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熊爹的報覆，遠比秦默默想象中更猛烈，更壯觀，勢不可擋。

臨近內城考核之日，外城所有的屋舍都住滿了人。

掩月城是人城之外唯一一座城池，它沒有仙人屍骨為依托，是可以效仿的，除了人城這個競爭對手，各方勢力都在觀望，如果它能夠屹立不倒，接下來會誕生更多的新城池。

在熱鬧非凡的景象中，突然傳來不和諧的聲音：“開戶盾，關城門，考核延後，全員做好迎戰準備。”

哈？

這是怎麽了？

纏怨引來的獸群城墻擋不住嗎，至於把考核延後嗎？

眾人躍上城墻，駐足遠眺，碧空萬裏，山坳的入口，視野的盡頭，塵土飛揚，大地發出隆隆的震顫聲。

待到近處，眾人臉色驟變。

是獸群，不同的族群混雜在一起，數量之多，一眼看不到盡頭。

為首的是一團形狀奇怪的看不出真面目的黑色火焰。

又出靈王了嗎？

靈獸原本只有三個等級，靈兵、靈尉、靈將，突破靈將就能迎來飛仙劫。

靈王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它的實力超越了靈將，卻沒有飛升，能夠號令其他種族。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

“好日子沒過多久怎麽又出現靈王了，秦苑傑夫妻飛升了，秦默默死了，還誰能對付靈王！”

“或許是掩月城讓它們感覺到了威脅，所以才會聚集在一起。”

“我早就說了，沒有仙人屍骨，掩月城只能是曇花一現，掩月城是不是要改成掩月宗退回內圍了？”

“都別廢話了，趕緊逃命吧。”

“……”

擁有飛行寶器的陸續從空中離開掩月城，但飛行寶器珍貴而稀少，大部分人仍然困在城內，人心惶惶，彼此推推搡搡，謾罵、哭泣，像燒開的沸水。

有些是故意為之，有些純粹是因為靈王留下的陰影。

閭丘嶺登上城門，看著混亂的人群揚聲道：“諸位稍安勿躁，想離開的，本城可以提供飛舟，若是願意留下來與本城並肩作戰，本城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戰力自然越多越好，但眼下這種情況怕是會適得其反。

死的人多了，罪過還是會算在掩月城頭上。

掩月城要成為人族修士在外圍最強的壁壘，而不是墳墓。

“我要離開，誰會要錢不要命啊！”有人高聲道。

他的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和：“是啊是啊！”

說話間，獸群兵臨城下，嘶吼著撞擊護盾，騷亂升級。

閭丘嶺繼續道：“本城已經查明，那並非靈王，只是靈將而已，話已至此，諸位自己做出選擇吧。”

靈王能夠統領群獸，但據資料記載，異族妖獸之間也有交流，從而避戰或是結盟。

從對靈將級黑熊的調查結果來看，傾向於後者。

離開的人很多，但仍有一部分人選擇留下，富貴險中求，他們相信，如果能度過此次難關，掩月城不會虧待他們的。

這些人相對比較安份，沒有宣洩負面情緒，閭丘嶺根據他們各自的實力做了安排。

城樓裏，一府八宮的掌權人全員到位，觀望著護盾之外的情況。

靈將有百來個，實力最強的是黑熊，靈尉有千餘，其他數不盡的是靈兵。

硬碰硬肯定不行，但在自己的地盤上，物資充足，合理布下作戰計劃，尚可一搏。

理論上，幹掉靈將，其他的小嘍啰自會散去。

初步決定，由展生、戴含之、喬良平、解霓蕓共同對付黑熊，其他人依照實力排序挑選對手。

弟子們的主要任務是牽制小嘍啰，協助城主、宮主以及一眾長老幹掉靈將。

哢嚓——

不等安排妥當，在黑熊的全力一擊之下，護盾出現了裂痕，隨後化成了碎片。

秦默默恍然，想來這就是人城利用蘇煙寧算計黑熊父子的最終目的。

抓住熊崽推給掩月城，任熊爹的靈智再高也猜不到人族背後的彎彎道道。

閭丘嶺先是下令發射機關，又讓遠程術士攻擊了一波，清理了近處的小嘍啰，而後趕在城門被拍碎之前，讓眾人躍下城墻近身戰鬥。

計劃並不順利，黑熊沒有族群的支持，但另有一頭靈將級金錢豹和一只靈將級火狐在它周圍寸步不離，牽制了大部分的戰力。

再來，能夠突破護體黑炎最終落在黑熊身上的攻擊連皮毛都破不開。

黑熊一門心思撞擊城門，門板搖搖欲墜。

閭丘嶺激活城門四周墻壁上的陣法，僅能拖延時間，情況不容樂觀。

秦默默留在城墻上，時刻關註著戰場上的情況。

她沒有加入戰鬥，但身居要職，負責為纏怨的人抽出怨靈。

沾染怨氣的靈獸會失去理智，玩命攻擊，間接提升戰鬥力，不容小覷。

葉飛陽主動請纓，秦默默便把他和計彥一起放出去了。

她特別囑咐葉飛陽，雖然已經死了，也不要輕易缺胳膊，用別人身上的物件來補，總歸沒有自己的好。

葉飛陽想象了一下拼湊的身體：“……”

六位蟲王沒有參戰。

他們來到外圍的目標很明確，找出蘇瓊音，這種大規模的戰鬥，他們一致的想法就是，多死一個，信仰之力就少一分，動手就是對背叛，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這一點還是基於對秦默默的信任。

在最初的計劃裏，是要屠了掩月宗滿門，而非飄霜派。

盡管在掩月城生活多日，他們從未與人族有過任何交流，九方濂對人族的恨意已經註入了他們的骨子裏。

宮臨淵同樣沒有幫忙，他仿若貼身的護衛，與秦默默形影不離。

忽地，他目光看向城內某個方向頓住。

秦默默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名沒有參戰卻留下來的外來修士：“怎麽了？”

那人有問題？

宮臨淵雙眼溢出寒芒：“化形獸。”

蘇煙寧的死有化形獸的手筆，而蘇煙寧又是頂著秦默默的名頭死的。

換句話說，化形獸是秦默默的仇敵。

此刻，城墻內側都是來來回回運送傷員的乾元宮的弟子，只見化形獸不動神色地混在其中，悄然靠近城門。

其目的昭然若揭，這是想與黑熊裏應外合破開城門。

秦默默正欲上前，被宮臨淵攔下：“我去。”

秦默默眼神亮了亮：“嗯。”

她知道，宮臨淵開口了，就不會讓她失望。

……

砰、砰、砰——

黑熊每一次的撞擊大有開山破雲之勢。

加註在城門內側的封印越來越薄弱，苗遜親自帶領門下弟子加固封印，仍然十分吃力。

化形獸看準時機，一掌劈向苗遜的背心，卻在半路被人擋下。

“有人偷襲！”苗遜身側的弟子回首，驚呼一聲。

化形獸此行並非單槍匹馬，見事情敗露，同行的人族修士一哄而上。

對手是獸群，誰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下黑手。

城內其他人見狀，有傷沒傷的都往這邊趕來。

“想死就成全你。”化形獸把矛頭對準“程咬金”。

他的修為相當於人族的半步仙境，身體強度要更勝一籌，對自己的實力相當自信。

宮臨淵手持□□虛晃幾招，引著他跑了一條街，轉過彎路，腳步一頓，將槍桿戳進磚石，手臂撐著槍桿淩空躍起，抓著化形獸的腦袋生生在地面砸出一個坑來，

“提前化形是你的造化，你不好好珍惜潛心修煉，跑來參合人族的事，是嫌棄活得太長了嗎？”

化形獸瞳孔一縮，停止掙紮，偏過頭：“你……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你也是？”

感受到宮臨淵透出的威壓，他笑了，能夠化形的妖獸，必是當年一同跟隨靈王的同伴，索性說了實話：“我們沒有參合人族的事，只是讓他們自相殘殺消耗戰力，然後我們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攻入內圍，達成吾王的夙願，既然遇上了，和我們一起吧。”

宮臨淵眸光一凜：“你說說看，王的夙願是什麽？”

化形獸道：“攻入內圍，毀掉仙藤。”

宮臨淵又道：“他死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化形獸沈下臉。

王死前交代他們回到外圍，從此遠離人族，潛心修煉，

“那是王為了保護我們才會那麽說，我們如今有能力對付人族，自然要為王達成夙願。”

呵——

宮臨淵冷笑一聲：“連王的話都沒有服從，又怎能說是為了王。”

化形獸梗住。

宮臨淵繼續道：“白獅用這個方法籠絡了多少王的部下？”

化形獸眼底閃爍，抿唇不語。

宮臨淵揪著他的頭發拎起來，再次重重按下，鮮血迸濺，然後徐徐道：“西邊的獅族容不下他，東邊的虎族可以給他容身之所，卻不允許他在此發展族群稱霸，所以，他把目標對準了人族的領地，我說的對嗎？”

化形獸：“……”

他梗著脖子道：“是又如何，虎王想要毀掉仙藤，不也是這個目的嗎，虎王能做，獅王自然也可以，你加入我們，獅王絕不會虧待你。”

聞言，宮臨淵又給他來了一下：“虎王是誰，獅王又是誰？”

單字一個“王”是所有靈獸對靈王身為萬獸之王的敬稱，加上族群的前綴明顯降了一檔。

直覺告訴化形獸，這話他不能接。

宮臨淵不依不饒，一句一頓，咬著字眼：“虎王？獅王？你覺得那頭白獅有資格與王並稱？”

化形獸：“……”

他們自然是希望白獅能擁有與靈王媲美的實力，統領萬獸，但事實上，白獅只是借了靈王的勢，加之有化形的能力，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原本還想把秦默默當成籠絡各族之首的籌碼，可惜那個廢物並沒有繼承她父親的血脈之力，只好作罷。

宮臨淵說著，又是一下，力道有增無減：“按你的說辭，王是在外圍混不下去了，所以他的夙願便是和內圍螻蟻們搶地盤是嗎？”

化形獸：“……”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要裂了，說話就說話，為什麽要動手……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他猜測，宮臨淵是靈王的死忠，不可能說服他加入獅王麾下。

也不管這是哪裏，直接顯出本體，先發制人。

然，他並沒有成功。

周圍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淺藍色的結界，還有那麽點眼熟。

他睜大雙眼：“你是白虎一族的，你是靈王的後代？”

砰——

化形獸沒有得到答案，整顆腦袋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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