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盲五娘家裏例行換了紗布， 喬君影一邊回憶著昨天晚上的夢企圖想起什麽細節，一邊在村子裏晃蕩。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盲四七家附近，看見了孤身一人坐在路邊大石頭上的盲四七。

喬君影摸出一個棒棒糖走過去， “四七。”

盲四七連忙擡起手在臉上抹了兩下， 跳下大石頭站好，“喬夏姐姐！”

假裝沒看見小孩微紅的眼眶，喬君影只管把手裏的棒棒糖遞給他說：“喏，這個很好吃的。吃了甜的後心情會好很多呢。”

盲四七接過棒棒糖大大地點了頭， “嗯！”

她揉揉小孩的頭，正準備離開時被盲四七抓住了衣角。

“怎麽了嗎， 四七？”

“……”盲四七嘴唇嚅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

喬君影看著低著頭不敢看她、欲言又止憋得滿臉通紅的盲四七，索性蹲下身子耐心地等待他開口。

“……就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就在她耐心等待的時候， 突然感到一股推力從背後傳來，喬君影重心不穩向前撲去跪在了地上。

盲四七一楞， 趕忙上前扶住了她，他沖著那人大聲嚷嚷：“媽媽！你在幹什麽？！”

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喬君影轉身看去，眼前是一個衣著破爛的女人， 她的衣服上有著各種暗色的汙漬，袖口和手肘出的布料破了口子。

她的頭發很粗糙，蓬亂地糾纏在一起像在頭上頂了個鳥窩，眼神混沌，看著似乎不太清醒。

“……”那女人嘴唇嚅動喃喃自語。

喬君影默默地靠近了一點，屏住呼吸想要忽視女人身上傳來的異味。

“……打死你，打死你……”

“……不要過來， 打死你， 不要過來……”

“……死了……都死了……”

“……通關、哈哈哈， 我通關了……”

喬君影眸光一閃，剛剛她說的是“通關”兩字嗎，她也是游戲玩家？

被留在游戲裏就不可能是真的通關，或許是因為她瘋了才把通關的幻想當作事實。

那她現在是……難道摩羅斯會把通關失敗的人會留在游戲裏當NPC？當NPC還能保留身為玩家時候的記憶嗎？清洗了記憶的人才更好控制吧？

那麽……假設眼前這個是記憶清洗失敗的，那其他看似正常的村民有多少是以前的玩家呢？

畢竟以摩羅斯游戲的神通廣大更改一個人的記憶應該不是難事吧？

再陰謀論一點，眼前的這個“失敗品”或許是游戲故意留下來給後來的玩家做游戲線索的……

也有可能她本身只是個NPC，身為玩家的記憶都是虛假的……

喬君影不禁打了個冷顫，摩羅斯游戲……到底是什麽？到底想幹什麽？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色澤白皙，紋理分明，怎麽能確認自己的記憶是真實而不是被篡改過的？

“十一娘，十一娘……”

就在喬君影胡思亂想間，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喚著“十一娘”走了過來，雖然頭發白了，但從走路的樣子來看老人家十分有精神。

打住！喬君影收回思緒，懷疑自己的存在還怎麽活啊，她把註意力重新放在游戲情節上。

盲四七看見老婆婆眼前一亮，“奶奶！”

喬君影對著老婆婆柔柔一笑，“您好。”

“好好，”老婆婆也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她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腦袋說道，“十一娘不太好，沒嚇著你吧？”

“沒有沒有，是我打擾了。”喬君影搖頭。

老婆婆嘆了口氣扣住十一娘的手往回走，“唉，這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盲十一娘露出勉強的神情，卻被老婆婆用力抓著帶走了。

喬君影聽著老婆婆的話，主動上前扶住十一娘的另一只胳膊，厚著臉皮跟進了屋子。

幾人進了屋子圍在桌邊坐著，十一娘不說話了，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玩弄著自己手腕上的銀環。

喬君影瞄了幾眼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樣，她看見空間裏被她收起來的銀鐲，兩個鐲子的花草圖案簡直一模一樣！

這時，盲婆婆倒了杯水放在喬君影手邊，然後坐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來村子裏想幹什麽……”

“嗯？”喬君影楞了一下，擡頭無辜地看向她。

“民俗民俗……不就是村子裏的特殊事情嗎，你們一趟趟地來也不知道到底想要知道什麽……”盲婆婆坐在那裏淡淡地說，“不過十一娘的故事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沒什麽特別的……”

“……那您就隨便說說，我就當故事聽聽，”喬君影說著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總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出來一趟什麽收獲也沒有啊，公費旅游也不帶這麽明顯的嘛……”

一趟趟地來？只是游戲背景裏的一句話還是指的……以前的玩家？

盲婆婆有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你這個娃娃倒是直白。”

喬君影乖巧地坐在十一娘旁邊，“都是給人打工的嘛。”

“十一娘是個苦命人啊……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家那口子在村外的樹林裏發現了她，她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就被帶回我家休養。醒了才發現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但她身上有很多傷口，大概是被虐待逃出來的吧。雖然沒有記憶但她是個勤快的孩子，我看她第一眼就像是看自家閨女似的，她便跟著我們姓盲，叫十一娘。後來……”

“後來她跟我兒子看對眼了，閨女變兒媳挺好的，在她有了四七後的某一天就變了……”

“她開始變得神神叨叨的，自顧自地縮在一邊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就算病了她也是我閨女，我把她當自家人一樣照顧，但她還是沒能好起來，我心痛啊……”盲婆婆說著說著流下了幾滴眼淚。

“兒子為了給她治病跟著他舅到城裏打工去了，這些年斷斷續續地往家寄過幾次錢，一直沒回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喬君影配合地安慰著她，“你們都已經盡力了……這種事……都是命。”

話雖這麽說，她看著十一娘衣服上不知是什麽的汙漬，心裏對盲婆婆所說的視如親女的話表示十二分的懷疑。

喬君影陪著說了會兒閑話便準備告辭，盲四七早就不耐煩坐在這兒聽她們嘮家常，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就在她起身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十一娘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旁邊一扯，兩人頓時跌作一團。

喬君影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覺自己撐在地上的受傷的手一陣鉆心的疼，她痛得五官扭在一起，倒吸了幾口涼氣，剛想推開身上的人，就感到握在她腕間的手突然用力，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去。

她聽見耳邊傳來十一娘低低的聲音，“救救她們，救救那些女孩，救救孩子……”

盲婆婆一個箭步沖上來拉起壓在喬君影身上的十一娘推到一邊，她關切地扶起喬君影，伸手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塵，“丫頭你沒事吧？！哎呀，也不知道十一娘怎麽就突然發瘋了呢！都怪我沒看好她！”

喬君影的目光掃過盲婆婆似乎是擔憂懊悔的表情，嘴裏連連說著“沒關系”，但視線最終落在了十一娘身上。

十一娘在被盲婆婆推了一把後，一個人雙手環抱著自己靠著墻壁喃喃自語，看起來跟個瘋子沒什麽區別。

可在明明她壓在喬君影身上說著那些話的時候眼神清明，不像是瘋了的樣子。

在十一娘家裏重新包紮好傷口，喬君影好不容易從盲婆婆的關切下脫身出來，她一邊走向村外的小樹林，一邊想著盲十一娘的話。

救救她們，救救那些女孩，救救孩子……

這時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提示音，“叮咚！恭喜玩家發現隱藏劇情，觸發支線任務。

“提示：是誰害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沒有害過人的人，或許還有？救救孩子……

“祝玩家噩夢驚魂，死亡大吉！”

聽著耳邊的提示，喬君影腳步不停地奔向村外，可以肯定那些被藏起來的女孩子是突破口，村後被嚴密看管著的小樹林十分可疑。

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的話，或許有個方法能夠去往後林而不引人關註。

越過破屋重新回到了樹林後的外墻邊，喬君影扶了一下圍墻，看了看周圍沒有人，便把空間裏的竹梯靠在上面，小心而迅速地爬了上去。

深吸一口氣，她從茂密的樹枝中探出頭來，果然！

看著圍墻和白霧之間幾步寬的黃土地松了口氣，她不再遲疑，收回竹梯又將它靠在墻外，小心翼翼地攏住自己的衣服，不觸碰到白霧。

爬下竹梯，喬君影站在墻下打量著眼前的霧氣，這些白霧並不是靜止的，能明顯看見白霧緩慢浮動，帶來陣陣潮意。

但不管白霧如何漂浮，都沒有越過那個平面，它與外墻之間始終隔著幾步寬的小道，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麽異常，她松了口氣，按耐不住地順著小道向西奔跑向前。

順著小道跑過了兩個彎，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正在南邊的外墻外。

她停下奔跑的步伐，一邊向前走，一邊平覆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盲婆婆：我知道你們來村子裏想幹什麽……

眾玩家：謝邀並不想來，都是被游戲逼的好嗎？！

①沒有害過人的人，或許還有？救救孩子……：化用“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許還有？救救孩子……”，《狂人日記》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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