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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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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聞府的下人恭敬的打開門,墨弦和雨弦經過時他們只是弓腰低頭。即使只是下人也被管教得有規有矩,聞家的作風嚴謹在當地還是聞名在外的。

碧翠似乎對花信軒太過了解,極為準確的估算出雨弦和墨弦離開的時間,所以兩個人剛出花信軒的大門就見到她遠遠走來,手裏捧著盒包裝精美的紙包,應該是些糕點之類的。

“夫人吩咐過每次上完課都要給大小姐和二小姐買份琉香堂的桂花糕,奴婢剛剛就是去買桂花糕了。”碧翠說得平平淡淡,看著兩個人的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意味,大概是想讓她們回去別跟聞夫人提她一到花信軒就消失的事。

雨弦和墨弦互相看了看,碧翠不愧是被聞夫人調教過的,做事的風範和聞夫人如出一轍。

進了門,府裏的下人低聲告訴兩個人聞夫人正在正廳接待客人。墨弦有些好奇的問是誰,下人頓了頓才回答道,“是印公子。”

墨弦擡頭看了雨弦一眼,“姐姐還是過去一下比較好。”

雨弦陰著臉點點頭。墨弦說的對,她確實是該過去看看,聞夫人特意把印宿伯留到現在,無非就是為了等她回來。

墨弦跟著雨弦一路走到正廳門口,聞夫人正在和印宿伯客套的交談著什麽。從她平和的神色看得出氣氛還不錯。雨弦在心裏稍稍松了口氣,她只要做好她該做的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聞夫人準確的捕捉到兩個人的身影,扶著椅子起身,微笑著拉著墨弦準備走,“讓你姐姐和印公子說幾句話,娘帶你去看做好的新衣裳。”

墨弦乖巧的跟著聞夫人走出去,走到一半卻還是回頭沖雨弦淺淺笑了笑,像是在給她打氣。

廳堂裏很快就只剩下雨弦和印宿伯兩個人。初春的季節四周都浮動著潮濕的暖意,雨弦半側著身子沒有正面對著印宿伯,她在等他先開口,這樣一來她只用考慮怎麽應對回覆就可以了。

“聽說你今天第一次去花信軒?”印宿伯平穩的聲音響起,語調的平靜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很開。

雨弦先是點頭,隨後覺得有些不妥,又很輕的補了句,“是的。”

“怎麽樣,還適應麽。”印宿伯又繼續問道。

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實在太自然,雨弦都快覺得他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從小在窮人家長大,沒有讀過幾天書,怎麽可能這麽快適應花信軒的生活。印宿伯問的簡直算是廢話。而雨弦又總不能直白回答“不適應”,著實是給她出了道難題。

“不太習慣。要學的還很多。”雨弦捉摸著怎樣才能快點結束話題,趕緊讓他回去。

“教授你們琴技的琴師是我的好友,有什麽要幫忙的就告訴他。一會還有事,先告辭了。”印宿伯說完徑直就走了。

雨弦默默站在正廳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發楞。她還沒趕人呢,印宿伯自己都待不住了。看來還真沒把自己和聞家放在眼裏。她望著剛剛聞夫人離開時的方向,有些擔心萬一印宿伯哪天真的挑明了不會娶她,自己的日子估計要難過了。

[二]

從正廳裏出來,雨弦遠遠就看見墨弦正在後花園的涼亭裏彈琴,水悅在一旁教導著,聞夫人一邊欣慰的點點頭。

母親對待自己的子女,應該就是這副樣子了吧。

雨弦收好心裏的一些浮動,安靜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墨弦答應借些她曾經習字用過的書,她想平時沒事時多多練習,希望能盡快追上墨弦她們的程度。雖然是這麽想,當雨弦看著書上密密麻麻全是不認得的字的時候,還是疲憊的嘆了口氣。

即便她願意花時間,其他人也未必能給她那麽多時間。

傍晚將近,水悅教授完墨弦的琴技準備離開。聞夫人客套的問他要不要留下來用晚飯。水悅禮貌的行禮,委婉的拒絕了。墨弦臉上明顯的失望,揪著聞夫人的衣擺撅著嘴。水悅看到她這副樣子,以為是聞夫人背後批評了她什麽,於是伏□看著她,細聲的說道,“墨弦小姐琴技過人,

又願意勤奮練琴,水平已經是同齡人中的拔尖了。”

聞夫人聽到這樣的讚揚忍不住自豪的笑起來,墨弦的臉上也浮現出一點殷紅,趕緊別過臉不讓水悅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稱讚,聞夫人的心情尤為的好,早早用過晚飯後就讓碧翠陪墨弦和雨弦去鎮上的廟會逛逛。墨弦高興得不得了,偏過頭跟雨弦說著廟會裏賣的玩意。雨弦附和的笑笑。

馬車停在去廟會前的一段偏僻的路上。碧翠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臉上不變的陰沈出賣了她心裏壓抑住的不耐。雨弦有些能理解她,在一大群人裏擠來擠去,還得牢牢盯著兩個人的身影,對於每

天都有事做的碧翠來說不算是件輕松的事。

小巷裏沒什麽人,大抵都已經去了廟會。周圍的墻壁略高,聲音因此被局限起來,一點響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三個人走在路的邊上,出了小巷向右拐,眼前突然就多了好幾個人。當中最魁梧高大的男人正責備著身旁的一個小姑娘。從他們的穿著來看,家世應該不普通。

“……功課做不好,其他閨閣女子該做好的也都做不好。同樣的內容反反覆覆念了兩年。卞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看看你幾個兄長,哪一個像你這樣。姑娘家一個,邋邋遢遢,將來怎麽能嫁個好人家替卞家找個靠普的親家!都怪你娘沒好好管你。”那男人怒斥著身旁低著頭的小姑娘,也不在乎附近還有不相識的人。

小姑娘沒有回嘴,跟在旁邊走著一聲都沒有吭。夜晚路上沒什麽光,雨弦沒看清那個小姑娘的面容,倒是墨弦在和那一行人擦肩而過時楞了楞,回頭看了那個小姑娘一眼小聲的說,“是卞窈窕?”

雨弦聞聲也轉過頭去看,過去的小姑娘從身影上來看確實有些像卞窈窕。

墨弦撇撇嘴,“她有五個兄長,各個都是出類拔萃,她又是個女孩子,所以她爹娘對她好像並沒有太上心。”

雨弦點點頭,心裏想著大家千金也有大家千金的不幸。生在這樣的家庭裏,也有很多道不盡的無奈。

“就算是一家人,有時候也未必能有多親近。”墨弦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哥進宮好幾年都沒回來過,我對他的樣子都記不太清了。”

雨弦楞了楞,難怪她之前聽說聞家應該還有個長子卻從來沒見過,原來是進了宮。

“哥哥他……因為爹爹的事情在宮裏肯定不受人待見。他強迫自己待在宮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替聞家平反。”墨弦半張臉印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得有些陰郁。

[三]

因為偶然遇到卞家的原因,廟會一路逛得並不算盡興。墨弦走馬觀花一樣的看了一遍,渙散的眼神明顯暴露了她心不在焉的樣子。雨弦沒有詢問,墨弦有墨弦擔憂的事情,即便她比自己小了三歲,經歷的也不夠自己豐富。

碧翠也覺得奇怪,平時天天念叨想要出來走走的墨弦竟然會在逛廟會的時候心不在焉。她趁著周圍稍微不那麽噪雜的時候出聲問道,“二小姐是有什麽煩心的事情麽。”

墨弦回過神,匆忙的搖搖頭,“只是些不打緊的事。你千萬別跟母親說。”

碧翠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她嚴肅的表情分明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上報給聞夫人。畢竟她頂頭的主子是聞夫人,而且墨弦尚小,萬一真要有些不得了的事被隱瞞著,出了事她可擔不起責任。

“其實就是花信軒的事。”雨弦想想看還是決定幫墨弦一把。她了解墨弦,不會是會隱瞞壞事的孩子。

墨弦楞了楞,茫然的跟著答應著,“是……是花信軒的事。”

“花信軒的什麽事?”碧翠顯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又追問道。

“是……教書的先生批評我最近的功課有些退步……而已。”墨弦調整了一下表情,繼續編造道。

碧翠半信半疑,但還是沒再說什麽。

回府的途中墨弦悄聲地向雨弦道謝。雨弦擺擺手,想了想,還是問了她究竟在想什麽。墨弦先是吸了一口氣,向馬車外掃了一眼,然後湊近雨弦的耳邊輕聲說道,“其實都是些瑣碎的事情。我喜歡水悅先生,我不想嫁給其他皇親貴族。”

沒想到墨弦會對自己這麽坦白。雨弦猜想應該是墨弦覺得她幫了自己,所以作為回報才將自己的私事告訴她。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不是生在聞家,將來說不定不嫁給有權有勢的人也可以。這樣的話,我對水悅先生的心意是不是就不再需要隱藏得這麽深。”墨弦垂下頭,眉頭微微皺起來,稚嫩的臉上掛著這樣的表情顯得尤為令人憐惜,“姐姐千萬不要告訴母親,不然,她肯定要生氣傷心了。”

雨弦微笑著答應她,向她保證會堅守秘密。

“我以前就希望能有個人可以聽我說心裏話。結果就多了個姐姐。姐姐是我見過的除了母親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墨弦甜甜的沖雨弦笑著,放心的拉了拉她的手。

雨弦心裏一陣不安。

她的地位處境那麽尷尬,連自己都無法相保。萬一有天墨弦真的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全力相助。她不想背叛墨弦對她的信任,但又無法違抗聞夫人的意願。她只能祈禱這樣的假設千千萬萬不要發生。她只想要平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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