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炮很恐怖，對吧？”

皇帝站在瞭望塔上，對下面全體獸人軍官講話。

瑪爾亞西斯有些難受的撓撓耳朵，皇帝的聲音異常洪亮，但帶著令人難受的尖銳——瞭望塔四面扶手都裝著薄鐵皮制造的擴音器，這是烏爾拉人送來的小物件，很簡單，但是很實用，就是傳出來的聲音總有些失真。

“這是奧克帝國有史以來，所面對過的，最強大的對手。非常強大，或者說，強的超出我們的想象。”

“可是，毫無疑問，他們就是敵人。”

皇帝沈靜的聲音在半空中飄蕩，輕易壓倒了遠方炮彈爆炸的回響和士兵隱隱約約的慘嚎。

下面的獸人軍官變得稍微鎮定了一點。

“朕不瞞你們，早先的戰鬥，不管是東北邦的戰士還是中央邦的士兵，與東方人的交換比都是一百比一，也就是說，我們死一百人，才能殺死對方一個人。”

“前幾天那次神罰一樣的炮擊，我們有5萬人瞬間消失了。這5萬士兵死的很沒道理，他們連一個敵人都沒殺死，不，他們連一個敵人都沒看到。”

一個個驚悚的數字從皇帝口中飄出，站在底下的瑪爾亞西斯都感到毛骨悚然，但皇帝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十幾萬人的損失，根本不值一提。

“這足以證明，我們的敵人是何等的強大，我軍最勇猛的戰士，在敵人那裏說不定只能換到一枚小小的子彈，就是這種東西，不比一枚金幣重多少。”

皇帝掏出一枚東方人的制式子彈，在半空中晃了晃，其實下面絕大多數人都看不清他手中這枚小東西，但很多人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上萬人一起倒吸涼氣，讓瑪爾亞西斯產生了一種現場溫度瞬間降低的錯覺。

“朕知道，你們都很害怕，最勇敢、最強壯、最靈活，或者說，最厲害的戰士，面對這樣的敵人，也會感到害怕，朕也是。直到現在，朕還是有些想不通，為什麽東方人能強到這種地步，為什麽風暴之神會把這麽恐怖的敵人帶到我們身邊。”

“朕有個好習慣，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了，先考慮能想通的。”

皇帝站在瞭望塔上，平靜的問下面獸人大軍所有軍官：

“你們知道，朕能相通什麽嗎？朕首先想通的，是他們的目的。”

皇帝低頭看向臺下，離得最近的獅子：

“瑪爾亞西斯，上次作戰後，你有沒有回疾風斯克看看？”

來自疾風家族的王子沒有回答，實際上，沒有擴音器，他就算回答，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中，也沒多少人能聽得清。

而且，他已經知道皇帝想說什麽了，現在陛下其實不需要他的答案。

“疾風斯克已經被東方人燒成灰燼！”

果然，皇帝沒有等待瑪爾亞西斯的回答，他開始用憤怒的聲音大吼：“戰前有5萬人口的疾風斯克，只不過被東方人占領了6天，最後只有不到300個幸存者！我們只從廢墟中找出3萬面目全非的焦屍，我們甚至連死者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這其實是謊言，當時疾風斯克的戰士主力去前線打仗了，城中最多有3萬人，而且疾風家的族長和大約一半皇族家眷都成功逃出城外，倒是其他民眾，不管戰兵輔兵，確實死的夠幹凈。

當然，現在說這事就是拆皇帝的臺，瑪爾亞西斯還沒蠢到這種地步。

“再往前，東方人沿著河道，在疾風、雪風、烈風家族的領地上一路燒殺，上萬個村莊化為灰燼，無數人被他們殺死，更多的人被掠為奴隸，他們沒有在意你們誰是戰兵、誰是輔兵，完全一視同仁，一起屠殺。”

這是實話，而且後來聚集在烈風斯克周圍的20萬難民，他們的慘狀，大家都看在眼裏——到現在，那些難民中還活著的恐怕已經不足5萬人了。

“朕能想通的事就是這個——如果我們戰敗，東方人長驅直入進入奧克帝國腹地，朕，還有你們，不管是獅子、獸人、半獸人還是類人，我們大家的親人，孩子還有婦女，會遭遇到什麽。”

“你們能想象嗎？”

老皇帝站在高處，用於年齡嚴重不符的音量大聲咆哮：“你們能想象這樣的場景嗎？”

塔下，數萬奧克帝國軍官、酋長、族老以及其他什麽對各自部落、軍隊、種族有影響的人，都靜靜肅立在原地。

恰巧這段時間，鎮遠城方向沒有炮彈飛過來，此時整個大營，都被皇帝一個聲音壓倒。

“想通了這一點，朕又想起奧克帝國的先人們。”

“獅子、豹子、牛頭人、山羊人、食人魔、哥布爾、半羊人、半犬人、豬頭人，以及其他多達幾十個的種族。”

“我們都生活在人類的屠刀和皮鞭下，我們獅子是用生命自相殘殺，為人類貴族取樂的角鬥士。”

“牛頭人是人類最好用的牲畜，必要的時候還是獻給神的祭品，只因為真正的牛肉是供給貴族享用的。”

“山羊人是上好的農奴，每年只需要扔給你們十束牧草、5普特（大約80斤）糧食，人類就可以無限掠奪你們辛勤工作的產出——你們種的糧食，你們養的羊，以及你們辛辛苦苦織出來的毛布，人類毫不在意，你們其實不是羊，你們不吃牧草。”

“還有半獸人。我們獸人不過是野獸、家畜。你們這些跟人類長的像的種族又怎麽樣？你們誰還記得人類貴族對你們妻女行使初夜權？你們有誰被人類真正當成同胞對待過？沒有奧克帝國的時候，你們可曾吃過一頓飽飯？每次壓迫，你們可曾因為長的像人類，而獲得哪怕一點點優待？”

“更別說類人了。朕至今還記得環繞整個聖城城墻的類人頭顱，有食人魔，也有哥布爾。在人類的國度裏，你們連最起碼的生存權利都沒有。”

人群中的騷動徹底消失了，所有人都沈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每個人都不曾忘記，他們的祖先，就是在那種徹底絕望中掙紮求生的。

現在的奧克國民，還隱隱約約記得那是怎樣黑暗的生活，因此，他們每一個人，在戰場上都堅定無比。

所以，現在，大家都開始對之前那點動搖，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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