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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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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蓁寧提著箱子下樓,樓下一派肅靜,方才他們在樓上吵得天翻地覆,傭人此時訓練有素地躲得一個不見。

蓁寧走出泛鹿莊園的那一刻,問了一句:“為什麽?”

杜柏欽臉色難看,猶豫了一秒,還未來得及說話。

蓁寧馬上又笑了:“我不該問,結果就是一切,我不該自取其辱。”

她徑自走下山去。

將近淩晨一點的泛鹿山道,一盞一盞的昏黃燈光隔著長長的彎道,沿路的高大橡樹影子如鬼影憧憧,夜色濃深黝黑,一點月色也無,山道上萬籟俱寂。

蓁寧單身匹馬,一個人走進了蒼茫的夜色中。

杜柏欽跟在她身後低聲哀求:“蓁寧,你冷靜一下,今晚太晚了,你不要走。”

蓁寧朝他不置可否地冷淡笑笑,也不再說一個字,拖著箱子往山底下走。

她整個人身上混著一股冰寒怒火,步伐走得又急又快。

杜柏欽快走幾步跟上她,站到山道的外側,山道上積雪濕滑,有一些路面在半夜都結了冰,杜柏欽好幾次眼疾手快地幫她穩住打滑的行李箱。

蓁寧每次都憤怒地從他手中奪過箱子,又繼續快步往山下走。

杜柏欽也怕了她的一意孤行,只好妥協說:“蓁寧,我開車送你出去好不好?”

蓁寧不說話繼續走。

杜柏欽哀聲懇求:“你不願意住泛鹿,我送你出去,今晚你先住酒店。”

蓁寧加快了步伐要擺脫他,幾乎要小跑起來。

杜柏欽又驚又怕,忍著痛道:“如果你實在不想在康鐸,我送你回你母親處。”

蓁寧身體輕輕地抖了一下,腳下頓了一秒,忽然自嘲搖著頭地笑了一下,留給他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杜柏欽跟在她身後:“蓁寧,你說句話好不好?”

蓁寧冷笑一聲突然說:“將茉雅救了你?”

杜柏欽似乎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她告訴你的?”

蓁寧語氣是莫大的恭維:“所以你才跟她結婚?——殿下真是英明神武。”

杜柏欽擰著眉頭:“你什麽意思?”

蓁寧心灰意冷搖搖頭:“已經不重要了。”

蓁寧走得極快,又是下山的路,輕便的行李箱輪子咕嚕咕嚕地往下滾。

杜柏欽絲毫不敢分神地看著她,就怕她步伐淩亂不慎摔倒。

蓁寧好幾次踩在冰面上,差點沒一腳滑進山路旁的樹叢裏。

杜柏欽嚇得臉色徹底青白一片。

槍林彈雨出生入死無數次的人,那麽金尊玉貴容儀風度的一個人,此刻神色也帶了束手無策的倉皇焦灼。

蓁寧一句話也不再同他說。

杜柏欽原本以為山路迂回曲折漫長,一直擔心她怎麽走得了這麽長的路,卻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盡頭。

山底哨崗的燈光刺眼明亮。

蓁寧徑自走過去,警衛對著杜柏欽敬禮,一時面面相覷。

蓁寧走上公路。

這時公路盡頭有一輛車以極快速度駛來,又急急剎車,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面尖銳聲音,車尾在寬闊的公路中央甩尾漂移,瞬間急停了下來。

駕駛座門被迅速推開,來人一襲灰色西裝,粉色襯衫扣子松了大半,領子還印著鮮紅唇印,他卻絲毫不以為意,神態肆意瀟灑,嘴角一抹吟吟笑意。

正是康鐸首席紈絝子弟香嘉上。

他下了車,瞧見站在路邊的兩人,面上也不禁露出略微詫異神色。

香嘉上見了一眼蓁寧提著的箱子:“蓁寧——”

蓁寧楞了一下,啞著嗓子問了一句:“你為何在此?”

香嘉上心裏不解,但也感覺到了暴風雨的低沈氣壓:“茉雅打電話給我,喚我來泛鹿,怎麽了?”

蓁寧深深地吸氣控制著自己聲音的平穩:“勞駕你,載我出去搭計程車。”

香嘉上對她安撫輕柔地笑:“好的,你先等會兒——”

香嘉上轉頭看著杜柏欽:“柏欽,你到底是想怎麽樣?”

杜柏欽神色比他女人更糟糕,清寒面上無一分血色,眉宇之間是強壓著的平靜:“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她。”

香嘉上忽然想起今晚在俱樂部聽到的消息,張了張嘴說:“可是婚訊——”

他又忽然發覺蓁寧在場,突然又收了嘴。

蓁寧心裏那根刺又狠狠地戳進了一層,瞧,全天下都知道,就她一個人做傻子。

香嘉上認認真真地說:“柏欽,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樣待她,以後是再沒機會了。”

杜柏欽咬著牙沒有說話。

香嘉上接過蓁寧的箱子,放入車子的尾箱,然後拉開車子後座車門,扶住了蓁寧的手臂,躬身將她送進車裏。

香嘉上不愧是香嘉上,即使是這樣狂風暴雨一般的氣氛中,他仍做得溫柔妥帖,紳士派頭十足。

蓁寧低頭彎腰要坐進車裏,杜柏欽突然跨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轉身,將她緊緊地抱進懷中。

懷裏的身體柔軟溫暖,是他一生的救贖和光。

如流逝的永不可挽回的時光,他正在一分一秒地失去她。

杜柏欽低頭看她,她雙眼溢滿淚水,眸中殘存著的酒暖脂香的一點溫熱愛意,終於,慢慢地變成了一片冰涼的灰燼。

蓁寧咬著牙,眼淚一直往下淌,可是沒有聲音。

杜柏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緩慢而又迅速地潰爛腐朽,模糊的血肉之間一株一株地長滿了倒刺,呼吸正在劇烈的疼痛中慢慢地變得艱難。

香嘉上扶著她的肩膀,將她送進了車子。

杜柏欽站在山腳的車道旁,看著香嘉上熟練地倒車,掉頭,加速,銀色跑車如一道閃電一般快速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他獨自一個人返回莊園。

歸程是那般寒冷而漫長,走到半路細細的雪花飄落下來。

他已經開始想念她,她回家時神色慌亂額角有傷,還不知是在哪裏受了委屈,卻逢遭此當頭一擊。

他真是出息。

這一輩子不過得一個女人真心相待,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下懸崖。

杜柏欽從大衣的口袋摸出煙盒。

在深夜的一點多,他獨自走了一個多小時,抽光了一盒煙。

煙草帶來肺腑之間一息暖意。

自此之後,繁星已經無用,世上再無美事。

他又為什麽還在如此辛苦的世間跋涉。

一根煙接著一根煙之間的間隙,他咳嗽得連打火機的手都握不穩。

司三守在屋前,見到他回來,步伐看起來還算平穩,只是臉白得不似人色,黑色的頭發和大衣的肩上落了薄薄一層白雪。

司三替他脫了大衣,又喚傭人取來毛巾給他擦去臉上的冰水,杜柏欽任由他們折騰了一會兒,然後往書房走去。

司三擔憂地在身後喚了一句:“殿下——”

杜柏欽撐著門,神色是刻骨至死的疲乏:“我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沒事,不用人留人值崗,都下去睡吧。”

司三返回房中模糊地睡下去半晌,睜開眼天色已經亮了,聽到門外匆匆奔來的腳步聲。

他心驚地坐起。

伊奢在門外喊:“司總管——”

司三披衣起床走出去。

伊奢神色匆忙焦急:“我今早輪值,侍衛說殿下自昨夜一直在書房沒有出來。”

司三領了侍衛長匆匆往一樓的書房奔去,伊奢即刻指揮警衛去車庫開車,一組人馬留下全程戒備,傭人在大廳往何美南的辦公室撥電話,司三敲了兩下門不見回應,即刻動手推門進去,巨大的書房軒敞幽涼,屋頂燈光孤單淒涼,一組純白沙發上空空蕩蕩,跟前的一方色彩素雅的織錦地毯上,倒著一個修長的孤獨身影。

杜柏欽單薄身體一件煙灰襯衣,人事不省地倒在地毯上。

他摔倒在沙發邊上,也許是站起的一刻突然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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