獄就在自己心中，心中的地獄解不開消不去，你便永在人間地獄。
這篇故事到此完結，曾經在雜志連載過，喜歡看恐怖懸疑雜志的朋友也許看過，有幸在此發布，希望更多人能夠喜歡這個故事，交流可關註作者微博@如假包換觀海之魚
7、碎片
7、碎片
北零輕閉著眼睛，思緒快要被一片暗湧淹沒時，只聽到世生恨恨地嘀咕著“真是倒黴的天氣”。還沒睜開眼睛，一個緊急剎車，讓北零險些一頭撞向擋風玻璃。
“怎麽回事？”北零驚慌地望著有些焦躁的世生，沒有馬上得到他的響應，只好朝窗外張望。傾盆而落的雨水，完全模糊了車窗玻璃，就連擋風玻璃外的景物也無法看清，只能看到忽隱忽現的車燈光。
世生正打算向北零抱怨暴雨天氣影響了交通，突然想起什麽，便沈默著俯身去調試電臺頻道。
受到暴風雨的影響，電臺主持人的聲音隨著不穩定的頻道電波抖動，時而還伴隨著詭異的“沙沙”聲。
大概聽明白了他們所在的地段，此時的天氣和交通狀況後，北零和世生不約而同地長嘆口氣，又各自沈默地倚靠在椅子上。
天氣早已完全暗了下去，暴雨不斷擊打在玻璃窗和車身上，狂風發出如怪物般的怒吼聲。
前面路段被暴雨破壞，現在正陷入緊急維修中，通往下一個城市的這道公路，目前處於癱瘓狀態。在看不見也無法估量有多長的車隊中，世生和北零進退不能。
沈默了半晌，還是常常到各地跑新聞、經歷突發狀況多的世生打破了沈默：“關於高欣的死，只能到了那邊才清楚具體情況。我已經跟那邊地方警局打過招呼，他們會把屍體保管好，等我們過去確認的。”
“那張臉，對我來說，已經成為惡夢也說不定。”北零像是自言自語地呢喃，語調中滿是悲傷。
“自責？覺得劉小慧會殺死高莉，奪走她的臉，是你的錯？你們總覺得災難和死亡來得突然，是因為不曾提前想象它們的樣子。劉小慧的慘死，還有她所制造的罪惡，早在小學時代對你產生執著的暗戀之情就埋下隱患。”世生嘴角揚起的弧度分明帶著嘲諷，北零卻不再像最初認識他時那麽介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北零大概清楚，趙世生就是這樣的人。時常掛著嬉笑的世生，對別人的悲慘遭遇和生死，見慣不怪。在他眼裏，既生而為人，遭遇悲劇，甚至被殺害都是極正常的事。
見北零又抿著嘴，一語不發，世生也默默抽出上網本，邊“劈裏啪啦”地敲打鍵盤，邊提議：“看來一時半會，我們是沒辦法前進的，何不趁這個時間，重新整理下高莉和劉小慧借臉死亡案件的資料？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和進展。”
“那個神秘網站，如果不是完全消失，就是換了服務器，恐怕很難再追蹤到了吧？現在，連和命案緊密聯系的高欣也離奇死亡了。我們還能做什麽呢？”北零覺得事情已經超乎他們能夠追查的範圍。
那個幫助劉小慧和很多女性殺人、借臉的神秘網站背後，絕對隱藏著他們無法抗衡的可怕人物。
他們能夠以詭異玄幻的“借臉惡魔”傳說，流竄於各大城市，犯下多宗殘忍罪行，卻至今沒有被抓獲。他們是如何全力消去被害女性的身份證明，甚至存在？又是從何得來那麽龐大的資金，為那些渴望得到別人的臉的女性做全面整容手術？
世生對北零近乎想放棄追蹤真相的消極態度感到不悅，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冷笑道：“肖北零，你是不是認為，高欣死了，這事已經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也許在你看來，自從知道戀人的真實身份是那個臉上有大胎記的小學同學劉小慧，你就覺得‘借臉殺人’事件也和你毫無關系了。”
聽著世生的嘲弄，北零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上齒緊咬下唇，五臟六腑如同被火炎炙烤著，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自己並非冷血無情，只是一種後天養成的心理使然。母親最不滿的就是父親那蒼白無力的正義感，時常向年幼的北零灌輸“不要多管閑事”的思想。
不過，在北零看來，將父親的正義感視為缺點的母親，正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所以，無論警方強調多少遍父親是自殺的；街坊鄰裏謠傳父親是郁郁不得志，成不了名作家而自殺；母親到死為止，都堅信父親是被殺的。
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時隔多年，當年都不曾找到任何證明他殺的依據，今時今日更不可能找出父親是被殺的證據。
就像眼前的事件，高莉、劉小慧、高欣的死，疑雲密布，又豈是自己能查明的？
北零努力壓下火氣，提醒一味嘲諷自己的世生：“我們知道的東西零零碎碎，現在查出來的真相也不完全。你只是一名自由記者吧？真的有信心？追蹤下去，能解開所有疑問嗎？”
雙手敲打著鍵盤的世生停止了動作，擡起閃著狡黠光彩的眼睛盯著北零好一會，才富有深意地笑道：“我確實只是一名記者，無論你相不相信。那些情報都是我多年來積累下來的關系網獲取的。而且，我有足夠的自信，接下來還會拿到更多一手數據。跟我在一起，你所知道的新聞永遠是最新的。”
北零沒想到世生會那麽認真地解釋，只能指了指依然被大雨模糊的車窗，嘀咕著：“暫時也只能跟你呆在一起了，根本像被關進小黑屋一樣，逃不出。”
“小黑屋嗎？這麽一說，倒是挺像的，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也能算‘小黑屋’？”世生邊說著邊把上網本的屏幕轉向北零。
網絡新聞上已經公布高欣被殺事件的相關照片。
裝著高欣屍體的盒子，裏裏外外都被刷成了黑色。
高欣手腳的關節處被利刃嚴重砍傷，似乎是犯人為了方便將她全身縮成一團放入小黑盒中。
屍體的照片，考慮會引起部分瀏覽者的不適，並沒有刊發出來。但發布在網絡新聞中的盒子，在黑色的塗漆上，幾乎整個布滿了血跡。
北零能夠想象，高欣的手腳關節被一下下狠狠地剁開，砍至只有絲絲血肉連著的模樣。血肉模糊的手腳連接著一副女性姣好的身體，這具身體最上面長著一張北零一見鐘情的臉。
初見時，不知道這張臉的主人叫“高莉”；再見時，以為這張臉的主人就是和自己甜蜜相愛的“謝慧慧”；最後，擁有這張臉的女人們都成了冰冷的屍體。
長時間不曾進食的北零，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分不清是悲傷還是惡心的酸澀不停往上湧。
北零緊緊捂住嘴巴，帶著哭腔的聲音含糊不清：“高欣的臉，沒有被弄壞，太好了……”
8、屍語
8、屍語
公路的交通問題解決時，大暴雨正好稍停了些。
世生和北零顧不上找個地方好好填飽肚子，趁著在休息站給汽車加油的時候，買了些面包和水，一路吃著直奔目的地。
看到高高懸在半空的“S城歡迎您”字樣，北零和世生才意識到他們就快看到高欣的屍體了。
高欣的死，到底和借臉殺人事件有沒有關系？如果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麽高欣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殺？
借助世生廣闊的人脈關系，看到高欣被冷藏著的屍體前，這些疑問占據了北零整個大腦。
但放置屍體的冷櫃被拖出來，冰冷刺骨的白色煙霧迎面撲來的時候，北零大腦瞬間空白，唯一浮現的想法是：太好了，這張臉，沒有被弄壞。
“手段不亞於‘借臉惡魔’啊。這要是先把人弄死了再砍傷的，還不至於太痛苦；要是活生生把人的手腳砍成這樣，那可真遭罪。”和將註意力全部放在屍體面容的北零不同，世生馬上不客氣地翻開覆在高欣身上的白布，研究起她手腳的傷口。
“趙世生，尊重死者，我說過多少遍了。還有，下次要來看屍體，麻煩你直接通知我，不要打著我的名號，混進來。”從停屍房門口傳來的女聲，清亮明媚中帶著些許更像撒嬌的慍色。
將烏黑亮麗的長發高高盤起，隨意別著精美古典發簪的高挑女子，就算穿著白大褂也掩蓋不住她完美的身材和女人味。
“宋玲瓏，你是不是又變漂亮了？如果你接下來有時間的話，要不要賞臉一起吃個飯？”世生故意拿眼睛上下打量倚在門邊的女子，揚起嘴角向她發出邀請。
北零皺了皺眉頭，心裏暗暗罵著：趙世生這家夥之前那麽積極，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想幫自己確認高欣的死，追查未解的謎，敢情是特意跑來找美人調情的。
沒想到宋玲瓏投降似的嘆了口氣，徑直來到屍體旁邊，指著高欣的屍體開始說明：“根據傷口形狀判斷，應該是大菜刀造成的。砍的次數不少，很難從力氣來判斷犯人的性別。解剖工作還會繼續，我想從高欣的屍體聽到更多的聲音。你們大概很難理解吧？我們這種總是和屍體交談，傾聽他們‘聲音’的人。”
聽著玲瓏冷靜專業的解說，北零這才看清她掛在白大褂口袋上的胸牌。這麽有韻味和氣質的女子，竟然是法醫，而且看起來是位相當敬業的法醫。
玲瓏一解說完屍體目前解剖情況，目光馬上殷切地轉移到世生身上。可惜，世生全副精神都傾註在高欣的屍體上，還饒有興致地根據玲瓏的話，研究著屍體手腳關節處的傷口。
北零不禁開始猜想，宋玲瓏平時用那雙纖細的手握著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屍體的表情，肯定沒有此刻對著世生時表現出來的嫵媚、柔美。
高欣又是個怎麽樣的女子呢？為了尋找失去聯系的姐姐高莉而回國，殘酷地殺害奪走姐姐容貌的女子，現在又被另一個人殘酷殺害。她是否也曾經在誰面前，展露過仿若少女的柔媚神色呢？
這些想法，在北零看著高欣皮開肉綻的關節處，經過清洗依舊可見血跡的身體時，不斷充斥他的大腦。像飽滿得裂開的皮肉，再也包裹不住淒淒的白骨，寒氣彌漫中若隱若現的肌肉組織，讓北零想起從冰箱裏取出的肉。
北零覺得太陽穴疼得厲害，自己的腦袋仿佛也要炸開來，忙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高欣的臉上，這是一張讓北零感到熟悉和欣慰的完好無缺的臉。
“這女人很可能是數天前鄰市殺人事件的犯人，你應該也知道吧？借臉惡魔的傳說。”世生把問題拋給玲瓏，試圖從玲瓏口中得知更多關於高欣的信息。
玲瓏為難地彎了彎仔細描過線的眉毛，還是在和世生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坦白道：“關於高欣的事，警方現在掌握的情況，相信你也從熟人那裏得知了。想要更多情報，可以去找付離章那家夥，高欣錢包裏有去過他診所的卡片。別說我沒提醒你，他最近的收費標準越來越高了。”
世生動了動嘴角，難得露出無奈的苦笑。突然把目光轉移到一直凝視著高欣的臉的北零身上，壞笑著拍了拍北零口袋道：“遇到沒有職業操守的財迷，兄弟你的錢包只能減肥了。”
察覺到玲瓏向北零投去疑惑的目光，世生才想起介紹道：“和高欣之間有著錯綜覆雜的關系的肖北零。事實上，我接到高欣被殺的消息時，剛剛查到她可能是犯人。”
“也就是說，你們本來是來追蹤犯人，結果她已經變成屍體。你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會有什麽聯系嗎？”玲瓏閃爍睿智光彩的大眼睛在北零和世生之間游走。
“難說，我們還是先去找離章吧，說不定他知道更多關於高欣的事。”世生努力以輕松的笑容面對玲瓏的敏銳，擺擺手便想轉身離開。
北零最後望一眼高欣被冰寒氣體籠罩的毫無血色的臉，仿佛看到書展上高莉溫柔微笑向自己介紹新書的臉，又像是看到整容後的劉小慧坐在咖啡廳裏對自己甜美微笑的臉。
“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的人，明明總是你吧。”玲瓏慢慢將放置高欣屍體的冷櫃推進去，沮喪的聲音從北零和世生身後幽幽傳來。
北零回頭歉意地向玲瓏點了點頭，世生卻依舊大步往前，直到玲瓏突然提高聲音喊住他們：“對了！警方從黑盒子裏找到高欣屍體的時候，她手裏緊緊握著一小塊照片的碎片。這個是附贈的情報，先記著，下回不準再耍賴不請客！”
“玲瓏你怎麽還跟個小孩似的，不過這個情報倒確實值一頓飯。等我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回頭就來請你吃飯。”世生還是敷衍式地對玲瓏笑了笑，還順便把北零也算到約定的飯局裏頭。
北零邊小心回頭探望，確認玲瓏臉上的不悅，邊低聲提醒完全不理會玲瓏情緒的世生：“好像惹她不高興了，沒關系嗎？”
“我和玲瓏是青梅竹馬，風吹雨打不散的‘鐵哥們’關系。”走出建築物的時候，冷冷的雨還洋洋灑灑飄落著，世生縮了縮脖子，聲音似笑非笑地告訴北零不必擔心。
“玲瓏說，高欣的屍體被發現時，手裏緊握著照片小碎片。犯人殺害高欣的動機很可能跟照片有關。”世生啟動著汽車，催促北零系好安全帶，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收集情報。
“也許是被殺的高欣，有話想告訴我們，用這種方式傳達著吧。”北零輕聲說著，“咯噔”一聲系好了安全帶。
9、畢業照
9、畢業照
大暴雨之後的城市夜晚，行人稀少，街道兩邊的店鋪也早早關閉。路上積了水，風雨還未完全停歇，把整座城市都冷卻了。
北零看著不知疲憊、饑餓，一心追查事件真相的世生，不禁在心裏稱嘆這個自由記者比警察還賣力調查案件。但看了眼時間，北零還是擔心地提醒道：“現在已經夜裏11點多，你要找的人會不會已經休息了？這麽晚還去打擾，不大合適吧？”
世生沒有馬上響應北零，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半晌才輕笑道：“沒想到你是那麽為他人考慮的性格啊。不過，玲瓏和離章都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我比你更清楚如何跟他們相處。”北零明白世生話裏的意思，想著自己確實多管閑事、自討沒趣了，便閉了嘴安靜地望向窗外。
這麽惡劣的天氣，又已經是深夜，竟然還有人剛剛結束工作，從商業樓走出來，微駝著背，腳步匆匆地拐進了巷子裏。北零不由得好奇地打量這座商業大樓，竟還有幾層樓的辦公室燈光明亮。
“加班加點，是上班族的家常便飯吧。我可受不了一天到晚被關在名為‘公司’或‘辦公室’的盒子裏。”北零搖頭說出心裏的想法，本以為同為自由職業的世生會讚同自己。
沒想到世生只是淡淡一笑道：“你認為這世上束縛人的只有那些地方嗎？有人被關在名為‘貧窮’的盒子裏；有人被關在‘醜陋’的盒子裏；誰也逃不了。從誕生開始，我們都被關在一個名為‘人間’的盒子裏面了。”
北零驚愕地望著表情平靜的世生，每次都被世生說出的話嚇到，卻又無法反駁。
他的話語時常冰冷鋒利，帶著年輕人不該有的悲涼、灰暗和絕望。讓北零覺得，自己對剛認識不久的世生，果然還是不大了解。
“到了，下車吧。”北零還在思索是經歷了什麽事情，讓世生產生這些想法，世生已經恢覆平常的樣子，解著安全帶催促發呆的北零。
車子停落在一家私人心理診所前面，掛牌醫生正是玲瓏和世生談論過的付離章。
“離章是我大學時代認識的朋友。現在如你所見，是心理醫生。不過，他可不是普通的心理醫生，同時也效力於警方，協助進行犯罪心理畫像工作。”世生一路橫沖直撞，不忘向一臉茫然的北零介紹即將見到的人。
事實上，北零的迷茫表情並非出於對付離章的不了解，而是世生竟然連電話也不給對方打去。連招呼也沒有打，也不確定付離章是否在這黑漆漆的診所裏，就帶著北零從後門不請自入。
世生和北零借著手機微弱的藍光，走在死寂的走廊上。
世生告訴北零，付離章可以為了錢出賣顧客的隱私，但要價太高，比油價漲得還快。這位斂財摳門成性的心理醫生，為了節省住宿費，就住在診所後面的房子裏。
“這家夥今天難得早睡，我知道病人的案例放在哪。偷偷弄到手，你的錢包就不用遭到洗劫了。”世生一副為北零錢包著想的嬉笑表情，要不是怕驚醒診所的主人，北零恨不得馬上給世生上一課思想教育。現在的行為叫“私闖民宅”，不止如此，世生竟然還打算進行偷竊！
“啊！啊……嗚嗚……”詭異的怪叫聲從他們經過的房間裏傳出，先是恐慌的尖叫，然後像被什麽人安撫著，漸漸變成悲傷的嗚咽聲。
房間內外分明是一片漆黑，裏面卻隱約傳來聲響。世生和北零嚇得後背緊貼在走廊另一邊墻壁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
門內的嗚咽聲越來越小，腳步聲卻開始朝門口靠近，直到那扇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佇立在打開的門邊的男子，暗淡的光將他的臉襯托得更加蒼白，他的聲音聽來也十分無力：“哎，趙記者，這半夜三更是打算幹什麽呢？劫財還是劫色？”
“附近居民舉報，說你診所裏半夜常傳出鬼叫聲，我當然是來找獨家新聞的。”世生臉不紅氣不喘，順口成章地說謊。說著便想往房間裏張望，被離章不客氣地推開。
神色嚴肅的離章“砰”一聲關了房門，伸手指了指走廊盡頭：“到我房裏說吧，裏面的病人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離章大步往前走，世生也乖乖跟著，倒是北零還好奇地望著那個傳出怪叫聲的房間。
“別看了，離章這裏不像一般的診所。只要對方出得起價錢，他也會收容不想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病人。”世生匆匆走過來拉住北零，用盡量不被離章聽到的聲音解釋。
到了燈光明亮的房間，北零總算看清離章的面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五官都很英俊。轉身倒了杯黑咖啡喝著的離章，俊美的五官因為苦味刺激到味蕾而皺成一團。
“不給客人倒點飲品？今時今日這種服務態度可不行啊。”世生不滿地站起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白開水。
“呵呵，你還是討厭黑咖啡啊？好了，長話短說，有什麽事？我會計時計量收費的。”離章語速極快地說著，又皺眉喝了口黑咖啡。
“高欣是你的病人吧？她有什麽問題？有沒有向你提過照片的事情？或者想為她姐姐報仇的事？”
面對世生連珠炮似的提問，離章轉動著手裏的咖啡杯，慢悠悠說道：“可惜她還是死了。回國時，她放棄了國外一份好工作、挽留她的戀人。回國後，不慎進了那家黑企業，患上抑郁癥。”
對高欣的遭遇發表一番同情感言後，離章才告訴世生他們：“上個星期，她拿著一張小學畢業合影，還有她姐姐的照片來診所。當時就不大對勁，一直問我，那張畢業合影上一個臉上有大胎記的女孩可能長成她姐姐那樣嗎。至於她在哪個黑心企業工作，我就不便透露了，會斷了很多財路。”
“畢業照？高欣拿來的應該是北零你們小學畢業的照片！她怎麽會得到你們的畢業照？難道她被殺，是因為犯人想搶回那張照片？”世生迅速反應過來，精神亢奮得如同喝了一大壺黑咖啡，“北零，你身上帶著嗎？劉小慧的小學畢業照，或者你自己的？只要拿去警局和高欣手裏的小碎片重疊下。再不然，從高欣公司同事、回國後認識的人裏找出曾經和你小學同班的人，就能抓到嫌疑人了！”
“劉小慧那張，我放在身上了，希望能派上用場。那我們現在馬上去警局一趟？高欣任職的公司應該也能從那裏打聽到。”北零按了按上衣口袋，確認照片。從他們居住的城市警局裏拿到劉小慧的畢業照後，在警局門口就被世生帶到這裏來，所以照片一直放在口袋裏。
世生和北零想趁著離章還沒伸手收費前逃掉，離章放下咖啡杯，有氣無力地喊了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們還是早點停止吧。這次的費用，我會記在賬上的。”
房間裏飄散著濃濃的黑咖啡氣息，冷風從敞開的房門竄入，不遠處房間裏關著的女病人又開始發瘋嚎叫。
離章低聲說著“又下雨了”，慢慢從燈光刺眼的房間走進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走廊。
10、奪命密室
10、奪命密室
“又下雨了呢，真是煩人的天氣，讓人犯困啊。”世生打著呵欠，開始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北零同意地點點頭，這座城市的雨好像一刻也不曾停過，在北方城市是少見的連續暴雨天氣。
路口紅燈亮起，世生停了車便抓緊幾十秒的時間閉目養神。在付離章的心理診所喝了杯黑咖啡的北零，稍微驅逐了睡意。比較意外的是，世生這種作息不正常、到處跑新聞的記者，居然不喝黑咖啡。
北零搖下車窗玻璃，帶著水汽的冷風拂面而來，倒讓人清醒不少。路面的積水越來越嚴重，旁邊一輛小型汽車也在等綠燈通行，整個輪胎都被淹沒了。
夜色下，看起來有些渾濁的黑色積水，因剛才車輛駛來，還泛著水圈。旋轉的黑色水渦，不斷擴大著，加速旋轉著，附近那輛小型汽車連同車裏的人就快被卷進去！
“竟然睡著了，幸好這會路上沒車輛。你怎麽了？”世生揉著眼睛，不解地推了推一臉驚恐表情的北零。
北零恐懼地睜大眼睛，張大嘴巴，指了指窗外，半天才結結巴巴道：“剛才，停我們旁邊的的車子，被被積水吃掉了。”
世生微微楞了下，很快大笑起來：“哈哈，你是不是喝了心理醫生診所的黑咖啡中毒，產生幻覺了？你說的車子，是不是前面那輛被淹了大半的小汽車啊？”
順著世生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是剛才那輛小汽車。綠燈早已亮起，那輛車已經和他們的車子拉開一段距離。雖然確實被淹沒了半個車身，但還是緩緩前進著，並沒有被黑色漩渦吞沒。
北零拍了拍腦門，自己的精神和思緒確實都有些恍惚。自己眼裏看到的情景，似乎連這座城市也要被這片黑色“海洋”吞噬。
北零沒有將這種想法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為了稍後到達警局時，不要看到什麽幻覺，說出失禮的話，北零決定閉上眼睛休息。
到了當地警察局，已是淩晨1點多，警局內外冷清得很。
北零估量著要在警局裏，和寥寥無幾的值班警察一起呆到天亮才能打聽高欣的事。正琢磨著找個長椅子躺一會，或者回車裏睡一覺，世生已經給朋友打完電話，熟絡地走到一名值班警察面前。
“這個小碎片就是從高欣手中得到的，你們比較下吧。這份是高欣的資料。不過你們市裏的同志還真負責，大雨天特地趕來。”警察說著，還對一頭霧水的北零和抿嘴偷笑的世生投來敬佩的目光。
“快把畢業照片拿出來，比對比對。”世生用手肘捅了捅因為被卷入冒充警察的行為而呆住的北零。
事到如今，揭穿自己和世生是假警察，無疑會把事情搞砸。北零只好朝世生翻了個白眼，從上衣口袋裏取出小學畢業照片。
高欣被害前死死抓在手裏的部分，恰好是照片左下角。
這張照片是北零和小慧呆了六個年頭的小學四班的畢業合影。
學生人數並不多，只是拍照的時候拉了近景，畫面就格外飽滿了。
高欣扯下的雖只是一小角，也能清楚看到第一排最左邊學生的下半身影像。
穿著粉紅色的小皮鞋，長及膝蓋以下的粉紅色裙子的女生。北零將目光從小碎片轉移到完整的畢業照上，女生的笑容很甜美。
“沒錯，高欣抓著不放的，應該是我們小學的畢業合影。”北零將照片遞給世生，讓他親自確認一遍。
趁著北零對比照片的時候，世生已經把高欣公司和租房地址都抄起了，將手中的黑皮小本子遞到北零面前，順手接過照片去。
“這個公司？”北零看著潦草的字跡記下的公司名字和地址，努力搜刮腦內，拼命思索在哪裏見過。終於想起，高欣任職的公司，就是之前他們路過時看到的商業大廈，夜裏11點多還有不少人在加班的那個公司。
“11點多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在公司加班，這會說不定還有人沒走。一般被強制加班到半夜三更的員工都會對公司有不滿情緒，要打聽八卦就更容易了。”從警局出來時，風雨小了些，世生似乎也提起了精神，自信滿滿地驅車前往高欣死前就職的公司。
整座城市都在風雨搖籃中沈沈入睡，只有那棟商業大廈其中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北零和世生把車停放好，打算到那間辦公室去打聽打聽。又一次踩在冰冷的積水裏，似乎已經習慣了，誰也沒有發出驚呼聲。
大廳裏的保安員低垂著頭打瞌睡，北零和世生沒有做來訪登記，直接進了電梯。
徑直朝著還亮著燈的樓層而去，看著紅色數字緩慢上升，不知何處的縫隙滲進電梯的寒氣，讓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8樓的辦公室亮著燈，卻不見半個人影。
世生提議進去看看，既然來了，不找個人打聽點情報，空手而回太可惜。兩人躡手躡腳推開玻璃門，辦公桌上亂糟糟的，檔夾和紙張重重疊疊壘成小山。
辦公室內部構造奇特，四個角落都有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說是房間卻又不像，朝向外面的兩壁都刷成了黑色，連門都看不出來。
“也許只是加班的人忘記關燈吧？這公司怪怪的，怎麽在辦公室裏造這樣的黑房子。”北零的話提醒了世生，世生兩眼閃著發現獵物的光彩，不禁大聲喊道：“沒錯，就是‘小黑屋’！高欣在這個公司工作，死的時候被放在一個裏裏外外都刷成黑色的盒子。公司辦公室裏的這些黑房子，說不定……”
被世生這麽一說，北零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抖抖地說：“難不成，這些黑房子裏，裝著屍體？”
世生把耳朵貼在冰冷的墻壁上，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有些吃疼地皺了眉。世生似乎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驚恐地望向北零，示意他也把耳朵貼到墻壁上去。
“救命……”極其微弱的絕望的聲音隱隱傳入他們耳中。
“找門，不，應該有開關。”世生用手仔細摸索著烏黑一片的墻壁，尋找凸起或奇怪的地方。
兩人幾乎把雙手能夠觸及到的，站在凳子桌子上後能夠碰到的墻壁都摸了一遍，根本找不到按鈕或開關。
站在桌子上，幾乎擡頭就碰到燈管的北零，腦海裏突然萌生神奇的想法：“會不會是燈光的開關？因為還有人在黑房子裏，所以燈才一直亮著？”
世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便從椅子上跳下去，“啪啪啪”幾聲，利索地按下開關。
整個辦公室裏變得黑漆漆，但角落卻傳來石板摩擦著地面沈緩轉動的聲音。
借著手電筒的光，世生和北零走進了那間傳出呼救聲的黑色密室，奄奄一息的男人倚靠在和外墻一樣刷成黑色的墻壁上，大口喘氣。
男人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對上射向他的手電筒光，一下子無法適應光芒，瞇起了眼睛。
“其它人，救救他們。”男人被北零和世生扶到密室外，擡起軟綿綿的手指了指其它三間密室。
北零和世生分別拿著手電筒進入兩間打開了石門的“小黑屋”，在看到屋內慘景後，幾乎同時發出尖叫聲。
兩名同樣被關在密室裏的職工，一個用頭撞擊石門和墻壁，整顆頭顱染成鮮紅色；另一個在無法呼吸的緊張焦慮狀態下，心臟停止跳動而死。
他們一起跑進第三間密室，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子，手腕處不斷溢出鮮血，身邊掉落用以割脈的染血鑰匙。
“瘋了，這個公司一定是瘋了，怎麽會對員工做出這種事？”北零吃力的抱起女職員，將她送到外面，邊重新開了燈邊給醫院和警局打電話。
“因為，這裏不是人間，是地獄。”世生手裏拿著那串染血的鑰匙，看著眼前的慘狀，低語著。
11、死戒
11、死戒
北零合上手機，發現手裏黏糊糊的，仔細一看，自己雙手不知沾染到了哪一位職員的血。剛才使用過的手機外殼也沾上了黏稠的血液，辦公室內的血腥味突然濃烈不少。
“這公司到底是怎麽回事？太不正常了。”北零邊在辦公室裏四處尋找幹凈點的毛巾，為手腕不停湧出血液的女職員應急包紮，邊憤憤地發出控訴。
唯一沒有受傷的男職員，似乎已經從恐慌中稍微平靜下來，無力地搖搖頭告訴北零和世生：“這是正常的事情。進入公司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凡是工作效率最低的員工，會被關進這些‘小黑屋’裏，以此作為懲戒。”
“懲戒？這已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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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笑聲，伴隨著鳥鳴傳入耳中。
北零睜開眼睛，久違的金黃色陽光馬上射入眼中。
暖暖的光芒落在窗臺，灑滿地面，隨著拂動的薄紗窗簾，微微閃耀著。
醫生和護士微笑著說：“一切正常，肖先生您隨時可以出院。”
換下病服，北零向可愛的護士打聽到世生的病房，打算臨走之前去看看。
病床上的世生，臉色蒼白，表情卻很安詳。
北零走向守候在病床旁邊的玲瓏，輕聲告訴她：“哪一天，你的等待到了盡頭，可以親手解剖他。”
玲瓏沒有擡頭，不假思索地反駁道：“不，他會醒過來的。”
“玲瓏，謝謝你。”
這個聲音幽幽從門口傳來時，玲瓏全身僵住。回過神時，北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病房門外。
他喚自己“玲瓏”，他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謝謝”。
玲瓏望著病床上的世生，淚水迅速溢出眼眶，無聲滑過她慢慢泛開幸福笑容的嘴角。
醫院走廊上飄散著刺鼻的藥用酒精氣味，還有各種咳嗽聲、嘆氣聲，和窗外突然烏雲壓頂的天氣意外相稱。
北零擡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北零？你可以出院了嗎？”手裏拿著一罐黑咖啡的離章，有些驚訝地看著正仰望天空的北零。
離章見北零精神奕奕的樣子，自覺剛才的問題有些多餘，便將手裏的黑咖啡遞給北零。
“不好意思，我不喝黑咖啡了。人總是會變的。”北零推開離章遞來的黑咖啡，對上離章驚愕萬分的目光時，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得意笑容，“看，又下雨了呢。”
“讓一讓！麻煩讓一下！”拔尖聲音的護士和醫生們推著急癥者，移動病床的輪子急速在純白地板上滑行。
走廊上的病人們紛紛躲閃在兩邊，指著朝急診室而去的病人議論紛紛。
“看到沒？剛才那個病人的臉也變成黑色的。”
“最近常有的事了，反正都熬不過24小時。因為，聽說是從內到外變黑的，最先變黑的，是心臟。”
“黑心病……”
北零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離章手指一松，黑咖啡“砰”地掉落在地，回過神來便尋不到北零的身影。
無論下多少雨，都洗不清人們心底的欲望、腐朽和黑暗。
罪惡和殺戮的因子，將在雨水中蔓延，永不消失。
————————————————————全文終
他人即地獄？更多時候，地獄就在自己心中，心中的地獄解不開消不去，你便永在人間地獄。
這篇故事到此完結，曾經在雜志連載過，喜歡看恐怖懸疑雜志的朋友也許看過，有幸在此發布，希望更多人能夠喜歡這個故事，交流可關註作者微博@如假包換觀海之魚
7、碎片
7、碎片
北零輕閉著眼睛，思緒快要被一片暗湧淹沒時，只聽到世生恨恨地嘀咕著“真是倒黴的天氣”。還沒睜開眼睛，一個緊急剎車，讓北零險些一頭撞向擋風玻璃。
“怎麽回事？”北零驚慌地望著有些焦躁的世生，沒有馬上得到他的響應，只好朝窗外張望。傾盆而落的雨水，完全模糊了車窗玻璃，就連擋風玻璃外的景物也無法看清，只能看到忽隱忽現的車燈光。
世生正打算向北零抱怨暴雨天氣影響了交通，突然想起什麽，便沈默著俯身去調試電臺頻道。
受到暴風雨的影響，電臺主持人的聲音隨著不穩定的頻道電波抖動，時而還伴隨著詭異的“沙沙”聲。
大概聽明白了他們所在的地段，此時的天氣和交通狀況後，北零和世生不約而同地長嘆口氣，又各自沈默地倚靠在椅子上。
天氣早已完全暗了下去，暴雨不斷擊打在玻璃窗和車身上，狂風發出如怪物般的怒吼聲。
前面路段被暴雨破壞，現在正陷入緊急維修中，通往下一個城市的這道公路，目前處於癱瘓狀態。在看不見也無法估量有多長的車隊中，世生和北零進退不能。
沈默了半晌，還是常常到各地跑新聞、經歷突發狀況多的世生打破了沈默：“關於高欣的死，只能到了那邊才清楚具體情況。我已經跟那邊地方警局打過招呼，他們會把屍體保管好，等我們過去確認的。”
“那張臉，對我來說，已經成為惡夢也說不定。”北零像是自言自語地呢喃，語調中滿是悲傷。
“自責？覺得劉小慧會殺死高莉，奪走她的臉，是你的錯？你們總覺得災難和死亡來得突然，是因為不曾提前想象它們的樣子。劉小慧的慘死，還有她所制造的罪惡，早在小學時代對你產生執著的暗戀之情就埋下隱患。”世生嘴角揚起的弧度分明帶著嘲諷，北零卻不再像最初認識他時那麽介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北零大概清楚，趙世生就是這樣的人。時常掛著嬉笑的世生，對別人的悲慘遭遇和生死，見慣不怪。在他眼裏，既生而為人，遭遇悲劇，甚至被殺害都是極正常的事。
見北零又抿著嘴，一語不發，世生也默默抽出上網本，邊“劈裏啪啦”地敲打鍵盤，邊提議：“看來一時半會，我們是沒辦法前進的，何不趁這個時間，重新整理下高莉和劉小慧借臉死亡案件的資料？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和進展。”
“那個神秘網站，如果不是完全消失，就是換了服務器，恐怕很難再追蹤到了吧？現在，連和命案緊密聯系的高欣也離奇死亡了。我們還能做什麽呢？”北零覺得事情已經超乎他們能夠追查的範圍。
那個幫助劉小慧和很多女性殺人、借臉的神秘網站背後，絕對隱藏著他們無法抗衡的可怕人物。
他們能夠以詭異玄幻的“借臉惡魔”傳說，流竄於各大城市，犯下多宗殘忍罪行，卻至今沒有被抓獲。他們是如何全力消去被害女性的身份證明，甚至存在？又是從何得來那麽龐大的資金，為那些渴望得到別人的臉的女性做全面整容手術？
世生對北零近乎想放棄追蹤真相的消極態度感到不悅，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冷笑道：“肖北零，你是不是認為，高欣死了，這事已經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也許在你看來，自從知道戀人的真實身份是那個臉上有大胎記的小學同學劉小慧，你就覺得‘借臉殺人’事件也和你毫無關系了。”
聽著世生的嘲弄，北零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上齒緊咬下唇，五臟六腑如同被火炎炙烤著，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自己並非冷血無情，只是一種後天養成的心理使然。母親最不滿的就是父親那蒼白無力的正義感，時常向年幼的北零灌輸“不要多管閑事”的思想。
不過，在北零看來，將父親的正義感視為缺點的母親，正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所以，無論警方強調多少遍父親是自殺的；街坊鄰裏謠傳父親是郁郁不得志，成不了名作家而自殺；母親到死為止，都堅信父親是被殺的。
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時隔多年，當年都不曾找到任何證明他殺的依據，今時今日更不可能找出父親是被殺的證據。
就像眼前的事件，高莉、劉小慧、高欣的死，疑雲密布，又豈是自己能查明的？
北零努力壓下火氣，提醒一味嘲諷自己的世生：“我們知道的東西零零碎碎，現在查出來的真相也不完全。你只是一名自由記者吧？真的有信心？追蹤下去，能解開所有疑問嗎？”
雙手敲打著鍵盤的世生停止了動作，擡起閃著狡黠光彩的眼睛盯著北零好一會，才富有深意地笑道：“我確實只是一名記者，無論你相不相信。那些情報都是我多年來積累下來的關系網獲取的。而且，我有足夠的自信，接下來還會拿到更多一手數據。跟我在一起，你所知道的新聞永遠是最新的。”
北零沒想到世生會那麽認真地解釋，只能指了指依然被大雨模糊的車窗，嘀咕著：“暫時也只能跟你呆在一起了，根本像被關進小黑屋一樣，逃不出。”
“小黑屋嗎？這麽一說，倒是挺像的，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也能算‘小黑屋’？”世生邊說著邊把上網本的屏幕轉向北零。
網絡新聞上已經公布高欣被殺事件的相關照片。
裝著高欣屍體的盒子，裏裏外外都被刷成了黑色。
高欣手腳的關節處被利刃嚴重砍傷，似乎是犯人為了方便將她全身縮成一團放入小黑盒中。
屍體的照片，考慮會引起部分瀏覽者的不適，並沒有刊發出來。但發布在網絡新聞中的盒子，在黑色的塗漆上，幾乎整個布滿了血跡。
北零能夠想象，高欣的手腳關節被一下下狠狠地剁開，砍至只有絲絲血肉連著的模樣。血肉模糊的手腳連接著一副女性姣好的身體，這具身體最上面長著一張北零一見鐘情的臉。
初見時，不知道這張臉的主人叫“高莉”；再見時，以為這張臉的主人就是和自己甜蜜相愛的“謝慧慧”；最後，擁有這張臉的女人們都成了冰冷的屍體。
長時間不曾進食的北零，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分不清是悲傷還是惡心的酸澀不停往上湧。
北零緊緊捂住嘴巴，帶著哭腔的聲音含糊不清：“高欣的臉，沒有被弄壞，太好了……”
8、屍語
8、屍語
公路的交通問題解決時，大暴雨正好稍停了些。
世生和北零顧不上找個地方好好填飽肚子，趁著在休息站給汽車加油的時候，買了些面包和水，一路吃著直奔目的地。
看到高高懸在半空的“S城歡迎您”字樣，北零和世生才意識到他們就快看到高欣的屍體了。
高欣的死，到底和借臉殺人事件有沒有關系？如果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麽高欣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殺？
借助世生廣闊的人脈關系，看到高欣被冷藏著的屍體前，這些疑問占據了北零整個大腦。
但放置屍體的冷櫃被拖出來，冰冷刺骨的白色煙霧迎面撲來的時候，北零大腦瞬間空白，唯一浮現的想法是：太好了，這張臉，沒有被弄壞。
“手段不亞於‘借臉惡魔’啊。這要是先把人弄死了再砍傷的，還不至於太痛苦；要是活生生把人的手腳砍成這樣，那可真遭罪。”和將註意力全部放在屍體面容的北零不同，世生馬上不客氣地翻開覆在高欣身上的白布，研究起她手腳的傷口。
“趙世生，尊重死者，我說過多少遍了。還有，下次要來看屍體，麻煩你直接通知我，不要打著我的名號，混進來。”從停屍房門口傳來的女聲，清亮明媚中帶著些許更像撒嬌的慍色。
將烏黑亮麗的長發高高盤起，隨意別著精美古典發簪的高挑女子，就算穿著白大褂也掩蓋不住她完美的身材和女人味。
“宋玲瓏，你是不是又變漂亮了？如果你接下來有時間的話，要不要賞臉一起吃個飯？”世生故意拿眼睛上下打量倚在門邊的女子，揚起嘴角向她發出邀請。
北零皺了皺眉頭，心裏暗暗罵著：趙世生這家夥之前那麽積極，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想幫自己確認高欣的死，追查未解的謎，敢情是特意跑來找美人調情的。
沒想到宋玲瓏投降似的嘆了口氣，徑直來到屍體旁邊，指著高欣的屍體開始說明：“根據傷口形狀判斷，應該是大菜刀造成的。砍的次數不少，很難從力氣來判斷犯人的性別。解剖工作還會繼續，我想從高欣的屍體聽到更多的聲音。你們大概很難理解吧？我們這種總是和屍體交談，傾聽他們‘聲音’的人。”
聽著玲瓏冷靜專業的解說，北零這才看清她掛在白大褂口袋上的胸牌。這麽有韻味和氣質的女子，竟然是法醫，而且看起來是位相當敬業的法醫。
玲瓏一解說完屍體目前解剖情況，目光馬上殷切地轉移到世生身上。可惜，世生全副精神都傾註在高欣的屍體上，還饒有興致地根據玲瓏的話，研究著屍體手腳關節處的傷口。
北零不禁開始猜想，宋玲瓏平時用那雙纖細的手握著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屍體的表情，肯定沒有此刻對著世生時表現出來的嫵媚、柔美。
高欣又是個怎麽樣的女子呢？為了尋找失去聯系的姐姐高莉而回國，殘酷地殺害奪走姐姐容貌的女子，現在又被另一個人殘酷殺害。她是否也曾經在誰面前，展露過仿若少女的柔媚神色呢？
這些想法，在北零看著高欣皮開肉綻的關節處，經過清洗依舊可見血跡的身體時，不斷充斥他的大腦。像飽滿得裂開的皮肉，再也包裹不住淒淒的白骨，寒氣彌漫中若隱若現的肌肉組織，讓北零想起從冰箱裏取出的肉。
北零覺得太陽穴疼得厲害，自己的腦袋仿佛也要炸開來，忙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高欣的臉上，這是一張讓北零感到熟悉和欣慰的完好無缺的臉。
“這女人很可能是數天前鄰市殺人事件的犯人，你應該也知道吧？借臉惡魔的傳說。”世生把問題拋給玲瓏，試圖從玲瓏口中得知更多關於高欣的信息。
玲瓏為難地彎了彎仔細描過線的眉毛，還是在和世生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坦白道：“關於高欣的事，警方現在掌握的情況，相信你也從熟人那裏得知了。想要更多情報，可以去找付離章那家夥，高欣錢包裏有去過他診所的卡片。別說我沒提醒你，他最近的收費標準越來越高了。”
世生動了動嘴角，難得露出無奈的苦笑。突然把目光轉移到一直凝視著高欣的臉的北零身上，壞笑著拍了拍北零口袋道：“遇到沒有職業操守的財迷，兄弟你的錢包只能減肥了。”
察覺到玲瓏向北零投去疑惑的目光，世生才想起介紹道：“和高欣之間有著錯綜覆雜的關系的肖北零。事實上，我接到高欣被殺的消息時，剛剛查到她可能是犯人。”
“也就是說，你們本來是來追蹤犯人，結果她已經變成屍體。你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會有什麽聯系嗎？”玲瓏閃爍睿智光彩的大眼睛在北零和世生之間游走。
“難說，我們還是先去找離章吧，說不定他知道更多關於高欣的事。”世生努力以輕松的笑容面對玲瓏的敏銳，擺擺手便想轉身離開。
北零最後望一眼高欣被冰寒氣體籠罩的毫無血色的臉，仿佛看到書展上高莉溫柔微笑向自己介紹新書的臉，又像是看到整容後的劉小慧坐在咖啡廳裏對自己甜美微笑的臉。
“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的人，明明總是你吧。”玲瓏慢慢將放置高欣屍體的冷櫃推進去，沮喪的聲音從北零和世生身後幽幽傳來。
北零回頭歉意地向玲瓏點了點頭，世生卻依舊大步往前，直到玲瓏突然提高聲音喊住他們：“對了！警方從黑盒子裏找到高欣屍體的時候，她手裏緊緊握著一小塊照片的碎片。這個是附贈的情報，先記著，下回不準再耍賴不請客！”
“玲瓏你怎麽還跟個小孩似的，不過這個情報倒確實值一頓飯。等我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回頭就來請你吃飯。”世生還是敷衍式地對玲瓏笑了笑，還順便把北零也算到約定的飯局裏頭。
北零邊小心回頭探望，確認玲瓏臉上的不悅，邊低聲提醒完全不理會玲瓏情緒的世生：“好像惹她不高興了，沒關系嗎？”
“我和玲瓏是青梅竹馬，風吹雨打不散的‘鐵哥們’關系。”走出建築物的時候，冷冷的雨還洋洋灑灑飄落著，世生縮了縮脖子，聲音似笑非笑地告訴北零不必擔心。
“玲瓏說，高欣的屍體被發現時，手裏緊握著照片小碎片。犯人殺害高欣的動機很可能跟照片有關。”世生啟動著汽車，催促北零系好安全帶，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收集情報。
“也許是被殺的高欣，有話想告訴我們，用這種方式傳達著吧。”北零輕聲說著，“咯噔”一聲系好了安全帶。
9、畢業照
9、畢業照
大暴雨之後的城市夜晚，行人稀少，街道兩邊的店鋪也早早關閉。路上積了水，風雨還未完全停歇，把整座城市都冷卻了。
北零看著不知疲憊、饑餓，一心追查事件真相的世生，不禁在心裏稱嘆這個自由記者比警察還賣力調查案件。但看了眼時間，北零還是擔心地提醒道：“現在已經夜裏11點多，你要找的人會不會已經休息了？這麽晚還去打擾，不大合適吧？”
世生沒有馬上響應北零，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半晌才輕笑道：“沒想到你是那麽為他人考慮的性格啊。不過，玲瓏和離章都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我比你更清楚如何跟他們相處。”北零明白世生話裏的意思，想著自己確實多管閑事、自討沒趣了，便閉了嘴安靜地望向窗外。
這麽惡劣的天氣，又已經是深夜，竟然還有人剛剛結束工作，從商業樓走出來，微駝著背，腳步匆匆地拐進了巷子裏。北零不由得好奇地打量這座商業大樓，竟還有幾層樓的辦公室燈光明亮。
“加班加點，是上班族的家常便飯吧。我可受不了一天到晚被關在名為‘公司’或‘辦公室’的盒子裏。”北零搖頭說出心裏的想法，本以為同為自由職業的世生會讚同自己。
沒想到世生只是淡淡一笑道：“你認為這世上束縛人的只有那些地方嗎？有人被關在名為‘貧窮’的盒子裏；有人被關在‘醜陋’的盒子裏；誰也逃不了。從誕生開始，我們都被關在一個名為‘人間’的盒子裏面了。”
北零驚愕地望著表情平靜的世生，每次都被世生說出的話嚇到，卻又無法反駁。
他的話語時常冰冷鋒利，帶著年輕人不該有的悲涼、灰暗和絕望。讓北零覺得，自己對剛認識不久的世生，果然還是不大了解。
“到了，下車吧。”北零還在思索是經歷了什麽事情，讓世生產生這些想法，世生已經恢覆平常的樣子，解著安全帶催促發呆的北零。
車子停落在一家私人心理診所前面，掛牌醫生正是玲瓏和世生談論過的付離章。
“離章是我大學時代認識的朋友。現在如你所見，是心理醫生。不過，他可不是普通的心理醫生，同時也效力於警方，協助進行犯罪心理畫像工作。”世生一路橫沖直撞，不忘向一臉茫然的北零介紹即將見到的人。
事實上，北零的迷茫表情並非出於對付離章的不了解，而是世生竟然連電話也不給對方打去。連招呼也沒有打，也不確定付離章是否在這黑漆漆的診所裏，就帶著北零從後門不請自入。
世生和北零借著手機微弱的藍光，走在死寂的走廊上。
世生告訴北零，付離章可以為了錢出賣顧客的隱私，但要價太高，比油價漲得還快。這位斂財摳門成性的心理醫生，為了節省住宿費，就住在診所後面的房子裏。
“這家夥今天難得早睡，我知道病人的案例放在哪。偷偷弄到手，你的錢包就不用遭到洗劫了。”世生一副為北零錢包著想的嬉笑表情，要不是怕驚醒診所的主人，北零恨不得馬上給世生上一課思想教育。現在的行為叫“私闖民宅”，不止如此，世生竟然還打算進行偷竊！
“啊！啊……嗚嗚……”詭異的怪叫聲從他們經過的房間裏傳出，先是恐慌的尖叫，然後像被什麽人安撫著，漸漸變成悲傷的嗚咽聲。
房間內外分明是一片漆黑，裏面卻隱約傳來聲響。世生和北零嚇得後背緊貼在走廊另一邊墻壁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
門內的嗚咽聲越來越小，腳步聲卻開始朝門口靠近，直到那扇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佇立在打開的門邊的男子，暗淡的光將他的臉襯托得更加蒼白，他的聲音聽來也十分無力：“哎，趙記者，這半夜三更是打算幹什麽呢？劫財還是劫色？”
“附近居民舉報，說你診所裏半夜常傳出鬼叫聲，我當然是來找獨家新聞的。”世生臉不紅氣不喘，順口成章地說謊。說著便想往房間裏張望，被離章不客氣地推開。
神色嚴肅的離章“砰”一聲關了房門，伸手指了指走廊盡頭：“到我房裏說吧，裏面的病人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離章大步往前走，世生也乖乖跟著，倒是北零還好奇地望著那個傳出怪叫聲的房間。
“別看了，離章這裏不像一般的診所。只要對方出得起價錢，他也會收容不想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病人。”世生匆匆走過來拉住北零，用盡量不被離章聽到的聲音解釋。
到了燈光明亮的房間，北零總算看清離章的面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五官都很英俊。轉身倒了杯黑咖啡喝著的離章，俊美的五官因為苦味刺激到味蕾而皺成一團。
“不給客人倒點飲品？今時今日這種服務態度可不行啊。”世生不滿地站起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白開水。
“呵呵，你還是討厭黑咖啡啊？好了，長話短說，有什麽事？我會計時計量收費的。”離章語速極快地說著，又皺眉喝了口黑咖啡。
“高欣是你的病人吧？她有什麽問題？有沒有向你提過照片的事情？或者想為她姐姐報仇的事？”
面對世生連珠炮似的提問，離章轉動著手裏的咖啡杯，慢悠悠說道：“可惜她還是死了。回國時，她放棄了國外一份好工作、挽留她的戀人。回國後，不慎進了那家黑企業，患上抑郁癥。”
對高欣的遭遇發表一番同情感言後，離章才告訴世生他們：“上個星期，她拿著一張小學畢業合影，還有她姐姐的照片來診所。當時就不大對勁，一直問我，那張畢業合影上一個臉上有大胎記的女孩可能長成她姐姐那樣嗎。至於她在哪個黑心企業工作，我就不便透露了，會斷了很多財路。”
“畢業照？高欣拿來的應該是北零你們小學畢業的照片！她怎麽會得到你們的畢業照？難道她被殺，是因為犯人想搶回那張照片？”世生迅速反應過來，精神亢奮得如同喝了一大壺黑咖啡，“北零，你身上帶著嗎？劉小慧的小學畢業照，或者你自己的？只要拿去警局和高欣手裏的小碎片重疊下。再不然，從高欣公司同事、回國後認識的人裏找出曾經和你小學同班的人，就能抓到嫌疑人了！”
“劉小慧那張，我放在身上了，希望能派上用場。那我們現在馬上去警局一趟？高欣任職的公司應該也能從那裏打聽到。”北零按了按上衣口袋，確認照片。從他們居住的城市警局裏拿到劉小慧的畢業照後，在警局門口就被世生帶到這裏來，所以照片一直放在口袋裏。
世生和北零想趁著離章還沒伸手收費前逃掉，離章放下咖啡杯，有氣無力地喊了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們還是早點停止吧。這次的費用，我會記在賬上的。”
房間裏飄散著濃濃的黑咖啡氣息，冷風從敞開的房門竄入，不遠處房間裏關著的女病人又開始發瘋嚎叫。
離章低聲說著“又下雨了”，慢慢從燈光刺眼的房間走進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走廊。
10、奪命密室
10、奪命密室
“又下雨了呢，真是煩人的天氣，讓人犯困啊。”世生打著呵欠，開始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北零同意地點點頭，這座城市的雨好像一刻也不曾停過，在北方城市是少見的連續暴雨天氣。
路口紅燈亮起，世生停了車便抓緊幾十秒的時間閉目養神。在付離章的心理診所喝了杯黑咖啡的北零，稍微驅逐了睡意。比較意外的是，世生這種作息不正常、到處跑新聞的記者，居然不喝黑咖啡。
北零搖下車窗玻璃，帶著水汽的冷風拂面而來，倒讓人清醒不少。路面的積水越來越嚴重，旁邊一輛小型汽車也在等綠燈通行，整個輪胎都被淹沒了。
夜色下，看起來有些渾濁的黑色積水，因剛才車輛駛來，還泛著水圈。旋轉的黑色水渦，不斷擴大著，加速旋轉著，附近那輛小型汽車連同車裏的人就快被卷進去！
“竟然睡著了，幸好這會路上沒車輛。你怎麽了？”世生揉著眼睛，不解地推了推一臉驚恐表情的北零。
北零恐懼地睜大眼睛，張大嘴巴，指了指窗外，半天才結結巴巴道：“剛才，停我們旁邊的的車子，被被積水吃掉了。”
世生微微楞了下，很快大笑起來：“哈哈，你是不是喝了心理醫生診所的黑咖啡中毒，產生幻覺了？你說的車子，是不是前面那輛被淹了大半的小汽車啊？”
順著世生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是剛才那輛小汽車。綠燈早已亮起，那輛車已經和他們的車子拉開一段距離。雖然確實被淹沒了半個車身，但還是緩緩前進著，並沒有被黑色漩渦吞沒。
北零拍了拍腦門，自己的精神和思緒確實都有些恍惚。自己眼裏看到的情景，似乎連這座城市也要被這片黑色“海洋”吞噬。
北零沒有將這種想法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為了稍後到達警局時，不要看到什麽幻覺，說出失禮的話，北零決定閉上眼睛休息。
到了當地警察局，已是淩晨1點多，警局內外冷清得很。
北零估量著要在警局裏，和寥寥無幾的值班警察一起呆到天亮才能打聽高欣的事。正琢磨著找個長椅子躺一會，或者回車裏睡一覺，世生已經給朋友打完電話，熟絡地走到一名值班警察面前。
“這個小碎片就是從高欣手中得到的，你們比較下吧。這份是高欣的資料。不過你們市裏的同志還真負責，大雨天特地趕來。”警察說著，還對一頭霧水的北零和抿嘴偷笑的世生投來敬佩的目光。
“快把畢業照片拿出來，比對比對。”世生用手肘捅了捅因為被卷入冒充警察的行為而呆住的北零。
事到如今，揭穿自己和世生是假警察，無疑會把事情搞砸。北零只好朝世生翻了個白眼，從上衣口袋裏取出小學畢業照片。
高欣被害前死死抓在手裏的部分，恰好是照片左下角。
這張照片是北零和小慧呆了六個年頭的小學四班的畢業合影。
學生人數並不多，只是拍照的時候拉了近景，畫面就格外飽滿了。
高欣扯下的雖只是一小角，也能清楚看到第一排最左邊學生的下半身影像。
穿著粉紅色的小皮鞋，長及膝蓋以下的粉紅色裙子的女生。北零將目光從小碎片轉移到完整的畢業照上，女生的笑容很甜美。
“沒錯，高欣抓著不放的，應該是我們小學的畢業合影。”北零將照片遞給世生，讓他親自確認一遍。
趁著北零對比照片的時候，世生已經把高欣公司和租房地址都抄起了，將手中的黑皮小本子遞到北零面前，順手接過照片去。
“這個公司？”北零看著潦草的字跡記下的公司名字和地址，努力搜刮腦內，拼命思索在哪裏見過。終於想起，高欣任職的公司，就是之前他們路過時看到的商業大廈，夜裏11點多還有不少人在加班的那個公司。
“11點多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在公司加班，這會說不定還有人沒走。一般被強制加班到半夜三更的員工都會對公司有不滿情緒，要打聽八卦就更容易了。”從警局出來時，風雨小了些，世生似乎也提起了精神，自信滿滿地驅車前往高欣死前就職的公司。
整座城市都在風雨搖籃中沈沈入睡，只有那棟商業大廈其中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北零和世生把車停放好，打算到那間辦公室去打聽打聽。又一次踩在冰冷的積水裏，似乎已經習慣了，誰也沒有發出驚呼聲。
大廳裏的保安員低垂著頭打瞌睡，北零和世生沒有做來訪登記，直接進了電梯。
徑直朝著還亮著燈的樓層而去，看著紅色數字緩慢上升，不知何處的縫隙滲進電梯的寒氣，讓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8樓的辦公室亮著燈，卻不見半個人影。
世生提議進去看看，既然來了，不找個人打聽點情報，空手而回太可惜。兩人躡手躡腳推開玻璃門，辦公桌上亂糟糟的，檔夾和紙張重重疊疊壘成小山。
辦公室內部構造奇特，四個角落都有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說是房間卻又不像，朝向外面的兩壁都刷成了黑色，連門都看不出來。
“也許只是加班的人忘記關燈吧？這公司怪怪的，怎麽在辦公室裏造這樣的黑房子。”北零的話提醒了世生，世生兩眼閃著發現獵物的光彩，不禁大聲喊道：“沒錯，就是‘小黑屋’！高欣在這個公司工作，死的時候被放在一個裏裏外外都刷成黑色的盒子。公司辦公室裏的這些黑房子，說不定……”
被世生這麽一說，北零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抖抖地說：“難不成，這些黑房子裏，裝著屍體？”
世生把耳朵貼在冰冷的墻壁上，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有些吃疼地皺了眉。世生似乎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驚恐地望向北零，示意他也把耳朵貼到墻壁上去。
“救命……”極其微弱的絕望的聲音隱隱傳入他們耳中。
“找門，不，應該有開關。”世生用手仔細摸索著烏黑一片的墻壁，尋找凸起或奇怪的地方。
兩人幾乎把雙手能夠觸及到的，站在凳子桌子上後能夠碰到的墻壁都摸了一遍，根本找不到按鈕或開關。
站在桌子上，幾乎擡頭就碰到燈管的北零，腦海裏突然萌生神奇的想法：“會不會是燈光的開關？因為還有人在黑房子裏，所以燈才一直亮著？”
世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便從椅子上跳下去，“啪啪啪”幾聲，利索地按下開關。
整個辦公室裏變得黑漆漆，但角落卻傳來石板摩擦著地面沈緩轉動的聲音。
借著手電筒的光，世生和北零走進了那間傳出呼救聲的黑色密室，奄奄一息的男人倚靠在和外墻一樣刷成黑色的墻壁上，大口喘氣。
男人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對上射向他的手電筒光，一下子無法適應光芒，瞇起了眼睛。
“其它人，救救他們。”男人被北零和世生扶到密室外，擡起軟綿綿的手指了指其它三間密室。
北零和世生分別拿著手電筒進入兩間打開了石門的“小黑屋”，在看到屋內慘景後，幾乎同時發出尖叫聲。
兩名同樣被關在密室裏的職工，一個用頭撞擊石門和墻壁，整顆頭顱染成鮮紅色；另一個在無法呼吸的緊張焦慮狀態下，心臟停止跳動而死。
他們一起跑進第三間密室，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子，手腕處不斷溢出鮮血，身邊掉落用以割脈的染血鑰匙。
“瘋了，這個公司一定是瘋了，怎麽會對員工做出這種事？”北零吃力的抱起女職員，將她送到外面，邊重新開了燈邊給醫院和警局打電話。
“因為，這裏不是人間，是地獄。”世生手裏拿著那串染血的鑰匙，看著眼前的慘狀，低語著。
11、死戒
11、死戒
北零合上手機，發現手裏黏糊糊的，仔細一看，自己雙手不知沾染到了哪一位職員的血。剛才使用過的手機外殼也沾上了黏稠的血液，辦公室內的血腥味突然濃烈不少。
“這公司到底是怎麽回事？太不正常了。”北零邊在辦公室裏四處尋找幹凈點的毛巾，為手腕不停湧出血液的女職員應急包紮，邊憤憤地發出控訴。
唯一沒有受傷的男職員，似乎已經從恐慌中稍微平靜下來，無力地搖搖頭告訴北零和世生：“這是正常的事情。進入公司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凡是工作效率最低的員工，會被關進這些‘小黑屋’裏，以此作為懲戒。”
“懲戒？這已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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