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莉在聖誕節的中午醒來，她穿了一晚上低跟鞋的腳都在酸痛。伊蓮娜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和邁克爾跳了很久的舞，直到夜色濃深才回來。

“你的舞鞋沒有磨破，這真讓我意外。”艾希莉懶洋洋的披著毛毯坐在床邊，“我從沒見過大家都那麽開心，好像上了發條的芭蕾音樂盒。”

伊蓮娜打著哈欠把外套丟給她：“那麽中途落跑的你和馬爾福又去哪了呢？看來你覺得和他膩在一起比跳舞更好玩。”

她擁抱了一下艾希莉：“生日快樂。”

“聖誕快樂。”艾希莉抱緊她。

下午，學生們乘坐列車陸陸續續回家度過他們的聖誕假期。周先生接女兒回家，然後把她的行李放在客廳，他看起來有一些疲憊，眼眶下長出了細紋，下巴上還有一點胡茬。

他們轉眼之間已經來英國五年，曾經只到自己腰的女兒現在長高了很多，而且更加開朗了。周先生摸了摸她的頭：“舞會怎麽樣？”

“實在是很完美，爸爸，那裙子太漂亮了！”艾希莉在壁爐前轉了個圈，興致勃勃的給父親描述那天晚上禮堂的場面。周先生很享受這樣難得的聊天，他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看著女兒情景重現似的踩在地毯上模仿鄧布利多的舞步。

艾希莉說的口幹舌燥，她也坐下來去拿托盤裏的熱巧克力。針織毛衣的口袋很淺，隨著她上身微微前傾，那枚裝著照片的項墜掉了出來，差點滑進沙發墊子的縫隙。

周先生的目光在接觸到那條鏈子之後陡然犀利起來，艾希莉還沒察覺自己掉了什麽東西，項墜就落進父親的手裏。輕微的「哢噠」一聲，艾希莉這才註意到父親按開了項墜。那半片交錯花紋的鐵片打開，周先生凝視著小小的略有褪色的照片，臉上的表情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懷念。

“你見過伊戈爾了。”周先生緩慢的扣上項墜，看著女兒。艾希莉知道一切不得不和盤托出，點了點頭：“他是德姆斯特朗的校長，現在住在霍格沃茨。”

他大概是陷入了過去的什麽事，也許是和海柔爾的故事，也許是和卡卡洛夫的故事，總之周先生什麽都沒再說。過了好一會，他攥著項墜的手在膝蓋上懸停，但最終還是還給了艾希莉：“拿著吧。”

“爸爸，你們是朋友嗎？”艾希莉手裏的項墜都被捂熱了，周先生料到了女兒一定會追問，他看了一眼窗外漸漸昏黑的天，起身打開了燈，將二十年前的事情講給女兒聽。

湯米·周十七歲的時候，那一年的三強爭霸賽由德姆斯特朗主辦。海柔爾·艾弗裏隨同霍格沃茨的佼佼者們一同前往德姆斯特朗，他們是在那裏相遇。彼時的艾弗裏家族風頭正盛，海柔爾是納西莎的好友，她在斯萊特林的受歡迎程度一時無兩。只是短暫的七八個月時間，海柔爾和周產生了無可阻擋的感情。伊戈爾·卡卡洛夫是當時年輕的教授，二十七歲的他對周來說是不錯的良師益友，海柔爾的加入讓他們三個做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摯交。

“這張照片出自伊戈爾之手。”周先生看了一眼項墜，“我們曾經是無可替代的好友。”

他沒講完的結局是，卡卡洛夫墮入食死徒之列，而且勸說周一起加入這「榮耀」的事業。海柔爾和他計劃畢業後結婚，他們婉拒了卡卡洛夫的提議，然而伏地魔不可能放棄拉攏二十八家族的年輕人。他利用卡卡洛夫會面了海柔爾，利用奪魂咒使她烙上了黑魔標記。

周仍然和海柔爾舉行了婚禮，他的愛超越了立場和派系。他的妻子是個食死徒，這在純血朋友們之間大約能算得上美談，但在其他巫師眼裏，周夫婦的名聲如同過街老鼠。海柔爾在一場黑魔王召集的行動之後失魂落魄的回來，哭著對丈夫說後悔當初的行徑。他們切斷一切聯系投奔了鳳凰社，直到生下艾希莉，巫師們對他們的原諒，海柔爾在釋懷中死去，周和卡卡洛夫十幾年來從沒通過信。

曾經的舊友還是和女兒見面了。周先生把棉花糖放進熱巧克力裏，推到她面前：“我去準備餃子皮，一會到廚房來幫忙。”“知道了，爸爸。”艾希莉乖巧的點點頭，凝視著周先生離開客廳的背影。

這是父親離開的借口，他需要一個人待一會。艾希莉上樓把項墜放進自己的梳妝盒裏，換好家居服收拾帶回來的行李。

時間一轉已經過了一月份，1995年的二月不再那麽冷，至少積雪不再深厚。經歷了第一場對抗惡龍的歷險，第二項考驗已經逼近了。

艾希莉和赫敏站在橋邊，哈利望著遠處的山。他的鼻尖和耳朵凍的紅紅的，頭發蓬亂的堆在一起，赫敏正在開導哈利，好讓他別那麽緊張。羅恩原本也該在這，但是那場舞會的末尾，艾希莉缺席的時間裏，羅恩和赫敏吵了一架。

赫敏真的是很棒的朋友。她一點也看不出還在為羅恩煩心的樣子，盡力的幫助哈利查找第二場比賽的蛛絲馬跡。艾希莉對這場比賽並沒怎麽關註，她有些愧疚的靠著哈利站著——自從和德拉科在一起之後，她的重心幾乎全放在德拉科身上了。除了對哈利無條件的支持，她似乎什麽忙也沒幫上。

塞德裏克和他的朋友們從出口那裏走了過來，把哈利叫走說悄悄話。艾希莉在他身後沒看見秋的身影，就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後和赫敏聊天。哈利和塞德裏克分開後急匆匆的說要去洗個澡，赫敏不理解：“現在？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是……塞德裏克告訴我了一件事，我得去試試。”哈利看起來很興奮，他擦了擦鏡片上的哈氣，帶著她們倆很快回到城堡。

幾天後的黑魔法防禦課後，哈利高興的對艾希莉說他找到了金蛋隱藏的訣竅。穆迪教授在前面整理他的課本，假眼倏地盯上了背對著他的哈利。

伊蓮娜也感覺到這股令人不舒服的視線，她有點怕穆迪教授。艾希莉拽了拽哈利的衣角，示意他別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哈利諱莫如深的點了點頭：“我們去圖書館。”

圖書館又恢覆了以往安靜的氛圍，克魯姆不再來，他狂熱的追求者們也不再來了。艾希莉此刻才洞察了克魯姆的目的在於赫敏，現在他們倆終於搭上話了，而且一起參加了舞會，所以他不用再這麽蹩腳的接近赫敏了。克魯姆那種人高馬大的樣子蹲在書架後面偷看赫敏，這樣的場面想想就覺得很可愛。

艾希莉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哈利用下巴枕在攤開的書上，疑惑的看著她：“怎麽了？”“嗯…沒什麽。”艾希莉看了一眼同樣疑惑的赫敏和羅恩，有點懊惱自己的走神，“你剛才說的在黑湖下面待一個小時是什麽意思？”

“「只有一個小時，必須把他們找回」，這句話的意思是去黑湖底找什麽東西。”赫敏分析那只金蛋的線索，羅恩大概還有點別扭，他沈默的翻找手裏的書。哈利重新把臉拍在書裏：“誰能在水下待一個小時那麽久？”

哢嚓哢嚓鐵片和木頭摩擦的聲音有規律的傳來，伴隨著龐大身軀挪動而產生的費力喘息，穆迪教授出現在他們面前。艾希莉條件反射似的去摸擱在桌子上的魔杖——她可沒忘了這是個未知的威脅。但是她摸了個空，魔杖滾到哈利那裏去了，還碰到了他的手指。

“麥格要我帶你們去她的辦公室。”穆迪舔了舔嘴角，掃視了一眼四個孩子，“格蘭傑和韋斯萊跟我走，波特和周不用來。”

“現在？可是幾個小時以後就是第二場比賽了……”赫敏和羅恩對視一眼，穆迪點點頭，舌頭發出鐘表的擬聲，提醒他們倆趕快動身。羅恩不覺得這個玩笑活躍到了氣氛，他率先站起來，示意赫敏走在自己後面。哈利把艾希莉的魔杖交還到她手裏，艾希莉覺得他的手很涼，一定非常緊張。他手忙腳亂的差點把書堆碰掉，穆迪叫另一個書架間隙的納威：“隆巴頓，你來幫哈利把書擺好。”

納威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放下，應聲走了過來。穆迪帶著赫敏和羅恩離開了，艾希莉幫忙把到處亂飛的筆記紙按住。納威看見哈利面前的書櫃裏塞著的都是植物研究類教科書，這打開了他的話匣子：“我說，如果你對植物感興趣的話，真的應該讀一讀《戈沙克草藥指南》。有一個尼泊爾的巫師，他種出了抗引力樹……”

“納威，”緊張的哈利打斷了他，“別見怪，我對這些不太感興趣。”

納威不好意思的收回因為投入探出去的身體，整理手裏的書。艾希莉把紙塞進哈利帶來的課本裏：“或許我們該想想怎麽才能在水下呼吸。”

“鰓囊草。”納威的嘴顯然比腦子更快，註意到艾希莉和哈利一起轉頭看向他，他後知後覺的結巴起來，“我是不是太多話了，抱歉。”

“不，納威，繼續說。”艾希莉對那個植物突然產生了希望。被鼓勵的納威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把鰓囊草吃掉，就會長出類魚的鰓。這樣可以在水下游泳和呼吸，長達一到兩個小時……”

他從來沒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而且看起來自信而肯定。只是關於植物的侃侃而談結束，納威又恢覆了往常靦腆的樣子，詢問的看著兩個人。哈利沒想到答案就這麽被奉之眼前，他激動的拍了拍納威的肩：“我們從哪能找到鰓囊草，納威？你真的太棒了！”“我有辦法。”被誇獎的納威眼睛都在閃爍著微光，他示意三小時後黑湖邊見面。

今天天氣不錯，只是對比整個冬天來說。沒有雪，黑湖表面也沒有細微的冰渣了，但仍然很冷。德拉科在魁地奇球場外面等艾希莉，他們一起去比賽的現場。

黑湖邊從來沒來過這麽多人，也許湖底住著的大魷魚都會覺得奇怪。弗雷德和喬治脖子上掛著下註的箱子，在人群裏穿梭吆喝他們編的順口溜，金妮在聽到“下水後不知道活著幾個”這句後給了兩個哥哥一人一拳，兄妹三個嘻嘻哈哈的擠過。

“赫敏去哪了？”艾希莉的目光在人群裏搜索，哈利和其他參賽者們並排站在湖中心第一排的簡陋木板島亭上，看起來很緊張。他身邊沒有赫敏，也沒有羅恩，只有納威給他手心裏遞了什麽東西。德拉科趁著她眼神亂飄，從後面抓住她的圍巾：“艾希莉。”“知道了……”她明白德拉科對於她明目張膽的尋找格蘭芬多這件事已經不滿，所以只能聽話的跟在他後面。克拉布和高爾給他們在一樓占了個好位置，方便看見勇士們的狀態。

他們脫下衣服，露出穿在裏面的泳衣。芙蓉的身材很好，而且漂亮，但是她緊張的嘴唇不自然的發灰。塞德裏克和克魯姆好像感受不到冷風似的，哈利站在三個哥哥姐姐旁邊顯得有點瘦小，他把手裏的東西塞進嘴裏，穆迪大力的拍了拍被噎住的哈利的背。

“昨晚，四位勇士都被偷了心愛的東西。它們被藏在湖底，每人一件，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倘若超過了時限，任何魔法都無法拯救他們。”

“炮聲一響，比賽就開始。”

伴隨著禮炮嘭的一聲回蕩在寬闊的湖面，三道身影不約而同的躍進水裏。哈利慢了半拍，被心急的穆迪一把推了下去。

艾希莉只是看著都覺得刺骨，她把手塞進圍巾下面：“如果是我，我會凍僵的。”

時間從沒流動的這麽快。越接近標線，指針就好像轉的越快，水花突然嘩啦被從下面戳破，芙蓉驚惶的臉浮現在幽綠的水面。她的胸口到右肩劃開一條可怖的傷口，浸透了水使那裏皮開肉綻，邊緣泛著失血的青白。

布斯巴頓的女士們蜂擁而上，把游進岸邊的芙蓉拉了上來，裹緊毛毯。主考官遺憾的宣布德拉庫爾小姐出局，而哆哆嗦嗦的她也泫然欲泣的和朋友們訴說著水下驚險的場面。

艾希莉豎起耳朵聽著，她驚訝於黑湖下面人魚豢養的格林迪洛居然有如此兇狠的攻擊力，而且她也知道了所說的「心愛的東西」是什麽。

“他們遠比我想象的大膽。”艾希莉看著心有餘悸擔心妹妹的芙蓉，“教授們居然把活人沈進湖底，不知道哈利要救的是誰。”

德拉科和旁邊的小男孩幼稚的擠來擠去，盡管他們根本不認識。他一邊靠在護欄上一邊望著湖面：“隨便是誰，波特一定凍的要死了。”

他的樂趣好像大部分來源於哈利在每項比賽裏受苦。艾希莉輕輕撞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別欺負小孩子？”“怎麽了？”德拉科無辜的看著女友——倘若他不安分的右手沒有按著小男孩的帽檐。

盡管德拉科嫌棄的說這孩子不妙的穿搭汙染了他身邊的氣氛，但看起來德拉科和他打鬧的很融洽，雖然他不屑承認。艾希莉註意他的快樂簡直是建立在孩子都痛苦之上，小男孩張牙舞爪的要氣哭了。她擠在大小兩個男人之間，暴躁的拍了一下德拉科的帽子：“別鬧了。”

德拉科把目標轉移到她身上，但是名為驕矜實為不敢的小少爺在眾人面前一向是高冷而不可接近的，他克制住在全校面前捏艾希莉臉頰的沖動，終於消停了一會。

就在他們說話的片刻之間，塞德裏克帶著秋浮到了水面。不算淘汰出局的芙蓉，他會是本場比賽的第一名。緊跟著克魯姆從水底鉆出，他的臂彎攜著赫敏。赫敏一接觸到湖面的空氣立刻從昏迷中醒來，大口大口呼吸著。

“……克魯姆的珍寶居然是赫敏……”艾希莉覺得這約等於宣布他們之間有點特殊的關系了。赫敏不知道是生氣克魯姆的自作主張還是被湖水泡的太久了，她的臉色並不太好。這是艾希莉第一次看到卡卡洛夫發自真心的笑，他抱緊了自己優秀的學生。

艾希莉的目光落在卡卡洛夫身上，想到的是父親的事。德拉科卻以為她在看簇擁在人群裏的克魯姆，他皺了皺眉：“有什麽了不起的，兩年後我也會參加的。”

“真的？你會把我放到湖底嗎？”艾希莉不知道他在生哪裏來的氣，但是她當真了，而且開始害怕。德拉科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她可憐的望著他，指著黑湖：“我怕冷。”

“……我開玩笑的。”

“馬爾福不需要這種相換的榮譽，這對我來說不值一文。”他驕傲的昂著頭，睥睨眾生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有點滑稽的肅穆。德拉科偷偷看了一眼放心的艾希莉，後半句話被他吞了下去。

既然是珍寶，德拉科怎麽會容許被偷。

他當然也不可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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