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漲紅著臉，對著趙柔嘉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小姐太客氣了，這都是高某應該做的。”

趙柔嘉道：“高大俠謙虛，您做了您自認為應該做的事情，不算什麽，但往往最應該做的事情，卻不是每個人都會做的，您的品德懿行，勿庸置疑。所以，還是要謝謝你，若不是你，三姑姑怎麽會這樣安全無虞地被送回來？”

高漸搓了搓手，一副尷尬的樣子，說不出話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趙柔嘉見狀，繼續道：“這些年，三姑姑獨自一人漂泊在外，不知所蹤，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祖母沒想到她，都要傷心落淚，郁郁寡歡好久，本以為這輩子都與三姑姑再無見面的機緣，沒想到卻因為高大俠一時憐憫，伸出援助之手，讓三姑姑免於顛沛流離之苦，讓祖母的與三姑姑願望得以實現，這就是您對三姑姑的恩德，這就是您對趙家的恩義，您確實是俠肝義膽之人，是我們趙家的恩人！”

高漸平淡無奇的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小姐，您真的過譽了，我其實沒做什麽要緊的事兒，當初我遇著令姑姑的時候是在漠北，那一年我去漠北販馬，也不知怎麽看見一個荒郊野嶺裏有一嬰孩，那一處四下無人，若不是我迷了路與商隊走散偶然經過，那孩子估計很快會喪身野獸口中。我把人撿起來，輾轉與商隊匯合，那時我是想收養的這孩子的，可是等我去草原理走一趟，回來之後卻不見孩子的影子！據手下人說，是一群土匪把人搶走了，我當時就想，這小小孩童到底與誰有如此大仇，必然是大人造成的結果，可惜報應在孩子身上，也是不合理的。”

竟然是這樣？

趙柔嘉臉色一僵，沒想到有這樣一番經過，高漸曾經撿到趙琳瑾的同胞妹妹趙茹瑾，撿到了又讓人搶走了？

那沈蕭為何讓高漸來送信，他們是怎麽遇到一起的？

趙柔嘉心中疑雲重重，那眼疑惑地望著高漸，想要他解釋其間的事情。

高漸自然知道趙柔嘉的意思，也不拖延：“當年我雖然同情那孩子遭遇把人撿回來，不知道土匪跑到商隊為何不搶金銀財寶，偏偏只要一個孩子，我心中納罕，也擔心令姑姑被搶走後有危險，可是我們當時完全不知土匪的去向，加上南邊的馬商催的急，我就只要把這件事情暫時放下，回了揚州。此後我一直把這件事情記在心上，一直想在外出行商的時候遇著你姑姑。可你也知道，我們行商走的地方多，一年能去漠北的時間比較少，每次不過一兩個月，這一兩個月時間還要做生意，應酬各路朋友，所以能花來找你姑姑的時間就更少了。”

這一點趙柔嘉倒是理解，高漸一個走南闖北的行腳商人，肯花心思記掛趙茹瑾，托人去打聽，就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只是一個在荒郊野嶺萍水相逢的女娃娃，沒怎麽相處，也沒什麽感情，要一下對她有深厚的感情，如趙老太太心疼趙琳瑾一般心疼趙茹瑾，那是不可能的。

高漸願意費時費力找人，就算得上純良熱忱，十分難得了。

高漸道：“一連五年，我一直往漠北走，每到夏日水草肥美，我就來漠北販馬，將漠北的草原和大漠走了十多個地方，四處打聽那一夥土匪，卻是杳無音信，沒有半點你姑姑的消息，我就死了心，知道找不到你姑姑，漸漸地，我就不花時間去找人了，但是這件事情一直在我的心裏掛著，從沒有一天忘記。”

趙柔嘉點點頭。

為了一個找不到的人費時費力沒有結果，高漸能堅持五年就已經出乎趙柔嘉預料了，能做到如此地步，高漸真的是一個難得的人心腸。

高漸見趙柔嘉沒有憤怒和指責，心裏松了口氣。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沒錯，這樣的做法已經厚道得仁至義盡，可是作為失去親人的哪一方，在感情上一般都不能接受旁人放棄自己的親人，哪怕不是他的錯。幸好這次遇上的是一個講道理的官家小姐，若她失了理智，硬要責怪，他的結局說不得就很慘。

高漸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想到沈蕭臨走前囑咐他的話，讓他據實以告，他保證他無事，高漸的心中又安穩了一點。

“其實在第一年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有感覺，這個丟了的孩子找不回來，五年之後更加不可能再見，因為我預遇著那孩子的時候，她還是個繈褓嬰兒，模樣沒有長開，那麽小的孩子，一天一個樣，日日都在邊，別說五年，就是幾個月，再遇著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趙柔嘉點頭，這是肯定的，換做是任何一個陌生人，都不可能認得出趙茹瑾來：“那後來呢，你是怎麽遇見三姑姑的，還與沈世子有了聯系？”

趙柔嘉是在奇怪，高漸與趙茹瑾有這一番過往，本來就已經十分湊巧離奇，現在還與沈蕭相關，這事兒就太出人預料了，波瀾起伏地讓人驚訝。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高漸長嘆一聲，道：“其實我也沒想過與你姑姑還能在見面，我找了五年，之後雖然沒有專程派人四處打聽，可也偶爾留意一下這方面的消息，時不時問一問你姑姑丟的地方當地百姓，有沒有聽說有人搶了孩子，結果大大小小的消息得了無數，卻沒有一條有用的，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直到一年前，我帶著一批貨走隴西走廊回來，因為帶著絲綢和馬匹，數額實在巨大，被一群馬匪盯住，請的保鏢為保護財物語馬匪拼死打鬥，卻不敵馬匪彪悍驍勇，整隊人連人帶貨都被劫持。”

“然後我們被俘虜，壓去了馬匪的營寨，一關就是大半年。這半年我們被馬匪看管，天天在深山老林裏給他們修路起房子，打鐵拉風箱造兵器，我們也想跑，可每個人手上腳上都帶著厚厚的鐐銬，根本跑不了。”

大概是那段時間的遭遇太過淒慘，讓人刻骨銘心如噩夢一般時時在心中縈繞，高漸說到這一段，面色有些蒼白，嘴角發苦，聲音帶著無盡的傷懷，一時間不能自已。

趙柔嘉眉頭一皺，打斷他，道：“你們在那裏遇見我三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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