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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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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閃爍的夜晚。

蓁寧走出酒店大門,擡眼一看,心頭微微一跳。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路邊泊著的那輛巨大黑色越野車,還是覺得呼吸有些緊促起來。

蘇絲摟著她的肩膀,轉頭和幾個男孩兒在一旁說笑:“蓁寧,再去喝一杯?”

蓁寧笑著應:“今晚恐怕不行。”

蘇絲湊過來笑嘻嘻的:“怎麽了?”

蓁寧緩緩地壓制住心底的驚跳,維持著笑容輕聲道:“有朋友來。”

男人已經從車裏走出,夜色中臉龐看得不甚清楚,高大的身軀是一貫淩厲逼人的氣勢,冷冷的眸看著他們走近。

蓁寧看了一眼,白色襯衣有些皺,褐色粗布褲子,應該是一下機還未換過衣衫就趕了過來。

蓁寧腳下遲疑了一秒,還是慢慢朝他走了過去。

同事經過在一旁大聲起哄:“喔喔喔,蓁寧,又換了一個啊!”

蓁寧笑著罵:“少胡扯!”

那群青年男女嬉鬧著結伴走了。

蓁寧走近了看他,臉色略有些倦意,擰著的眉頭不動神色,臉上平靜,些許漠漠寒意。

她昨天夜裏有點喝醉,錢包裏沒有現金,她恍惚之中在便利商店刷了一下信用卡。

她立刻知道後果不好,回去立即通知了三哥,果不其然今天中午風家已經知會了她最新的情報,杜柏欽已經入境。

看來他一下飛機就過來的話,應該已經等了一個晚上。

蓁寧知道他是再沈得住氣不過的人。

所以她再清楚不過他有多麽難以對付。

杜柏欽看到熟悉的人影走出,第一感覺竟然是兩個多月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能夠放了下來。

恍然輕松下來的一刻,才驚覺他卸下了這段時間的緊張焦慮之後,才有淡淡疲倦湧上心頭,他只是忽然非常的想擁抱她,聞一聞她身上溫暖的香氣。

蓁寧走向他:“嗨。”

杜柏欽淡淡地問:“剛下班?”

蓁寧點點頭。

杜柏欽說:“換個地方說話。”

蓁寧又點點頭。

她待他生分好似陌生人。

蓁寧緩緩地調整呼吸,鞏固心理的防線,她早已知道,今晚註定是她生命中最難熬的一夜。

驚慌絕望心碎早已被埋葬。

她心底默默地念。

笑。束蓁寧,笑。

她在風家以嚴格著稱的心理訓練營,成績一直是最好的。

她要以半生的成就,抵擋過今晚的這一擊。

不管多麽痛,都要忍過去。

杜柏欽將車開往城中奢豪的私人會所,咖啡端上來。

杜柏欽聲音是平靜的:“蓁寧,你欠我一個解釋。”

蓁寧說:“聽說你在找我?”

杜柏欽牢牢地望著她。

蓁寧輕巧地道:“香水店鋪的女孩子說有人來過。”

杜柏欽輕聲道:“這麽說,你知道?”

蓁寧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讓你找我,才申請調到沙漠來啊。”

杜柏欽眉頭皺了皺:“束蓁寧,你到底想怎麽樣?”

蓁寧捧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後才故作神秘地說:“不好受吧。”

杜柏欽看著她,嬌俏的眉眼,輕快的語氣,帶著這個年紀的女孩無憂無慮的快活。

杜柏欽聲音沈和:“什麽?”

蓁寧說:“被突然離席的滋味。”

蓁寧對他笑笑:“我們扯平了。”

平淡隨意的語氣,甚至帶了微微的不耐煩。

杜柏欽發現有一刻他突然看不清她的眼底的神色。

這個數個月前還在伴在他身邊女人,仿佛換了一個人。

杜柏欽看著她嘲諷笑笑:“你報覆我?”

蓁寧聳聳肩:“殿下,不敢當,互相體驗生活。”

杜柏欽牽牽嘴角,無法深究她這話的真假,只好淡淡地說:“如果你非要知道結果,我可以告訴你,非常不好受。”

蓁寧靜了一秒。

然後她擡起頭說:“我們不合適,好聚好散吧。”

杜柏欽將手中的勺子輕輕擱在盞碟上,聲線略略一沈:“這由得你?”

蓁寧挑眉:“不然呢?”

杜柏欽平鋪直述:“你是我的人。”

蓁寧笑了笑:“杜先生,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亦不是貴國子民。”

杜柏欽說:“我們相愛,必需在一起。”

蓁寧笑得前俯後仰:“我早已不愛你。”

杜柏欽眼底沈沈的一片墨色:“你的意思是,你來我這裏,是玩玩而已?”

蓁寧睜著無辜的眼:“重溫舊夢。”

杜柏欽倏地站起,拉起她:“走。”

他寬厚溫暖的手掌此刻寒涼濡濕,手腕緊繃僵硬,眼底是一束壓抑著的沈沈怒火。

蓁寧不服他,在座椅上跟他撕扯,他大力捏得更緊,導致蓁寧整個人踉踉蹌蹌地被他拽著往外走。

杜柏欽將她往車上推。

蓁寧抵死拖住車門,大聲尖叫:“放開我!”

杜柏欽被她激怒,終於忍不住道:“束蓁寧,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

束蓁寧仰起頭冷冷地笑了:“真是讓人痛快,杜柏欽,你不知道你的倨傲有多麽的令人生厭!”

杜柏欽沈著臉:“就是這樣?”

他壓著怒火道:“你回來墨撒蘭,就是為了給我教訓?”

蓁寧喘著氣說不出話。

男人搖頭,神色俱是不信:“不,你不是這樣的人。”

蓁寧不耐煩地說:“我當年也不過貪圖你長得好看而已,我受不了一天三次的查崗,我不是戴安娜,不需要出街有十個保鏢跟著,坦白說,這兩個月,我受夠了!”

杜柏欽語氣帶了一絲疑惑:“我還以為你願意。”

蓁寧嘲諷地笑:“抱歉。”

杜柏欽說:“你回去,我重新安排值班崗位,不會打擾到你。”

蓁寧冷笑一聲:“誰要跟你回去?”

杜柏欽粗暴地拉住她,要將她擁入懷中,那一瞬間,只是想狠狠地撕去她冰冷的面具。

他接觸到她的一瞬間,蓁寧猛地尖叫一聲,仿佛受了莫大的恐嚇屈辱:“滾開,我已經恨了你四年,別讓我恨你二次!”

杜柏欽手微微一顫。

蓁寧澄亮的雙眸不見一絲雜質,他終於看清,她眸中再沒有一絲溫度:“我對你沒興趣了,到此為止吧。”

杜柏欽只覺心臟的血湧動得幾乎要沖破血管,耳邊一直嗡嗡地響:“再說一次。”

蓁寧一字一字:“杜柏欽,我不想再看見你。”

語罷她轉身要往外走。

杜柏欽驟然拉開車門,蓁寧猝不及防,杜柏欽反手將她往車中一按,痛得蓁寧差點掉下淚來。

他毫無憐惜地將她摔了進去,隨手大力甩上車門。

他坐進駕駛座,啟動車子,一腳踩下油門。

車子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噴射出去。

杜柏欽手握在駕駛盤上幾乎捏碎,知道自己已經幾乎把持不住瀕臨崩潰邊緣的脾氣。

蓁寧木然坐在身側。

眼前的路,越來越長,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的側臉。

刀鋒一般凜冽的線條,因為生氣,嘴角抿得很緊,大理石一般的臉龐,整個人都散發著寒氣。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的副駕駛座,他的公寓夜色,他的身畔手心,他的枕邊熱吻,都永遠不再屬於她。

蓁寧覺得心頭的悲傷一陣陣地湧上來,那麽巨大的排山倒海而來的痛,如溺水的窒息一般,幾乎將她沒頂。

不知道什麽時候車停住了。

杜柏欽直視前方,車內寂靜如死,只有儀表盤發著幽幽的藍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柏欽手動了動。

蓁寧看著他的動作,他緩慢地拉出車前的櫃子,遲疑了好一會,才打開了一個黑色絲絨盒子。那是——一枚亮晶晶的指環。

杜柏欽靜靜地說:“三個月前由巴黎送到我的辦公室,你本應就早就回來了。”

杜柏欽語氣低微,帶著一絲驚疑的痛楚:“束蓁寧,我是認真的,你想清楚。”

蓁寧眼前的光線漸漸散去,眼睛裏彌漫出刺痛的紅光。

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我這次回國,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

杜柏欽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蓁寧說:“遇到你之前,我原來有男朋友的。”

杜柏欽如炬的目光盯著她的臉,他想要分辨她眼底的真假,但只看到一片亮得發光的湖水。

蓁寧笑笑道:“當時我男朋友跟我吵架,我賭氣離家,現在我們和好了。”

杜柏欽臉上緩緩浮出那種冰霜一層的冷漠,他最後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早已將她殺死了一萬遍,嘴唇輕輕吐出兩個字:“下車。”

蓁寧知道,他是真正的心死了。

蓁寧沒有辦法再忍受一分一秒,抖著手迅速推門下車。

身後他忽然出聲喚她:“束蓁寧。”

杜柏欽也下了車,手插在口袋中,語氣平靜無波,只是臉色有微微的蒼白:“我記得你告訴過我,如果對方要走,絕不要留。”

束蓁寧點點頭。

杜柏欽咬著牙:“你走吧。”

她努力張大眼睛看著路面,幾乎不能抵抗這一瞬間的悲傷。

蓁寧搖晃著走了幾步,發現自己站立不穩。

她將手伸進口袋,她今晚下班時將一個可樂罐的拉環預備在了裏面,她發狠地死死攥住了,掌心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傳來。

頭腦恢覆一絲清明。

她終於看清楚,這是自己的樓下。

蓁寧踏上樓梯的一剎那,身後傳來汽車的引擎聲,然後是尖銳的碰撞聲,蓁寧轉過頭,看到那臺黑色路虎車瘋了一般地擦過路邊的防護欄,全速沖過街道,逆向匯入了高速行駛的車流,刺耳的喇叭聲瞬間響成一片。

蓁寧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巨大的影子消失在了視線盡頭,才扶著墻壁一絲不茍地邁著安穩的步伐走上了樓梯。

在關上門的一剎那,她全身發抖著癱倒在地上,將拳頭抵住嘴巴,腥甜的液體流入口腔中,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喉嚨仿佛被堅硬的物體塞住,哽咽得異常難受,她發緊地痛嚎了幾聲,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好一直哭一直哭。

世界整個都黑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茫茫地聽到有人喚她:“蓁蓁。”

她勉強睜開眼,看到三哥守在床前。

風澤沖她笑笑:“在地板上就睡著了。”

蓁寧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風澤說:“航班起飛了。”

蓁寧仿佛沒有聽到,眼睛又紅又腫。

風澤有些擔心:“他再來一次,你肯定沒有辦法了,我給你換個地方。”

蓁寧絕望地搖頭,聲音輕飄飄的:“不用擔心,他不會再來了。”

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他那樣硬氣性格的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再來的了。

終於結束了,蓁寧模模糊糊地想。

意識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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