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墨弦生辰過後，生活又恢覆到一貫的沈靜。

那個玉鐲到最後都沒有查出究竟是誰送的。因為不知道贈者，聞夫人也沒辦法將賀禮送回去，於是到了最後還是應墨線的要求留下。雖然墨弦難得表達自己意願的行為讓她有些匪夷所思。

雨弦雖然並不清楚玉鐲是誰送的，但是會是水悅送的可能性太低。她了解這種人，吃過太過苦，所以都是以保護自己為前提，就算會因此傷害到其他人。

[二]

初夏將至，最近的天氣變得有些悶熱潮濕。課餘的時間學生們都喜歡出到外面透氣。其實對於很多大家千金來說，花信軒既是需要勤學苦練的場所，也是難得可以擺脫父母稍微放松的地方。雖然最後一點對於雨弦來說並不適用。

有人經過雨弦身邊的時候剛好和旁邊的人說了一句話。具體說什麽她沒聽清，但是當中出現了兩個比較熟的名字。

水悅還有印宿伯。

雨弦下意識回過頭，趕在那個人消失在拐角前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

謝漣顏。就是之前水悅叫來表演的那個年長些的女孩子。家底殷實，和印家關系非常緊密，甚至超過了聞家。

這些信息都是墨弦搜集來的。當地有些名氣的人家就那幾個，要弄到信息並不困難。

謝漣顏名聲在外，聽說從小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在當地一提巾幗不讓須眉就都會聯想到她。所以墨弦才會在知道這些後郁郁寡歡很久。

如果是硬碰硬，她肯定必輸無疑。

雨弦心裏泛起了異樣。也不知道是因為聽到謝漣顏很自然的提到印宿伯的名字還是她剛才有些輕浮的話語讓雨弦有些不舒服。總之她在那一瞬間裏聯想了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到最後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心情卻變得有些差。

[三]

如果說卞窈窕是千金當中的異類，那另一個不得不提到的就是秦湘婉。

雨弦第一次註意到她是最開始學丹青的時候。她眼前擺好白紙筆墨，卻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教畫的先生問她為什麽不動筆，她只說了句，“心中無畫。”

雨弦清楚她並非像自己一樣不會丹青。大概是真的因為“心中無畫”。

關於秦湘婉的流言早就傳遍了花信軒的各大角落。應該說她的事跡在當地已經算是人盡皆知。雨弦也是無意中聽墨弦和卞窈窕說的。秦湘婉兩年前跟著她家裏一個廚房的幫工私奔，後來還是被逮了回來。為了維護花信軒的名聲，權衡之下還是決定讓她降級覆讀。

從前的秦湘婉還算談笑自如，自從重回花信軒後整個人都變了。沈默寡言，連對先生的教導也置之不理。她就像將自己完全脫離這個世界。

雨弦雖然不知道當中的詳情，但也猜得到那件事對秦湘婉的打擊應該非常之大，以至於讓她性情都大變。

[四]

水悅帶著墨弦她們去了附近的樂坊觀摩學習。雨弦和卞窈窕因為琴技太差被留在花信軒自行練習。

沒有人指導，就算自行練習其實也不見得能有什麽起色。卞窈窕就以次為借口，偷偷溜到隔壁的院子看戲去了。

雨弦沒有那個膽量和興趣，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繼續練琴。於是抱著琴走到學琴的房間正準備坐下，沒想到頭一擡，正好看見跟在自己後面進來的秦湘婉。

秦湘婉看到她沒有什麽表示，自己捧到一本書就坐在旁邊看，琴雖然也擺在面前，但是始終沒有碰過。

墨弦曾經說過，秦湘婉的琴技相當高超。如果不是她彈琴總是敷衍了事，墨弦在她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坐在這樣一個“高人”旁邊，雨弦忽然覺得手有些軟。她先撥了一根弦，又悄悄地瞄了一眼秦湘婉，見她並沒有在意自己，才繼續彈奏下去。

一首曲彈完，雨弦都快忘了旁邊坐著哥秦湘婉。沒想到正準備彈下一首的時候卻聽到她突然開口，“你也不喜歡彈琴麽。”

雨弦完全沒料到她會跟自己說話。人楞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從前沒學過……”

秦湘婉放下書，面無表情的看向雨弦，“若是真的不喜歡就別做了。反正無論你再怎麽努力，沒達到他們要求也不會滿意的。”

一句話讓雨弦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聞家的事秦湘婉未必知道。但她剛才的那番話又有些像自己。難道她是在說她自己的經歷麽。

“我聽說過你的事。是被聞家買來頂替他們家的大小姐的吧。”

她直接把墨弦叫做大小姐，一點面子都不給雨弦留。

“差……差不多。”

“對於他們那種人來說，做再多也不過是為了維護所謂家族的名譽。明明自己做的事更齷齪，卻非要賊喊捉賊的批評別人的不是。”秦湘婉說話風格和她給人的形象完全不符。

雨弦被她突然的轉變嚇了一跳，只能楞楞的看著她。

“我的事，你也應該聽說過了吧。”她見雨弦很慢的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兩年前，我把一生賭在那個人身上。跟著他一路逃回他的家鄉。沒想到我爹派人一路追過來，我只在那裏待了不到兩日就被帶走了。臨走前他還安慰我，說等時機成熟一定會再去帶我走的。結果……”

她的眼裏一閃而過的恨意和哀傷。

“我等了將近一年，到後來還是我那個嫡出的姐姐告訴我，說那個人在我走後不久就找了人成親生子了。我早就被他遺忘了。”

[五]

雨弦總覺得，她應該是在那次事情後聽秦湘婉說過最多話的人。

她在那天還聽到秦湘婉說了很多。因為太多了，雨弦自己都記得有些混亂。

無非是講述了她自己的家世和出身。母親因為家族聲望嫁給了她的父親做小，卻被厲害的正房一直欺壓著。她從小見慣了世態炎涼，也清楚地明白不反抗的下場就是案魚俎肉，所以才在年級尚輕的時候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她畢竟太小了，單純的以為只要逃離了秦家未來就是一片光明。

秦湘婉說，時至今日她一無所有。父親因為她私奔的事覺得她為秦家抹黑而對她從此不聞不問。母親因為她沒有為自己爭氣而一氣之下病倒。她的未來，她的希望，從此徹底化為浮塵。

“我不懂。不反抗的下場就是我娘的樣子。可是縱使反抗了，卻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我好累。真的好累。”

秦湘婉說到最後，眼裏甚至都帶了淚光。她把心裏塵封了許久的事情再次翻出來和雨弦述說。她把所有都隨意埋葬，所以只要刮過一陣風就能吹起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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