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 還是和諧的, 一頓年夜飯吃的很安詳。

就是陶免從廚房裏一出來，就直覺這四人達成了某種奇怪的共識。

果不其然。

在餐桌上，陶免竟然被自家爹媽告知今天晚上他得去方祈家睡？

陶免下意識便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發現他似乎一點不意外。

吃完飯，陶媽媽讓陶免滾去收撿碗筷。

陶免遲疑照辦, 敏銳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等他回來，他便發現方祈不見了, 他媽也不見了，然後陶免就瘋了。

“他們倆人呢……”陶免聲音有些顫抖，滿腦子都是方祈被他媽扒光的可怖場景。

“樓上呢, 你媽應該……”

陶永傑話還沒說完便見陶免迅速轉身, 幾乎是同手同腳的沖上了樓，留下他楞楞將最後幾個字補完：“給他發紅包在呢吧……”

陶免先是找到了自己的衣帽間，發現人不在, 心往下沈一分。

接著又找到了她媽的衣帽間, 發現人還是不在，心再往下沈一分。

最後他滿臉崩潰的推開他媽化妝間的門，確認方祈的衣服都還規規整整的穿在他身上才稍稍松出一口氣。

門裏的方祈正坐在梳妝臺前, 讓自己的丈母娘折騰頭發。

此刻陶免一推門，登時將兩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陶免悄悄咽下一口舒心的口水，警惕的問道：“媽你把他弄這兒來幹嗎呢。”

陶媽媽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了，戲謔的笑道：“怎麽，還怕我把他吃了不成。”

陶免訕笑了兩聲沒說話, 心想：您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現在口袋裏裝著一個紅包的方祈對先前發生在陶免和他媽之間的小插曲一無所知，朝門口的陶免語氣輕松道：“阿姨說想找找靈感，為了比利時國際鉆石首飾設計大賽。”

陶免翻了個白眼，正想說話便聽他媽忽然開口道：“其實你送小方這塊表原來不長這樣，我估計你爸都不知道。”

“啊？”這猝不及防的一下讓陶免蒙了，下意識便同方祈一起將目光挪到了他腕間的表盤上。

“中間那幾顆紅寶石是我讓人嵌進去的，原本只是幾個玫紅色的圈。”陶媽媽邊說邊專註的擺弄著方祈的頭發，擡眼看鏡子時忍不住感慨道，“真美。”

方祈沒覺得別扭，他能聽出來這聲讚嘆是送給美好的事物的，跟性別無關。

“媽你死心吧，他不會改行去給你當模特的。”陶免面無表情的坐在一邊潑冷水。

“嘖，聽說你體脂……”

“媽！！！”

“百分之……”

“媽！！！！！”

“挺好的，繼續保持。”陶媽媽笑著睨了自家兒子一眼，“我都這把年紀了，看把這小朋友急的。”

陶免：“……”

後來跟著方祈他們一家動身回去，陶免還不太放心，坐在後排悄摸摸的問方祈：“我來之前我媽沒幹別的什麽吧。”

方祈始終沒搞明白陶免到底在擔心什麽，聞言將口袋裏的紅包掏出來遞給他。

陶免的手指在薄如紙片的紅包上來回摩挲了一下，難以置信道：“我媽得是往裏放了張支票？”

方祈失笑：“不是，你媽給了我一張蓋著戳的券，說是能免費找她設計一套首飾。”

“哇……那你這比支票還賺呢。”陶免沒想到他媽這麽舍得。

要是把想找她做設計的人抓出來排個隊，不說繞地球一整圈，半圈肯定是沒問題的。

兩人聊得盡興，根本沒註意到坐在前排、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講話的方媽媽正暗自不爽著。

起初，陶免以為是去方祈家，可開到一半他就覺得不對了，看著窗外劃過的街景疑惑道：“這不是去你家的路吧……”

“嗯，去我爺爺那邊。”方祈到這裏才開始解釋有關今晚的事，“等會兒爺爺會公開遺囑。”

陶免蒙了，自知這個話題不太禮貌，讓他爸媽聽到不太好，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你爺爺不是還在嗎？”

“我們家一般都會挑一個年三十提前一點公布出來。”方祈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和他咬著耳朵。

“那這種場合……我在不合適吧……”陶免隱隱猜到了自己今天晚上被流放到方家的作用所在，卻還是覺得……不妥……

方祈安撫的攬住了他的腰身：“沒事，到了就知道了。”

雖然有方祈一家子給他撐著，但實際進了方家的老宅，面對那一屋子完全陌生的面孔時，陶免還是不自在的。

噢，方祈那兩個哥哥他認得。

陶免的出現，瞬間打翻了這一屋勉強維持出的和平局面。

方慶更是一臉驚詫，沒想到方祈會把人帶到這裏來，更誇張的是叔叔和嬸嬸竟然還都答應了。

陶免就跟在方祈身後，方祈沖那些人喊什麽，他就喊什麽。

他也分不出這一屋沖他笑的人裏哪個是真心實意，哪個是表面客氣，反正通通跟著方祈喊。

就是喊到方繼跟前時，陶免被他盯得有那麽一點小尷尬。

莫名有種欺負老實人的罪惡感……

正在此時，裏面傳話出來了，說讓方祈進去。

離開前，方祈看了自己面前的方繼一眼，示意陶免去找方慶。

於是這一大屋候在大堂多時的人便眼睜睜的看著方祈跟著老管家進了裏屋——那裏躺著剛出院不久、手握重股的老爺子。

方祈一走，被獨自留在原地的陶免頓時感覺心裏空落了，這裏一觸即發的氛圍讓他很難受。

可他正準備擡腳去方慶身邊，就出乎預料的看到了方媽媽的招手。

方媽媽將手按在了自己身側的椅子扶手上，示意陶免過去挨著她坐。

陶免乖乖聽話，他脖子上還圍著今天方祈戴到他家的圍巾，忍不住把臉往裏縮了縮，就留一雙烏黑鋥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落坐在方媽媽身邊時，忽然覺得心裏一下又踏實了。

期間，無論是誰向他投來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都會被方媽媽不失禮貌的看回去。

明明就是剛剛自己爹媽都在那會兒，也沒見她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善，這突然的護犢讓陶免很是受寵若驚。

大概也就幾分鐘，方祈便出來了。

幾乎是他的腳剛踏進眾人的視野，那些人便紛紛站了起來，仿佛有所察一般，將目光直直的投到了方祈身後老管家手中的白紙上。

那張紙上應該就是這些人翹首以盼的遺囑了，陶免想。

老爺子帶病在床起不來身，讓老管家代勞，公布他的手稿。

但眾人卻發現方祈伸手喚了他那小男朋友過去。

看那意思，竟像是要帶進去見老爺子。

別說他們，就連陶免自己都迷了。

在他印象中，自己於方祈來說應該是個很不利的因素，可今天自己不僅被帶來了瓜分財產的直播現場，居然還要去見見年事已高的老爺子。

這萬一要是一口氣沒上來……

眾目睽睽下，陶免走到了方祈身邊。

方祈攬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爺爺想見你。”

“真的假的……”陶免皺眉，“老人家受得了嗎……”

“沒事，爺爺早就知道了。”方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打過招呼，你自己快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陶免一楞，原以為肯定有方祈陪著自己一起才對……

見方祈折身回來，放那小孩一個人進屋，竊竊私語的一幹人越發不淡定了，紛紛猜測著眼前的狀況。

“不是說方祈他媽很看不中那個大學生？”

“千真萬確，我們逛街的時候碰見她跟她閨蜜喝下午茶說道這事，親眼所見，不像是裝的。”

“那小子到底什麽身價。”

“我看方祈一點不慌，只怕……”

……

陶免還沒跨進門檻就聞到從房間裏散發出來的中藥苦味了，這多半是……

“是叫陶免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意外的是個精神抖擻的聲音。

陶免趕緊應下：“嗯，是我，在所難免的免。”

可一見著坐在床上的長者陶免就又迷了。

說個大逆不道的話，他還以為屋裏會是個虛弱到說話都難的老人，但看這面色和精氣神，完全不像是靠中藥續命的人，感覺出去打幾圈太極、跳跳廣場舞估計也沒什麽問題。

這位老爺子莫名讓陶免有幾分親切，他試探道，“我……能喊您‘爺爺’嗎？”

“如果你願意，我很高興。”老爺子說著，拍了拍自己床榻邊，“過來，讓我看看你。”

陶免依言攏去，乖巧的由著老人握住他的手。

和眼前這雙微微渾濁的眸子對視著，陶免不禁開口：“您坐著身體沒關系嗎……”

熟料——

“我好得很。”老爺子心裏敞亮，說話思路也很清晰，“都是做給外面那群人看的，過完今年年三十就好了，沒人惦記，說不定我還能多活兩三年。”

陶免微啞，知道老爺子說的是股份。

今天晚上他的遺囑終於塵埃落定，也就沒人再往他這兒使勁了，估摸著是能清凈不少。

“小娃子長得真水靈，跟你爸不像。”老爺子望著他笑道，“隨你媽。”

“您認識我媽？”陶免錯愕。

“我發妻去世的隨葬首飾，就是她做的。”一提起往事，老爺子眼裏滿是感懷，“你媽媽在業內名氣大，當時我只是托人去問了一句，沒想到她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推掉工作就答應了，這樣的姑娘生出來的娃，不會差。”

陶免哽了許久說不出話，沒想到中間還有這層關系。

他媽“逝者為大”的原則在業內被不少人調侃，說如果足夠執著，生前求不來的，至少身後能等到。

作者有話要說：  陶免：所以說到底其實我是借了我媽的光唄，陶永傑就是附贈的。

陶永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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