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午睡的夢裏見到他。太過明耀的陽光，泛著波光的湖邊，迎面吹來輕柔的風。自己當時站在他的斜後方，應該是從什麽地方出來，很自然的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自己的手太小，握不全他的整個手掌，所以食指摸得到掌心裏的紋路。一切都那麽真實。

以為是真的。在夢裏模糊不清的說著“是夢啊”。他笑著低下頭，將自己攬在懷裏。

“你說呢。”

聞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摻著夏天的明媚。雙手箍得更緊。好像這一生都不願意分開似的。

“是夢啊……”

等醒來，臉頰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卞窈窕的信來得很突兀。雨弦還沒來得及拆開就聽見墨弦匆匆往自己房裏走的腳步聲。她一臉的嚴肅正色，雨弦還以為卞窈窕出什麽事了。

結果卻只是卞窈窕極力邀請墨弦和雨弦去梧桐關走一趟。恰好趕上那邊的什麽節日，十年輪一次，軍營難得準備一起慶祝。

雨弦看著墨弦認真的樣子，知道她是鐵了心要去。當年卞窈窕走的事情讓她至今耿耿於懷，這些年都在想著什麽時候要去看看她。

“你告訴母親了麽。”雨弦知道墨弦下了決心，可聞府的事都要經過聞夫人同意。

墨弦先是搖頭，然後說道，“我還沒和母親正式說，不過之前有暗示過。”

“梧桐關在邊關，母親未必會同意你去。”

“就算母親不同意我也還是會去的。總能想到辦法。”墨弦口氣堅決。

思來想去，雨弦還是決定幫幫墨弦，於是就讓她先去試探下聞夫人，其他的再想辦法。

出了房門，碧翠正在外面掃著落葉。雨弦看到她就想起之前聞夫人想讓聞尉玨納她做小的念頭。

只是碧翠還不知道。

每當聞尉玨在家的時候都會偏愛使喚碧翠。雖然碧翠早就被聞夫人指去專門照顧雨弦墨弦，家裏也還有其他資歷較老的家仆，可聞尉玨每次有什麽事都愛用碧翠。傅言湘知道碧翠從小是在聞府長大，只是天真如她，似乎只當聞尉玨和碧翠之間情同家人，時不時也會置備些吃的用的送碧翠。碧翠起先不肯收，傅言湘就假借是聞尉玨讓給的，碧翠才勉強收下來。只是收下歸收下，雨弦從來沒見她用過。

這些年碧翠跟在雨弦身邊，也只有雨弦見過她在聞尉玨和傅言湘成親那天晚上紅著眼睛在屋外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她起身去看碧翠。她一夜未睡，蒼白的臉上清冷一片。

“大小姐，如果人可以一直活在夢裏不要醒來就好了。”

雨弦什麽都沒說，只是披了件外套和她一起坐著。雨弦不知道碧翠的夢是什麽樣的，不過夢裏的她一定很快樂。

就算不願意，雨弦也只能去拜托印宿伯。

印宿伯在梧桐關待過，一路上應該都相當熟悉。如果有他的照顧，聞夫人應該不會拒絕墨弦去梧桐關。

起得太早，雨弦只好現在聞府四處晃悠。碧翠一向抗拒去聞尉玨和傅言湘睡的院子，雨弦不勉強她，自己一個人過去，正巧碰到聞尉玨在空地上看書，傅言湘坐在他旁邊繡著什麽。

“雨弦。”傅言湘見到雨弦難得來，放下手裏的活招呼她。

聞尉玨聞聲也望向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哥哥，嫂子。”行過禮，雨弦和他們寒暄了一下後就直奔主題，“雨弦只是想問哥哥，印公子今日是否會在府內。”

雨弦很難得會主動來和聞尉玨說話，而且還是問的印宿伯。聞尉玨點了點頭，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不需要進宮議事。應該在吧。”

怕會錯過，雨弦在問過聞尉玨後馬上就讓碧翠備車送她去印府。碧翠不明白雨弦怎麽會突然要去印府，忍不住問她怎麽了。

“墨弦想去梧桐關看卞窈窕，我想找他幫幫忙。”雨弦上了馬車，拉下簾子。

上次去印府還是三年前印宿伯走的那次。不過也沒進去，甚至連門口都沒到，只是站在旁邊的小路上遠遠望著。

心裏難免有些陰影，所以當馬車停穩在印府門前時，雨弦忽然就覺得心裏壓了塊石頭似的很沈重。

敲了敲門，出來的應該是管家。雨弦說出自己的來意，管家沒領她進門，只讓她等在門口，自己去找印宿伯出來。

雨弦表面上沒表現出來，心裏卻有些不滿。

沒過一會，印宿伯果然走了出來。不過他好像沒想到是雨弦，見到她時還有些驚詫。

“王伯，麻煩去多備些茶點來。”印宿伯吩咐道。

雨弦憋了一股氣，跟在印宿伯身後一聲不吭。察覺到她的異常，印宿伯回頭瞥了她一眼，了然的安慰她道，“你沒自報家門，王伯以為你是其他家的小姐。”

“原來印府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啊。”雨弦不屑他的解釋。

印宿伯卻沒再接她的話。

在小桌旁邊坐下。印府的家仆送來茶和點心。雨弦沒動，過了會開口道，“我過來是有事拜托你的。”

“什麽事？”

“墨弦想去梧桐關看個朋友，只是你也知道母親的態度，所以我想你既然在梧桐關待過，一定對那裏相當熟悉，有你在的話，母親應該會同意的。”雨弦把在心裏打好的腹稿說出來。

印宿伯聽後沈吟了好久。雨弦其實本身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印宿伯不是賦閑在家，他有他要做的事。所以雨弦也只是為了墨弦過來試一試。

“最近我確實有些事宜需要去趟梧桐關。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了會通知你的。”印宿伯倒了杯茶。

雨弦點點頭，起身準備走。

“不過，你既然有事相求，我總不能沒好處拿吧？”印宿伯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要什麽好處。”雨弦有些戒備的回頭看著怡然自得喝著茶的印宿伯。

“不許再提取消婚約的事。”他答的很快。

雨弦垂下眼，點了點頭。

回到聞府，墨弦從房裏出來迎接她。墨弦已經和聞夫人說了要去梧桐關，也說了雨弦一早就去找印宿伯。聞夫人的意思是等雨弦回來再看。

雨弦安撫的拍拍墨弦的手，然後往正廳走去。聞尉玨從正廳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異樣，雨弦看到了，不過也無心多問。

聞夫人坐在軟椅上喝茶，見雨弦進來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事。

“墨弦說你們準備去趟梧桐關。”聞夫人問道。

“是的，母親。”雨弦答道，“墨弦一直惦記著卞家的小姐，想去看望她。”

“卞小姐的事早就聞名於世。雖然我並不太願意墨弦和她走得太近，不過……印公子答應同去了麽。”

“答應了。”

“既然印公子答應同去，我也不好再反對了。印公子年歲不小，你也完成了花信軒的課業，婚事還是盡早辦了的好。”聞夫人說的理所當然。

墨弦在外面等的很著急，一見到雨弦出來就拉著她問聞夫人同意了沒有。雨弦疲憊的笑了笑，回答她說同意了，只是具體什麽時候起程要看印宿伯那邊。

半路上碧翠有事離開。墨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開口跟雨弦說，“我昨晚聽見哥哥和嫂子吵架了。”

雨弦有些楞。昨晚她睡得早，沒聽到什麽動靜。

“我去哥哥的院子裏拿東西的時候聽到了。好像是嫂子想回娘家，哥哥不讓。”墨弦說道。

因為傅家和聞家的事，傅言湘在嫁到聞家後很少回傅家。早些年還好，到後來因為聞尉玨公事繁忙再加上孩子的事，會想家也是正常的。只不過聞夫人自然也不願意她經常往傅家跑，怕外面的人會說閑話。而礙於聞尉玨，傅言湘一直以來也只是把這些想法放在心裏。現在會說出來，應該是因為在聞家待得太憋屈了吧。

“嫂子她……”雨弦想說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

“可是嫂子不是喜歡哥哥的麽，為什麽會那麽想回娘家呢。”墨弦望著雨弦，想聽她的回答。

雨弦嘆了口氣。

“兒女情長也不過是一時半會。成親之後會有很多瑣碎之事，久了自然會有矛盾。”雨弦不知道墨弦能不能懂她的意思，只是墨弦也大了，很多事情也必須要認清事實。

“姐姐是說……喜歡一個人只能是暫時的麽……可是……如果，如果是真心相愛，這些都能解決的啊。”墨弦急切的說道。

“真心相愛……”雨弦看著墨弦，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很多事究竟是什麽樣的，誰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要進入卞窈窕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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