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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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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硯和對面去拿藥的年輕爸爸兩個人是前後腳回來的。

回來時見鹿茗正艱難地單手拆著小包紙巾,他坐下來把杯子擱到一邊的凳子上,伸手幫她抽了張紙出來。

剛接回來的熱水有點燙,沒立刻讓她喝。

鹿茗簡單擦了下額角的冷汗,問他:“外賣已經下單了嗎?”

許懷硯“啊”了聲。

“可不可以退掉呀,”她眨眼道,“我不想喝粥,我想喝銀耳湯。”

“……”

要不是看在她現在是個病號的份上,許懷硯真能動手敲她,沒好氣道,“一天天就你事兒多。”

“我想吃甜的嘛。”

雖然面上嫌棄,但他還是拿起手機:“行了行了,我問問有沒有銀耳湯,有的話再帶一碗。”

鹿茗開心了:“謝謝哥哥,要多加冰糖。”

“……嘖。”

這份外賣送來的時間有點久,鹿茗頭頂上三個大吊瓶打空了兩個之後,心心念念的銀耳湯才姍姍來遲。

彼時她正無聊地盯著地板上的格紋發呆,大概是胃炎導致有微微發燒的跡象,整個人連反應力都變慢了。許懷硯坐在旁邊打著手游,時不時擡頭關註她吊瓶的輸液情況。

頭頂忽然覆下一片陰影時,鹿茗還以為是有人要從前面走過,下意識地縮了縮腿。

幾秒後那人還是站在面前沒動,她這才茫然地擡頭。

眼前人外罩一件長款風衣,裏頭穿著身一絲不茍的黑西裝,包括頭發都專門噴膠定型過。

這一身打扮在晚上的輸液室裏顯得格外引人註目。

柏翊手裏拎著保溫袋,見她半晌沒吱聲,不由好笑:“幾天不見連自己男朋友都不認識了?”

鹿茗仿佛終於確定眼前不是幻覺,表情豐富了些,驚訝中帶著驚喜:“學長你怎麽來了!”

“怎麽來了,還不是為了給你送飯。”一旁的許懷硯收了手機,斜睨了妹妹一眼後,伸手接過柏翊手裏的袋子,“你這速度這也太慢了。”

“繞去買銀耳湯花了點時間。”柏翊解釋著邊在鹿茗另一邊位置上落座。

立刻理解的許懷硯點頭:“也是,某人一口一個主意,麻煩你了啊。”

說完又覺得沒必要,於是改口:“不對,本來作的就是你女朋友,辛苦也得忍著。”

鹿茗聽懂了,眼裏震驚又不滿:“我作嗎?”

許懷硯:“作就作唄。”

她又扭頭去看柏翊,後者低笑起來:“沒事,隨便作。”

“……”所以說就只是想吃銀耳湯而已就被打上“作”的標簽了嗎!

鹿茗對他倆的回答都很不滿意。

許懷硯已經把保溫袋裏的餐盒拿出來了,有兩份,都是湯湯水水的。

沒有她一直說不想喝的粥,一碗是小餛飩,另一碗就是銀耳湯。

許懷硯先把餛飩的蓋子打開,邊嘖著感慨:“還得是你啊。”

他幾個外賣軟件翻遍了也沒找著還在營業的餛飩店,因而跟柏翊說的時候也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他還真能搞來。

鹿茗才想起一直沒問的:“學長你是從宴會上過來的?”

應該是吧,他這一身衣服都沒換呢。而且湊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和之前啤酒的味道不一樣,她猜他應該是喝了香檳之類的。

見他點頭,她又蹙眉:“那你中途離場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去露過臉就已經算是給面子了,”柏翊輕笑,繼而又理直氣壯,“餛飩還是讓宴會廳的廚師現做的。”

鹿茗:“……”

不僅提前離場,甚至走前還打包。

沒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柏翊語氣低柔,曲起指節輕輕蹭了蹭她的臉:“之前吐得很厲害是不是,現在還難不難受了。”

鹿茗本想習慣性地搖頭說不難受,但或許是他這會兒實在太溫柔,忍不住讓她產生一種想要依偎的沖動。

最後聲音低低的,眼角也有些發紅,半垂下眸掩去眼裏的脆弱,只柔軟道:“一點點。”

還是有一點點難受。

柏翊心疼地摸了兩下她的頭發,不住哄著:“這瓶藥水打完就舒服了,再忍一忍。”

只有許懷硯朝這對膩膩歪歪的小情侶甩了個白眼。

“難受就對了,不難受她不長記性好吧。”說完又把手裏這碗餛飩朝柏翊那邊一遞,“行了你給她餵吧。”

太子活這二十幾年,親自拿勺子給人一口一口餵飯的經歷還是頭一遭。

一開始格外小心翼翼,撈起一只餛飩要吹上十來秒才敢餵過去,就怕太燙。一直餵到後半碗才慢慢熟練起來。

小餛飩是現包現煮的,湯底用的還是雞湯,又香又鮮。

鹿茗本來在此之前滿腦子想的都是甜甜的銀耳湯,沒想到了吃了口餛飩後胃口就打開了,最後一整碗都乖乖吃完,反而到最後變成銀耳湯喝不下了。

許懷硯勾起一抹假笑:“給你慣的。”

鹿茗:“……我可以當明天的早餐。”

“你別到時候又突然想吃別的就行。”許懷硯搖著頭,叮囑她把沖劑喝了,自己則起身準備出去把垃圾扔了。

喝完藥,正好有護士過來給對面的小朋友換吊瓶。

鹿茗想起之前想要分享的,身子向身邊人傾斜,掩著口鼻悄悄說:“學長你看前面的小男孩。”

柏翊才剛擡眼看過去,又緊接聽她隱隱興奮道:“你們倆淚痣的位置一模一樣誒。”

他不由失笑,收回視線轉而側目看她:“就看這個啊。”

“對呀,”鹿茗把手放下,“你不覺得很巧嗎。”

“巧,”柏翊點頭,繼而道,“不過我以為你讓我看小男孩手裏的棒棒糖。”

她不解地歪了下頭。

就見男朋友好像變魔術似的,手伸進風衣口袋裏,下一秒拿出來時,掌心就躺了一顆水果糖。

柏翊直接撕開包裝,把糖餵到她嘴邊。

入口果甜濃郁,還是鹿茗從來沒嘗到過的味道,她瞇了下眼,順口問這是哪裏買的。

柏翊拿著手裏剩下的小包裝袋前後看了看,淺粉色的包裝上印著的都是泰語,他也念不出名字。

“宴會廳順手拿的,回頭我問問他們。”

鹿茗嘴裏含著糖,講話略顯含糊:“……你怎麽在那種場合拿糖果啊。”

他好笑:“這糖就擺在那兒,怎麽不能拿。”

“就,”她言之鑿鑿,“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什麽樣的身份?”

“嗯…霸道總裁?”

柏翊強忍著笑出聲的沖動,克制著又問:“那你喜歡霸道總裁嗎?”

鹿茗煞有介事地認真告訴他:“學長,沒有哪一個霸道總裁會在宴會上拿顆糖塞進口袋裏的。”

“這樣,”他看起來還挺遺憾,“那我確實沒資格當霸道總裁。”

說完又伸手進口袋裏,這回直接拿出了一把糖。紅橙黃綠紫什麽顏色都有,甚至一只手都差點抓不下。

鹿茗:“……”

這合理麽……

鹿茗吃這種硬糖時不喜歡咬碎,更喜歡糖果慢慢在舌尖融化的過程。

在嘴裏這顆糖完全化掉之前,她先打了個哈欠。

柏翊擡頭目測了眼吊瓶裏的藥水,這瓶液輸得好像格外慢,估計還得半個鐘頭才能結束。

“睡吧,”他溫聲道,“打完了叫你。”

鹿茗搖搖頭,還想堅持,手卻開始揉起眼睛。

“那就閉眼休息會兒。”

柏翊把她手拉下,把人攬過來,又輕輕把她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硬邦邦的。”她臉在他肩膀蹭了幾下。

柏翊輕笑:“上次還不是靠著睡著了。”

他說的是之前她發燒在診所打針那次。

鹿茗閉眼大概半分鐘後才反應過來他說是這個,鼻尖微聳,小聲反駁道:“那次我都沒印象了。”

柏翊沒接話,心裏卻道你當然沒印象了。

又像想到了什麽,眼裏笑意愈發明顯。

許懷硯去外面扔完垃圾、順便繞著急診這棟樓轉了圈,透完氣才不緊不慢地走回來。

一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齒縫裏又擠出了一聲“嘖”,他當即轉身又離開了輸液室。

無語,不想跟小情侶呆一塊兒,太特麽膈應了。

……

“鹿茗。”

聽見自己名字被一道熟悉的嚴厲女聲喊出來時,鹿茗正處於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下。

眼皮沈得沒辦法即刻擡起,她潛意識裏以為自己在做夢,混混沌沌時,那道聲音又喊了一遍。

真的很熟悉。

這聲音好像……媽媽!

她心裏一驚,眼皮瞬間也不覺得沈了,猛地就睜開。

熾白的燈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生疼,本能地想擡起右手去擋光,緊接胳膊卻被身邊人按住。

柏翊輕聲提醒她:“小心走針。”

鹿茗茫茫然地看他,意識到了什麽,又僵硬地扭頭看向另一邊。

站在最旁邊的哥哥正低頭扶額,而他前面站著的是——

媽媽和爸爸。

對上鹿母那雙不怒自威的美目時,鹿茗仿佛被人當頭狠狠敲了一棒。

鹿母抱著胳膊向她走近兩步,腳下一雙高跟短靴蹬出的每一聲響都好像砸進鹿茗心裏。

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兒,面無表情地發出一句低沈的質詢:“什麽時候談的戀愛?”

沒問“他是誰”,也沒問“你們什麽關系”,仿佛對一切都已經篤定。

無力的感覺包裹著心臟,鹿茗啞得說不出話。

指尖微微顫抖之際,身邊溫柔的手掌緩緩拍了拍她的背。

在她出聲之前,柏翊先站了起來,然後向鹿母伸出手。

相比起來,他似乎格外從容沈著:“您好,伯母。”

鹿母面上依然不帶任何表情,淡淡地瞥了眼對方伸來的手,卻沒有要和他握的想法,依然抱著胳膊。

柏翊像是全然不在意她冷淡的反應,面色如常地又和鹿父打了聲招呼。

鹿父倒是給了分面子,至少還願意握手。

片刻後,鹿母已經將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個遍。他們這麽多人一直在在這兒站著其實已經吸引了輸液室裏不少人的註意,鹿母看了眼女兒還沒打完的吊瓶,深深吸了口氣。

最後對柏翊頷首,冷聲道:“我們出去聊?”

他當然同意,走前給了鹿茗一個安撫的眼神。

雖然小姑娘看起來像是已經嚇懵了,並沒有接收到的樣子。

鹿父也跟著他們一起出去了,只有許懷硯留了下來。

他一屁股在妹妹身邊坐下,然後誇張地吐出一口長氣:“啊……”

鹿茗感覺自己頭都快要炸了,心臟狂跳不止不說,連身體都是抖的。

看向哥哥,神色除了慌張還是慌張:“為、為什麽媽媽他們會突然過來呀……”不是說來不了的嗎。

“他們那邊事情提前忙完了,說是順道過來接我們回家。”許懷硯口吻沈重地解釋。

收到消息時他們都已經走到輸液室門口了,他想攔都來不及的程度。

鹿茗不說話了。

許懷硯看了她一會兒,覺得妹妹大概是生無可戀了吧。

他也一時語塞,兄妹倆就這麽cos木頭人似的沈默著僵坐了三分鐘。

終於許懷硯先動了動,試圖安慰她:“別緊張,你想…遲早都得有見家長的這麽一天不是,只不過提前了一點嘛。”

這是提前一點麽。鹿茗苦著臉哀怨地看過去。

不過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什麽的也無濟於事了,還是想想以後怎麽辦吧。

她左手拇指指甲掐著食指指腹,試圖讓陣陣痛意來使自己保持清醒。

又三分鐘後。

依然是許懷硯開口:“萬一,我是說萬一啊。”

頓了一下,接道,“……咱媽一定要逼你分手,到時候怎麽整。”

鹿茗想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這個問題了。

她咬著下唇,本能地想逃避般說“不知道”,但三個字在卡在喉嚨裏半天,最後卻怎麽都吐不出來。

“……不想分手。”最終她這麽說。

聲音仿佛被滾水燙過,顫得厲害,雖然艱難卻執著。不像在回答哥哥,更像是低喃給自己聽。

“不會分手的。”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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