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天使的模樣誕生，卻以魔鬼的姿態死去。】

北零輕閉著眼睛，思緒快要被一片暗湧淹沒時，只聽到世生恨恨地嘀咕著“真是倒黴的天氣”。還沒睜開眼睛，一個緊急剎車，讓北零險些一頭撞向擋風玻璃。

“怎麽回事？”北零驚慌地望著有些焦躁的世生，沒有馬上得到他的響應，只好朝窗外張望。傾盆而落的雨水，完全模糊了車窗玻璃，就連擋風玻璃外的景物也無法看清，只能看到忽隱忽現的車燈光。

世生正打算向北零抱怨暴雨天氣影響了交通，突然想起什麽，便沈默著俯身去調試電臺頻道。

受到暴風雨的影響，電臺主持人的聲音隨著不穩定的頻道電波抖動，時而還伴隨著詭異的“沙沙”聲。

大概聽明白了他們所在的地段，此時的天氣和交通狀況後，北零和世生不約而同地長嘆口氣，又各自沈默地倚靠在椅子上。

天氣早已完全暗了下去，暴雨不斷擊打在玻璃窗和車身上，狂風發出如怪物般的怒吼聲。

前面路段被暴雨破壞，現在正陷入緊急維修中，通往下一個城市的這道公路，目前處於癱瘓狀態。在看不見也無法估量有多長的車隊中，世生和北零進退不能。

沈默了半晌，還是常常到各地跑新聞、經歷突發狀況多的世生打破了沈默：“關於高欣的死，只能到了那邊才清楚具體情況。我已經跟那邊地方警局打過招呼，他們會把屍體保管好，等我們過去確認的。”

“那張臉，對我來說，已經成為惡夢也說不定。”北零像是自言自語地呢喃，語調中滿是悲傷。

“自責？覺得劉小慧會殺死高莉，奪走她的臉，是你的錯？你們總覺得災難和死亡來得突然，是因為不曾提前想象它們的樣子。劉小慧的慘死，還有她所制造的罪惡，早在小學時代對你產生執著的暗戀之情就埋下隱患。”世生嘴角揚起的弧度分明帶著嘲諷，北零卻不再像最初認識他時那麽介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北零大概清楚，趙世生就是這樣的人。時常掛著嬉笑的世生，對別人的悲慘遭遇和生死，見慣不怪。在他眼裏，既生而為人，遭遇悲劇，甚至被殺害都是極正常的事。

見北零又抿著嘴，一語不發，世生也默默抽出上網本，邊“劈裏啪啦”地敲打鍵盤，邊提議：“看來一時半會，我們是沒辦法前進的，何不趁這個時間，重新整理下高莉和劉小慧借臉死亡案件的資料？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和進展。”

“那個神秘網站，如果不是完全消失，就是換了服務器，恐怕很難再追蹤到了吧？現在，連和命案緊密聯系的高欣也離奇死亡了。我們還能做什麽呢？”北零覺得事情已經超乎他們能夠追查的範圍。

那個幫助劉小慧和很多女性殺人、借臉的神秘網站背後，絕對隱藏著他們無法抗衡的可怕人物。

他們能夠以詭異玄幻的“借臉惡魔”傳說，流竄於各大城市，犯下多宗殘忍罪行，卻至今沒有被抓獲。他們是如何全力消去被害女性的身份證明，甚至存在？又是從何得來那麽龐大的資金，為那些渴望得到別人的臉的女性做全面整容手術？

世生對北零近乎想放棄追蹤真相的消極態度感到不悅，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冷笑道：“肖北零，你是不是認為，高欣死了，這事已經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也許在你看來，自從知道戀人的真實身份是那個臉上有大胎記的小學同學劉小慧，你就覺得‘借臉殺人’事件也和你毫無關系了。”

聽著世生的嘲弄，北零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上齒緊咬下唇，五臟六腑如同被火炎炙烤著，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自己並非冷血無情，只是一種後天養成的心理使然。母親最不滿的就是父親那蒼白無力的正義感，時常向年幼的北零灌輸“不要多管閑事”的思想。

不過，在北零看來，將父親的正義感視為缺點的母親，正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所以，無論警方強調多少遍父親是自殺的；街坊鄰裏謠傳父親是郁郁不得志，成不了名作家而自殺；母親到死為止，都堅信父親是被殺的。

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時隔多年，當年都不曾找到任何證明他殺的依據，今時今日更不可能找出父親是被殺的證據。

就像眼前的事件，高莉、劉小慧、高欣的死，疑雲密布，又豈是自己能查明的？

北零努力壓下火氣，提醒一味嘲諷自己的世生：“我們知道的東西零零碎碎，現在查出來的真相也不完全。你只是一名自由記者吧？真的有信心？追蹤下去，能解開所有疑問嗎？”

雙手敲打著鍵盤的世生停止了動作，擡起閃著狡黠光彩的眼睛盯著北零好一會，才富有深意地笑道：“我確實只是一名記者，無論你相不相信。那些情報都是我多年來積累下來的關系網獲取的。而且，我有足夠的自信，接下來還會拿到更多一手數據。跟我在一起，你所知道的新聞永遠是最新的。”

北零沒想到世生會那麽認真地解釋，只能指了指依然被大雨模糊的車窗，嘀咕著：“暫時也只能跟你呆在一起了，根本像被關進小黑屋一樣，逃不出。”

“小黑屋嗎？這麽一說，倒是挺像的，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也能算‘小黑屋’？”世生邊說著邊把上網本的屏幕轉向北零。

網絡新聞上已經公布高欣被殺事件的相關照片。

裝著高欣屍體的盒子，裏裏外外都被刷成了黑色。

高欣手腳的關節處被利刃嚴重砍傷，似乎是犯人為了方便將她全身縮成一團放入小黑盒中。

屍體的照片，考慮會引起部分瀏覽者的不適，並沒有刊發出來。但發布在網絡新聞中的盒子，在黑色的塗漆上，幾乎整個布滿了血跡。

北零能夠想象，高欣的手腳關節被一下下狠狠地剁開，砍至只有絲絲血肉連著的模樣。血肉模糊的手腳連接著一副女性姣好的身體，這具身體最上面長著一張北零一見鐘情的臉。

初見時，不知道這張臉的主人叫“高莉”；再見時，以為這張臉的主人就是和自己甜蜜相愛的“謝慧慧”；最後，擁有這張臉的女人們都成了冰冷的屍體。

長時間不曾進食的北零，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分不清是悲傷還是惡心的酸澀不停往上湧。

北零緊緊捂住嘴巴，帶著哭腔的聲音含糊不清：“高欣的臉，沒有被弄壞，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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