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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五·婚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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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郊野嶺訂制婚紗什麽的, 好像有點突破人的想象。

木蕭環顧四周,沒發現店面的樣子, 卻聽江近道:“跟我來。”

平常他隱於人群之中, 上下班照常開車堵車,也沒有動不動就飛一個的, 導致木蕭常常產生一種他只是個普通人的錯覺, 很少能將他與道士聯系起來。

但此刻,這種感覺卻格外明晰起來。

他走在她身側, 替她撥開側面伸展過來的枝椏,那些枝椏仿佛有生命似的, 被推開了一兩次, 便乖乖地收起了張牙舞爪的姿勢, 安安分分地盯著兩人看。

木蕭跟它們“對視”,看久了,居然看出了點莫名的萌感。

走了約莫兩三分鐘, 江近停在一棵樹前。

這棵樹比其他的樹要略壯一些,不過仍然不及小臂粗, 灰綠色的樹幹,江近伸出兩根手指,指間夾了一張薄薄的紙, 像刷卡似的,在樹幹上劃了一道。

緊接著,交錯的樹幹枝椏向兩邊分開,原本緊密的樹叢間分開一條小道, 江近示意木蕭先走進去,他隨後跟上。

樹杈在他身後慢慢合攏,只餘樹葉在輕輕晃動。

沿著小徑沒走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空地中間,是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樹,樹幹上有扇緊閉的門,門邊掛了個牌子:

[符蝶工作室(會員制)]

牌子下的樹幹上,趴著一只黑色的瓢蟲,下面還有一行刻得歪歪扭扭的小字:

[需要電梯請按鈴,刷卡啟動,一次一萬]

木蕭:“……”

這是什麽天價電梯……

不過,隱居在樹叢裏的屋子,倒是讓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個人。

江近伸手按了下那只瓢蟲,木蕭拉了拉他的袖子,“這難道是那位蝶夫人的鋪子嗎?”

“不錯。”

“原來她真的是妖怪……”

在木蕭入世後不久,就聽過她的大名,坊間流傳她是世間最好的裁縫,制衣不費一針一線,衣物卻精致得不似凡物。只可惜已經在多年前去世了。

後來,她又在其他妖怪那裏聽說,這位蝶夫人其實是她們的同類。她不是去世了,而是隱居了。就住在樹林裏的一間房子裏,偶爾做點衣服,拋到市面上千金難求。

真真假假,難以分辨,木蕭對美衣沒什麽追求,向來只當志怪故事聽,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見到。

出神間,門牌邊的黑色瓢蟲閃了閃紅光,樹門隨之打開。進去之後是一方可容幾人立足的黑色平臺,四周也是黑色的,就像電梯的轎廂,沿著樹幹的空洞直通地下。

門在眼前緩緩合上,周圍驀地亮起五彩斑斕的光,似乎要帶著他們通往另一個世界。

妖類之間的交往比較覆雜,畢竟不同於有社會規則束縛的人,它們天生帶有妖性,打從有神智開始,想的就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所以,如若不是非常熟悉的妖怪,大家很少踏入對方的地盤,既表示禮貌和尊重,又是為了自保。

何況是要見這樣一個妖中前輩,木蕭一路上還是有點小小的忐忑的。

不過這點小忐忑,在她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符蝶夫人本人的時候,就化為烏有了。

電梯降到最後一層,門在眼前豁然打開,有那麽一瞬間,木蕭覺得自己進了傳說中的盤絲洞。

相較於狹窄的樹幹,地下空間十分寬敞,天花板上趴著無數只跟電梯鈴差不多的瓢蟲,只不過它們身上發出的光是淡黃色的,照得整間屋子溫柔又暖和。

前方整整一面墻,懸滿了無數五顏六色的絲線,縱橫交錯,看似雜亂,又隱約形成某種圖形。有大大小小的透明蜘蛛在絲線上爬來爬去,爬過的地方,又形成了長長一條新的彩線。

作為一個長期混跡於人類社會的妖怪,木蕭見到這些著實驚艷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室內流連,繼而落到了靠墻而立的那人身上。

那個人身形微胖,身上披著絢麗奪目的錦緞,上面的花紋盤旋成一個個不規矩的圓。

這樣大大小小的圓總共有七個,木蕭一不留神,就想到了……咳,七星瓢蟲。

就在這時,“七星瓢蟲”慢悠悠地轉過來,她皮膚白皙,眉毛描得長長的,有幾分唐代貴婦的味道。

說話時,語調也拉得長長的,一聽就很有架子:“是誰這麽不禮貌,門也不敲啊……”

她的目光甫一觸及江近,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哎呀原來是江局長,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您一來我們這小破地方真是蓬蓽生輝……不長眼的東西,不知道給江局長倒茶嗎?!”

最後一句話,是對邊上站著的一個木頭人說的。

那木頭人有半人高,身上堆滿了布匹絲線,花花綠綠的。木蕭原先以為它是個放衣服的架子,誰知挨了蝶夫人的那句訓斥,花花綠綠間有兩個黑乎乎的、圓圓的東西一轉,然後“木架子”便“嘎吱嘎吱”地動了起來。

像個機器人。

它似乎找不準方向,原地轉悠了兩下,便徑直往墻邊去了。

蝶夫人正笑吟吟地替木蕭拉開凳子,說著“這位小姐真美麗呀,看到這樣美麗的小姐我的兩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冷不丁聽到“咣當”一聲,再扭頭去看的時候,那木頭人已經散了架,手腳淩亂地躺在地板上,剩下兩個眼睛滴溜溜的轉,還挺無辜的樣子。

頭頂的瓢蟲們發出竊笑,一邊的蜘蛛也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興奮地搓起了手。

蝶夫人擼了擼袖子就要去教它做人,適逢江近輕咳了一聲,便立即轉過來,尷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裏養的小東西比較笨,讓你們見笑了。早知道不給它起名叫’木頭’了,木啊木的,越叫越笨。那個,江局和這位小姐喝點啥……對了,我好像還不知道這位小姐貴姓?”

木蕭默默地說:“姓木。”

蝶夫人:“……”

這下真的尷尬了。

木蕭看她一臉闖了大禍的表情,笑著轉移了話題:“它叫木頭?“

“哎,對對,名字還不錯吧?木嘛,樸實無華,堅韌無雙,一聽就讓人心生好感啊。”蝶夫人順著臺階滾了下去,還不忘拍一拍馬屁。

木蕭:“……”

她真是服了蝶夫人這張嘴了。

“我當初呢,就想讓它沾沾這個姓的光。沒想到它太笨,丟人了。”

“不會啊,我覺得挺可愛的。”木蕭發出真心的讚美。

這小木頭人跟小絨球有點相似,看起來傻乎乎的,有種萌感。

“哪有,天天撞樹,要麽就撞墻,我這裏被它搞得一團糟了。”蝶夫人抱怨了兩句,發出真心實意的嫌棄,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哎,既然木小姐喜歡,不如將它帶走吧!”

“啊?這不太好吧……”木蕭剛想開口回絕,就聽江近道:“可以。”

木蕭拉了拉他的袖子:“餵。”

“你不是挺喜歡?”

“話是這麽說沒錯……”

但你也不可以搞腐/敗啊江局!

“你沒看到蝶夫人有多頭疼嗎?你是替她解決一樁麻煩。”江近淡笑道,“兩全其美。”

於是乎,散架之後自己重新把自己拼裝好的木頭人,就被這樣拍板換了主人,“嘎啦嘎啦”地走到了木蕭的身後。

“說正事,我們想在這裏訂幾套禮服。”江近在這時開口。

“沒問題沒問題,要幾套都行。”蝶夫人滿口答應,絲毫沒有傳說中的高冷範兒。

事實上,木蕭剛進來不久,她的高冷人設就崩塌了。

趁蝶夫人回頭去找式樣的間隙裏,木蕭悄悄問江近:“大局長,她以前是不是犯過事,被你抓了把柄呀?”

調查局平日裏並不會以威壓服人,但蝶夫人這畢恭畢敬,恨不得把江近供起來的樣子,就好像犯過什麽重大錯誤一樣。

“我看起來像是會威脅人的人麽?”江近支著肘,側頭看著她。

木蕭認真思索了一下和江某人相處的片段,下了個結論:“會。”

“你再想一想。”江近顯然不太認同她的答案,笑得頗耐人尋味。

木蕭:“……不會!”

還說你不會威脅人!這不是威脅是什麽!

那小木頭人似乎跟木蕭挺合拍,這會兒已經倒好了水,放在自己自帶的托盤上送了過來,它在木蕭身邊停下,然後伸手夾住一杯水,放在桌上,慢慢推給她,又繞到另一邊,用同樣的動作推給江近。

“還知道女士優先。”木蕭越來越覺得它有意思了。

“是’夫人最大’。”江近慢悠悠地道。

木蕭正喝水呢,冷不丁聽見他對自己的新稱呼,驚得一口水嗆在嗓子裏,咳嗽了好幾聲才平覆下去。

旁邊江近似乎撩人而不自知,一臉淡定地接過了蝶夫人送過來的圖,面對蝶夫人的關心,說了句:“沒事,她喝太急了。”

木蕭:“……”

她哪裏喝太急,明明是你亂說話!

敵人太腹黑,太可怕,木蕭默默地挪著椅子,坐得遠了一點。

誰知江近卻早有準備似的,伸手攬她過來,順手把式樣推過去,“蕭蕭,你看喜歡哪件。”

清一色的大紅喜服,乍一眼看去似乎都差不多,木蕭小聲道:“你定就好。”

反正,她是很信她們家江局的審美的啦。

“這些應該都很適合她。”江近的手指在幾個式樣上點了點,木蕭湊過去一看,幾套喜服各有千秋,上面繪著淡金或淺黑的圖案,別致又大氣。

說來也怪,他這麽一指,那幾套喜服就在那一堆紅色裏脫穎而出了。

“不過,要改。”江近繼續道。

蝶夫人洗耳恭聽:“您說,我記下來。”

“見賓客的這套,領口稍微拉高一點……”

江近跟蝶夫人就這樣討論起了喜服的款式,木蕭坐在他倆中間,漸漸覺得自己十分多餘。

唔,雖然是她說“你定就好”,但江近也是,怎麽就不稍微征求一下她這個新娘子的意見呢?

……雖然她也給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江近的每樣選擇都很貼合她的心意。

想到這裏,木蕭擡眼朝江近看去。

他此刻很認真,眉頭偶爾微微皺著,想到什麽之後又舒展開來,像在決定一項無比重要的方案。木蕭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有種令人心折的魅力。

忽然間,他若有所覺地看過來,正對上木蕭的視線,木蕭還來不及躲閃,便聽得他問:“覺得悶了?”

哎,還真是一猜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木蕭現在就十分後悔自己今天跟蹤他過來,有這樣的閑工夫,還不如在家追劇,或者拉陳婉婉出去逛街呢。還有,她今天看了喜服的設計過程,到結婚那天,豈不是一點驚喜感都沒有了?

越想越後悔,木蕭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

“稍等,很快就結束。”

“嗯嗯,沒關系。”木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立刻很懂事地恢覆了精神,嚴肅道,“這可是我們結婚的喜服哎,你不要應付了事。我等得起。”

江近笑了:“萬幸,夫人耐性不錯。”

木蕭:“……”

耐性不錯……

這個詞怎麽這麽耳熟呢?

想起來了……昨天晚上,這男人還說過她“耐力不行”,她則回了一句“我耐力明明很不錯……”

然後她就被折騰得差點起不來床。

想著想著,木蕭的臉就紅了,恨不得把臉埋進桌子裏去才好,小木頭人偏著腦袋,“嘎啦嘎啦”地走遠,很快又遞上一條沾濕的冷毛巾。

此時,江近似乎心情很好地輕笑了一聲。

木蕭:“……”

嘴上被調戲,打又打不過,這還沒結婚,她已經預感到自己婚後生活必定很”悲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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