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西師父一早接到師姐元雲英的飛鴿傳書，信上說，這次大賽她們也會參加。

西師父接到這封信後，愁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徒弟四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從一個面紅齒□□神抖擻的有型大叔硬生生地消耗成了一位雙眼無神身形槁枯的偽中年小老頭……

四人交頭接耳經過一番琢磨，料定這源頭便出在師伯的那封信上，半夜，好容易等西師父烤魚一般來回翻面將自己翻睡著了後，青白青明輕手輕腳地從他身上摸出師伯的那份書信，再躡手躡腳地下床，掩門，來到青檸，青然的房裏。

將已被壓得稀巴爛的信在煤油燈下小心展開，就著昏黃的燈光細細品讀一番後，青白，青明，青檸恍然大悟。

“哦～”

原來，師伯的來信中除了說青風參加外，還有他們三師伯以及他的眾弟子也會去。

“這……有什麽不對勁嗎？”

青然來得最晚，不知所以然。

“這個啊……”青白拿著那張信紙在青然眼前來回晃悠，“就說來話長了……”

“三師伯自師公在世時便與師父不對付，而後又因為元師伯的原因，與師父更加水火不容……”青明插話道。

“為什麽？”

“這是因為三師伯之前追過元師伯，元師伯不喜歡他也就罷了，就連師公都瞧不上他……應該說他這些徒弟都看不上……倒是看上了山下的一個小子，還親自下山去了那小子家張羅婚事……要不是元師伯誓死不從，現在元師伯的孫子怕是都能打醬油了……”說起八卦來，青檸充分發揮起她作為女人的敏銳性。

“哦？”

“因為元師伯喜歡師父的緣故，於是三師伯將這一切都怪在師父的頭上，一直與師父積怨頗深，這種積怨直到得知師公死前將他的狼毛筆傳給師父時徹底爆發！”青白接過話繼續道。

“自此之後，只要兩人見面，三師伯對師父是處處挑刺，明貶暗諷，不管場合，只管讓師父難堪下不來臺，久而久之，就算師父脾氣再好對他也頗有微詞，這樣一來，兩人只要挨在一起便愛比，比形象，比排場，比法術，比徒弟……”青明搖頭嘆嘆。

“可師父……唉……”

“比形象，那三師伯無論怎麽打扮都是矮胖的糟老頭一個，咱師父可沒得怕的！”青檸揮動著小拳，力挺西師父。

“可師父也就勝了這麽一個……”青白認清現實，“比排場，人家出場前呼後擁的，我們出場騎著頭牛……哦……之前我們連牛都沒有，是走路的……”

“論法術，我們師父也沒得怕呀！”青擰對於大師兄說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忿忿不平，攥緊的小拳頭揮得越發起勁。

青白躲過青檸的拳頭，住了嘴。

“人家三師伯是受萬眾香火，開得道觀香火鼎盛，人稱道衍真人，聽說三年前他從一處禁地得到神秘強大的密術，一直閉關苦修，就這兩三日出關……等他出關後，他與師父誰強誰弱就不一定了……”青明不愧為同青白穿同一條褲子的，繼續補話說道。

“二師兄！”青檸奈何不了他們兩個，惱得跺腳。

“比徒弟嘛……”

他們“廢物派”的名頭在江湖上經久流傳……

“唉！”四人中有認清現實的，也有是為未來的……卻都不約而同地坐在地上撐臉嘆氣。

“你們說……師父為什麽要將這消息瞞著我們呢？”青檸想不通。

“我覺得師父可能是怕我們壓力太大，所以想一個人獨自承受”青白分析道。

“唉……”

四人又是一陣嘆息。

第二天一早，西師父一睜眼就是四張小臉眼巴巴地望著他。

“師父……”

“怎……怎麽？”

“您餓不餓？”青白手裏捧著兩個從山下買的還往外冒著熱氣的白面饅頭遞到西師父面前。

西師父張嘴剛想拒絕，青檸卻熱情地將饅頭塞進他的嘴裏，“師父……吃吧……吃吧……”

西師父味如嚼蠟地好容易將這個饅頭一口一口啃完，青白等人捧著第二個饅頭一臉希冀地看著他。

無奈……

片刻後，西師父一邊摸著吃得鼓鼓的肚子，一邊打嗝……也不知青白從哪買的這比兩個拳頭還大的饅頭……嗝……

“你們……嗝……四個找我要……嗝……要說什麽，……就說吧……嗝！”

“師父……”青白揮揮手裏昨晚從西師父兜裏偷來的那張紙條，“你不用瞞我們了，我們都知道啦”

“好你們……嗝……這幾個小兔崽子……嗝！”西師父郁悶了，打著嗝連罵人都沒有氣勢。

“師父……”青檸該上場了，她嘟嘴搖著西師父的手臂，“我們也是不忍心呀，您想想從外形上來說，你是可以碾壓三師伯的，這麽多天下來，你面黃肌瘦，都不好看了……要是給元師伯看見你這幅樣子，她該多失望呀！”

“我現在很醜嗎？”西師父被嚇得嗝都不打了，坐起來，一臉慌亂地揉搓著自己臉……

嗯……胡子是該刮了……

“嗯！”四位徒弟應得點頭如搗蒜。

看著急匆匆奔向院中水缸，對著水中倒影拿著一把菜刀刮自己鬢角胡渣的西師父，青檸心頭湧起一種特別的感覺，“其實師父有可能也是愛元師伯的……”

“傻青檸……”青然拍拍青檸的腦門，“說什麽傻話呢！”

是呀，如果師父真的喜歡元師伯這麽多年來不會對元師伯沒有回應，師父有那麽一點回應的話，他跟元師伯的孫子可能都能打醬油了……

青檸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感而發說出這番話，唯有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

晚上，青檸第一次失眠，她看著窗外掛在天空像圓滾滾的包子似的月亮，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咕嚕嚕……肚子有些餓了是怎麽回事？

“青然……”青檸對著黑暗裏掛在半空中的那塊簾布緩了一聲。

“唔……”簾布的那一邊傳來青然半睡半醒的嗡嗡的呢喃聲。

“你餓嗎……”

“……”

許久未傳來青然的回覆，就在青檸以為他睡著了時，耳邊又傳來他含糊不清的一聲，“唔……”

青檸只當他是答應了，掀開簾布，跪坐在青然鋪在地上的厚褥子上，搖著他的手，“那我們去吃烤紅薯吧”

青然翻了個身，卷起被子將整個身體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點熱氣都不讓散出去，閉著眼迷迷糊糊地答道，“這大半夜，哪裏來的烤紅薯……”

“昨天大師兄從山下買了一堆紅薯回來，我看見他就晾在廚房的地上，晚飯後大師兄埋的火堆應該還是熱的……我們將紅薯埋在火堆裏，不就有得吃了？”青檸興奮得像是一個即將要去偷糖的小孩，圓圓的眼睛裏亮得全是星星。

“噗……”青然從眼縫裏看到這個模樣的青檸，不禁笑出聲，睡意全無。

現在已近深秋，基本上已經到了一個鉆進被窩後就不想再出來的季節，可憑著對烤紅薯的一腔熱血，青檸這廝披著一頭散發，穿著單薄的白色長衫，赤腳跪坐在他身邊，滿懷憧憬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掛在嘴邊……

聽到青然的笑，青檸頓覺有戲，拿出對付西師父的那一招，不斷地晃動著他的手臂，一邊晃一邊扭，“去嘛……去嘛……”

“好好好……”青然妥協，起身將一件長衫套上，“青然，外面好冷的，你要穿得暖和一些，等一下凍得生病了別又哭著鬧著不肯吃藥……”盡管他已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盡量控制著自己的眼睛不往青檸踩在他褥子上的那雙腳趾凍得紅紅，粉粉嫩嫩的腳上看，可……

有些事情就是你越控制，看得越清楚……

青檸就像一個孩子，只要你滿足她的要求，無論你說什麽她都是樂呵呵的。

於是，片刻後，她身上披著一件二師兄送給她的白狐皮披風，腳上一雙鼠毛長靴，手上一雙兔毛手套，頭上一頂棉布風帽……滿副武裝地跟著青然出了門。

西家廚房的火堆旁，青然青檸將一堆紅薯埋進土裏，兩人坐在火爐邊，撐臉看著灰堆裏那些艷麗的一滅一閃的紅色火塊。

“青然，你看那火塊像不像一塊糖？”

青然沒看出來，只覺得青檸怕是要餓瘋了。

昏暗的廚房裏只有窗外瑩白溫柔的月光從糊了明紙的窗柩透了一絲餘光進來，半明半暗之中，青檸青然不自覺地向彼此慢慢靠近，最後圍著一火爐，頭抵在一起。

青然出來只穿了一件長衫，涼氣直往後背鉆，他縮著脖子，打了個噴嚏。

“你冷嗎？”

青檸將自己的狐皮披風取下，為青然披上。

“那你呢？”

“我不冷……冷……”最後那個冷字在寒風之中拐了個彎兒，微微打顫……

“噗嗤……”青然明明是最不愛笑的，可是每次只要與青檸一起，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被她逗笑。

“那我們兩一起”他像蝙蝠飛翔一樣將披風展開，將青檸一起裹了進來。

寬大的披風包裹著他們，溫暖隨著彼此呼吸之間夾雜著對方的香氣而在空氣之中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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