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女巫的面，賈爸爸哭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他辛苦工作了半輩子，所有的積蓄，包括他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都給賣了，這才好不容易攢夠了首付款。他想的是，自己已經六十歲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年可活了，年輕時為這個家操勞，現在年紀大了，怎麽著也該輪到他享受一把了。

新房子啊，還是四室兩廳的大戶型啊！

就為了買這套房子，前前後後他跑了多少個樓盤，找了多少個朋友幫著打聽內情，光是下定金時就排隊了足足一天一夜。

付好了定金，籌措了首付款，可房子卻還要等上兩年才能交付。這期間，他一有空就往工地上跑，當然不敢進去，就站在外面瞧，看著那樓從地基一點一點的高起來，直到全部蓋好，好不容易才盼到了房子交付。

鑰匙到手了，只要裝修一下，他就可以住上新房子了。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住上新房子，而他將來的小孫孫卻能從小住在新房裏，健康快樂的茁壯成長。

為了銀行裏未還清的貸款，為了還沒出生的小孫孫，他不得不跟年輕人搶奪飯碗，都已經到了退休年紀了，還要爭取返聘的機會。

他這麽辛苦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我就盼著我兒子能踹掉他那個倒黴媳婦！我賈家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才讓那倒黴婆娘進了門！”

“肯定是她！我兒子多乖啊，打小就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一定就是被她教唆的，她把個好好的家，折騰成了那個樣子，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喲！”

賈爸爸不單是生氣，更多的其實是後悔。

早知道會這樣，他寧可放棄返聘的機會，親自將裝修的事情搞定。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就是再捶胸頓足，也改變不了那個可怕的棺材房了。

大概是將心裏的怨憤都發洩了出來，賈爸爸看著反倒是比剛進小屋時精神頭好了點兒，他跟女巫道了別，低著頭背著手，一步三嘆氣的離開了小屋。

女巫陷入了久久的沈默之中。

既然問題的核心是那套棺材房，那麽為什麽不直接許願讓房子恢覆原樣呢？難道兒子兒媳離婚後，就能使房子大變樣嗎？

最終，女巫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只感嘆人類果然是非常覆雜的生物。

**

離開了占蔔屋後，賈爸爸先行回到了原先的家。

他們家現在是租房子住，租的也不是別人家的房子，而是賈爺爺賈奶奶的老房子。那是因為房東買下這套房子，本身就是作為一種投資，租誰不是租呢？租給原房主，起碼比其他亂七八糟的租客更愛惜房子。

本來，想著新房子裝修好後，他們就可以搬家了，甚至家裏有不少東西已經完成了打包工作。至於舊的家具，他們是不打算要了，當初賣房的時候就說了一起折價算在了房價裏。

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賈家即將搬遷到新居的前提下的，而看過了新房子裝修情況的賈爸爸，再度回到老房子時，原本的雀躍早已無影無蹤，有的只是傷心難受和不舍。

“老賈你咋了？”賈媽媽聽到聲響從廚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丈夫滿臉淚水，著實被嚇得不輕。

賈爸爸再也忍不住了，悲痛難耐之下，他索性蹲在玄關處，捂著臉嚎啕大哭。

他操勞了大半輩子啊！就得了這麽個結果嗎？

蒼天啊！！

“到底咋了？老賈你咋了？孩子們呢？發生什麽事兒了？”賈媽媽嚇壞了，一聲聲的催促丈夫趕緊說話，可回應她的只有丈夫悲痛欲絕的哭聲。

“難道是孩子們……”賈媽媽被自己腦補的情形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跟丈夫來了個臉對臉。

沒等老倆口恢覆正常，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你好煩啊，走走，我不要你管！你說你能幹什麽？不就是仗著家裏條件還行，一天天的什麽正事都不幹，就知道拿著手機玩游戲。有本事你倒是玩出個花兒來啊，純浪費時間，窩囊廢一個！”

“我不就是多玩了會兒游戲嗎？你至於嗎？”

“怎麽不至於啊？我重要還是手機游戲重要啊？剛才我一催二催三催的，你就是不動彈，什麽意思啊？你覺得游戲比我重要，那你跟游戲過一輩子啊！”

“你這人……算了，我不跟你吵。”

“難道我想跟你吵嗎？談戀愛那會兒你對我多好啊，這結婚才半年呢，你就換了一副面孔，我、我不跟你過了！”

……

屋內的賈爸爸和賈媽媽面面相覷，就算沒看到人，光聽這個聲音，也知道在外面樓道裏吵架的人是他們的兒子和兒媳。

可之前，兒子兒媳一直都是如膠似漆甜甜蜜蜜，成日裏哥哥來妹妹去的，好得就跟蜜裏調油一般，怎麽說吵架就吵架？

賈媽媽是鬧不懂，不過她也沒太當一回事，年輕小夫妻嘛，偶爾拌個嘴也是很正常的。她正打算起身勸勸時，卻被老伴一把拽住，搖頭示意她別插手。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橫豎已經許過願了，勸不勸也就那麽回事兒。

就這會兒工夫，房門打開了，兒子兒媳面色都很不好看的走了進來，見二老在家，也沒緩和面色，尤其是兒媳轉身就進了臥室，完全不搭理公婆。

賈爸爸見狀，愈發的不快起來了：“房子的事情，她也不跟我道個歉？我是出於信任，才把裝修那麽大的事情交給你倆去辦的，就給我裝成那個樣子？”

“你幹什麽？”賈媽媽見他越說越大聲，忙拽了一把，制止道，“小聲點兒，別叫她聽到了。”

“聽到了又怎麽樣？你不知道她把我們家的房子弄成了什麽樣子！”

“啥樣子？不是請裝修公司弄的嗎？能是啥樣子？”

“反正……算了，回頭你就知道了。兒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別老叫一個女人牽著你的鼻子走？她說什麽，你就答應什麽，有這樣的嗎？既然她都嫁過來了，就該事事聽你的，你倒是好，徹底反過來的，像個男人的樣子嗎？剛才你們在樓道裏吵什麽？什麽游戲？”

賈兒子本來心裏就很不痛快，被他爸這麽一說，愈發不耐煩起來了：“沒什麽，就是我朋友組隊臨時差人，我就叫她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上打游戲，她就叨叨個沒完。”

“那也是你的錯！是你沒把規矩做好！”賈爸爸的氣還沒消，主要是吧，他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那酷似靈堂的風格，又見兒媳一點兒規矩都不懂，回到家招呼都不打一聲，轉身就進了臥室，還重重的甩上門，頓時心裏就有一把火在燒。

他還打算再說兩句，臥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賈兒媳手裏拎了個手提袋，怒氣沖沖的沖著他們大喊：“好啊，既然你們這麽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留在這裏招人嫌了。離婚，咱倆離婚！”

賈兒子黑著臉，看看妻子又看看爸媽，狠了狠心：“是你要離的。”

“不離還等著過年嗎？小的把游戲看得比我重要，老的把房子看得比天都大，我留下來給你們作踐？”說著，賈兒媳穿上鞋就出門，賈兒子也緊跟著她出去了。

“這、這……”賈媽媽驚呆了。

“脾氣這麽大，強留下來也沒啥意思。”賈爸爸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可惜我的房子啊……”

“你這老頭說什麽呢？什麽叫做強留下來也沒啥意思？沒啥關系的人家都知道勸和不勸離，你倒是好，巴不得咱們家散了不成？不行，我要給親家母打電話！”

賈媽媽滿心焦急的掏出手機撥了出去：“親家母啊！那倆孩子今個兒不知道咋了，突然就絆了嘴……”

“對對，就是幾句口角，好像是為了打游戲拌嘴了，就是小事兒啊！”

“嗯，你讓親家公過去攔一下，哪能為了這芝麻綠豆大的事兒鬧離婚呢？這不瞎胡鬧嗎？我和他爸馬上趕過來，就來啊！”

掛掉電話，賈媽媽也不管賈爸爸願意不願意，硬是拖著人出門趕往民政局。

緊要關頭肯定不能圖省錢，老倆口是打的去的民政局。萬幸的是，賈媽媽那個電話打得很及時，親家公已經將人攔了下來，還叮囑辦事員不要給他們辦離婚手續。

不多會兒，親家母也來了，四位老人拖著兩個年輕人離開了民政局，一直拖到外面的大門口，這才停下腳步開始詢問出了什麽事兒。

問歸問，手還是不能放的。

親家母更機靈點兒，劈手奪走了女兒的包，用力之大還在包包表面造成了不少損傷。

“你們幹什麽啊？不就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想離婚嗎？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離婚算個啥？媽！把包還給我，你都弄壞了！”

“我做什麽了？不就是打了兩盤游戲嗎？不piao不賭不偷不搶，我什麽不良嗜好都沒有，打兩盤游戲都不成嗎？”

“是是是，你就打兩盤游戲！你都三十歲了，你別那麽幼稚嗎？人家三十而立，你呢？天天就知道窩在沙發上打游戲，你有出息嗎？”

“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那樣的，又不是婚後才變的！”

“可那會兒你對我多好啊，我一喊你你就放下游戲來陪我，現在呢？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這下好了，幾句對罵之後，罵架升級為打架。偏生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有些特殊。民政局門口啊，這裏不說天天鬧事，隔三差五的也能發生點兒什麽鬧劇。吵架屬於常態，打架也不是沒有，最嚴重的一次，據說是其中一方不服氣，楞是開車追上來，把另一方撞成了重傷。

眼看這邊吵了起來，保安很快就過來了，可惜就算加上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還是沒辦法把處於盛怒之中的倆人分開。不得已，保安報了警。

賈爸爸和親家公都試圖阻止，為此還掏出了各自的工作證。可他倆又不是民政局的領導，保安只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報警求助。

半個小時後，鬧事的小夫妻倆，連同四位老人都被請到了局子裏喝茶。

警察很快就將情況弄明白了，就是單純的夫妻倆鬧離婚，吵架不夠打架來湊，還順便將雙方的父母牽扯了進來。

“咋了？是孩子跟誰的問題談不攏，還是財產的問題沒搞明白？”

這話一出，賈兒子和賈兒媳幾乎如同是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對啊，財產還沒分呢，離婚之前得先把這些問題鬧明白了，不然離啥婚？咋離婚？

“我要房子！！”

“房子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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